回府后,半阙还心有余悸。絮絮叨叨的将今天的事倒豆子似的拽着素雪讲的天花乱坠,惹得素雪频频皱眉。
“小姐你真是太大胆了,她可是沈郡主啊。”素雪一边为时歌更衣一边担忧道。今天半阙说了这么多,听的她心直跳,小姐不过是买身衣服的功夫怎的就又是险些被马车撞又是掌掴沈郡主的,让人心惊胆战。
“不过就是个郡主,也值得她拿着鸡毛当令箭?”时歌鄙视道,语气中带着丝丝愠怒。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郡主在她眼里根本一文不值,这个沈溱溱以前就和她不对付,前世她还是公主的时候沈溱溱见了她还不得乖乖躬身行礼,就连沈太后也要给她三分面,更别提一个沈溱溱了。如今她小小年纪就这么仗势欺人,长大了也是个祸害。也就现在她才敢在她面前叫嚣,以后谁压谁一头可还不一定呢。如果她没记错,时歌可不仅仅只是个‘将军之女’的名头。
“咦?小姐的白玉响铃簪呢?”时歌这边正想的入神,素雪忽然出声问道。时歌下意识的抬手抚过发髻边,原本插着白玉响铃簪的地方果然空空如也。
素雪望向半阙,后者懵懂的思索了许久也回忆不起来,支支吾吾道:“许、许是掉在街上了吧。”见半阙如此回答素雪更是气结。
不知为何,时歌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墨色身影,熟悉的感觉再一次袭上心头。白玉响铃簪……怕是在那个时候便掉了吧。汝京之中能有这等身手的怕不是什么无名之辈,查一查或许可以找出来?这样高的武功,若是能留在身边做个护卫也是不错。
思及此,时歌立刻来了精神吩咐半阙去打听。别看旁的半阙总是一副一知半解的样子,但包打听说八卦确实无人能及,她自己也是乐在其中。于是一听时歌说想要打听那位英雄她二话不说应承下来后便兴高采烈地跑了。只留下素雪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数落道:“成天毛毛躁躁的不成样子,小姐你也是,就这么由着她。”
时歌笑而不语,像半阙这样成天嘻嘻哈哈无拘无束的婢女宫中甚少能遇见,她的凤灵宫中更是一个没有,净是些只会埋头干活战战兢兢的丫鬟,看着都丧气。
“小姐,恕素雪多嘴,今日郡主一事还是告知夫人一声吧。他日要是……夫人也好有个说法,不至于一头雾水无从应对啊。”一想到半阙说时歌今日掌掴了沈郡主素雪心里就一直很不安。汝京之中多传沈郡主刁蛮任性睚眦必报,小姐这一巴掌下去,怕是会打出许多是非来也未可知。
“目无法纪又口出妄言,她若是聪明就该藏着掖着,就算她蠢,沈家也自然有聪明人让她闭嘴。”时歌抚着散下来的长发闲闲道。
素雪四下瞅瞅关了门窗后附于时歌耳边悄声说道:“小姐有所不知,皇上年少登基大权旁落,如今朝中势力都握于沈相与沈太后之手,郡主乃沈太后亲侄女,据说还深得沈太后的喜欢,小姐这样贸然对上,哪怕是郡主理亏,明面上不敢声张但谁又知其背后会不会对小姐如何。”素雪越想越觉着心惊。她长时歌两岁,心思也更细腻些,分析起来竟也头头是道,不禁让时歌有些刮目相看,不过……
“胡说什么!什么年少登基大权旁落?”时歌凝眉轻斥道。
皇兄年少登基是没错,可何来大权旁落一说?皇兄登基那年她虽然才九岁,但直到她二十二岁和亲南疆都未曾听说过什么大权旁落的风言风语。一直以来皇兄对她都极好,不论番邦还是邻国进献的贡品也都无一例外是最先赏赐给她的,若真如素雪所说的大权旁落,她和沈太后三天两头的起冲突,怕是坟头草都一人高了,又岂会在宫中过得如此肆意。
“素雪怎敢妄议皇家之事,只是这事街头巷尾连黄口小儿都知道,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时歌见素雪一脸正色,心中疑团渐深。
“夜深了,小姐也莫要多想了,早些歇下吧。”素雪将床被铺好,柔声道。
对于素雪的话时歌虽是信了七八分,但仍不愿去相信,坐在床边神色郁郁。素雪熄了外间的蜡烛正要退下,时歌突然想到先前素雪的提议,不忘连忙出言提醒道:“素雪,郡主的事我自有打算,你和半阙都莫和娘提起免她忧心。”时歌一意孤行素雪也只能应承,但愿自家小姐吉人天相,她得和半阙好好说说今后要更加小心保护小姐才行。
妙仪?她不过就是个只懂得吃喝玩乐的废物而已。
沈溱溱的话犹在耳边,她竟不知在别人眼里她是个只懂吃喝玩乐的废物。大权旁落?看来前世皇兄应是瞒了她许多事,以至于她糊糊涂涂的像个傻子一般。如今她重活一次,必定要好好弄个明白,想必上天给她这个机会,也并不是为了换个身份再做个只懂吃喝玩乐的废物的吧。
有了目标时歌心中自然也就有了打算,那日之后,时歌甚至让素雪翻出了族谱来记,时不时的也会问一些与时家交好或交恶的世家官员。一段时日下来,不仅习惯了时歌这个新身份,对朝中局势也有了更多的认识,也更加坚定了她想为‘自己’改命,为皇兄夺权的想法。
“小姐小姐,不好了!”大清早的,时歌才刚用完早膳半阙就一路小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道:“沈家……沈家来人了。”
辅一听闻,正为时歌沏茶的素雪也是心头一跳,只因性子更沉稳些又见时歌不慌不忙,便定了神为半阙也倒了杯茶,安抚道:“别急,慢慢说。”
“哎呀,刚刚我路过正堂,见夫人正接见一位侍从,我便留心了一下,听见那人说自己是沈府的人,想请夫人小姐过府什么的我便赶紧过来了。”半阙烦躁的将素雪递来的茶杯压在桌上,一脸的焦急:“会不会是因为那日小姐……所以他们现在来兴师问罪了啊?”
