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比贺以年的回应更先响起的，是贺以安的惊呼。

“贺以宁你活腻了？！”

贺以宁当然没活腻。

她已经确定，刚才在洗手间门口看到的那个身影绝不是她大哥。

否则，她现在早就被吊在贺宅大门口示众了。

哪还能悠闲地坐在二哥的豪车里，翘着二郎腿，吹着暖风，隔着越洋电话调侃那位“活阎王”。

“听谁说的。”

电话那头的嗓音低沉冷冽，不是询问，更像审问。

贺以宁捏了捏闺蜜柔软细滑的小手，得意地晃了晃脑袋：“这你就别管啦。”

罕见的是，贺以年竟没有挂断电话，反而耐心地追问：“她还说了什么。”

贺以宁想起刚才和江矜的对话，又没心没肺地笑出声来，借着酒劲大胆开麦。

“她说……你这个男模，不、行。”

贺以安虽目视前方，耳朵却一直竖起，全程偷听着妹妹在“死亡边缘”的疯狂试探。

当“不行”两个字传来时，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下意识踩了脚油门。

这世上哪个男人能忍得了这样的评论？

更何况是他那位执掌贺氏经济命脉、向来不容置喙的大哥！

他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贺以宁，无奈摇头，活该这丫头从小到大挨的收拾最多。

现在还呲着牙傻乐呢，待会儿怕是要哭都找不着调了。

“贺以宁。”

电话里，那冷肃的声音直呼其名。

来了，来了——

“死亡”的号角吹响了。

贺以安都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小小年纪，一提到男模，就这么兴奋？”

“你去会所了？和谁？贺以安？”

“冤枉啊大哥！”贺以安立刻拔高音量，“我是特意来抓她回家的！”

为了自证清白，他毫不犹豫地把妹妹出卖。

一直默默缩在车门边的江矜脊背瞬间绷直，纤细的手指在膝头绞紧。

她生怕下一秒自己的名字就从闺蜜嘴里蹦出来。

她可不想在那位“活阎王”那里留下任何可能埋雷的印象啊T﹏T

而此时的贺以宁酒意一下子全醒，她对着手机颤抖着干笑几声。

“大、大哥，我……喂？这越洋信号…怎么…这么差啊……喂？”

她借机慌乱地按下挂断，狠狠踹了脚驾驶座：“贺以安，你行！”

“我当然行！”

贺以安得意地挑眉。

车厢里终于恢复了平静，连空气都好像流通了，江矜这才敢松一口气。

“吓死我了……”

贺以宁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整个人虚脱般瘫进座