时歌挑眉,似乎是饶有兴味:“兴师问罪?借她十个胆怕是都不敢吧。”
“小姐,你怎么就一点都不慌呢。”半阙见时歌还在惬意喝茶就更加心急如焚了。
瞧着半阙原本圆滚滚的包子脸这会儿都急红了,担心受怕的模样不禁让时歌哑然失笑。
慌?真是笑话,她哪怕孤身一人远嫁南疆之时都不曾慌过,不过是赏了沈溱溱一巴掌,就算如今她没有了公主身份,但仅凭着‘时家大小姐’的名头也不至于让她有丝毫慌张。
“半阙素雪,随我出去看看。”
她做了这么多年的公主,虽然小错不断但大祸从未有过,因为她很明白宫中人事由她任性的底线在哪,这次沈溱溱一事也一样。她和沈溱溱如今左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女孩,不出大错那都只是小孩间的打打闹闹,沈家这样的身份自然不会拿到台面上丢人现眼,何况真追究起来沈溱溱犯错在先又岂会站得住脚。
刚行至正堂门口,时歌便见到一位丫鬟领着半阙说的那位侍从走远了。
“歌儿?你怎么来了。”
听见芸昭唤她,时歌才收回视线跨入正堂:“听闻沈家来了人?刚刚那位想必就是沈家的侍从吧。”坐在正位下首,时歌这才发现原来时悠宁竟也在场,不禁淡淡衔语。
“妹妹也在啊。”
刚沈家侍从来访,她正巧在陪芸昭吃茶说话,芸昭与侍从的谈话并没有避开她,当她知道沈家的来意是来送赏花请帖的时候她别提有多高兴了,沈家可是两朝丞相,赏花宴上必是皇亲贵胄,她若是能去……
时悠宁勉强笑了笑,道:“姐姐,刚刚那人是来送请帖的。”
见时悠宁神色蔫蔫的样子,时歌大概也猜着了几分。世家大族名分高低最是严谨,一般内宅之间的宴请自请的是正房夫人与嫡女,庶女除非才情品格出众亦或得家中宠爱方能出席,何况义女。这次沈家宴请,想来名单上没有时悠宁的名字吧。
次日,芸昭携时歌过沈府赴宴,将时悠宁、半阙素雪都留在了府中,连芸昭的贴身侍婢都在进沈府的时候被拦下告知只能在府外等候。
“这不是时夫人和歌儿么。”辅一进内院,就看见沈夫人南宫琴被一众夫人簇拥着谈笑甚欢,沈溱溱站在她身边一副乖巧可人的模样与当日霓裳阁内的盛气凌人大相径庭。不待她们走近,沈夫人便眼尖的瞧见,笑语晏晏地迎了上来:“上回见时夫人还是在宫宴之上吧,许久未见歌儿倒是愈发的清雅贵气了。”
“沈夫人过誉了,我瞧着溱溱才是贵不可言呢。”
“溱溱性格顽劣,我倒是盼着她能似歌儿这般乖巧懂事,我也就能少操些心了。”
见芸昭和南宫琴一来一去的,时歌很是纳闷。依照沈溱溱的脾性,受了这样的委屈是断不可能忍气吞声的,时歌原以为这场宴会虽不是鸿门宴但或许会是个下马威?不曾料想沈夫人居然还会如此客气,沈溱溱虽然面含怒气,却也乖乖的没有发作,时歌一时间倒是有些看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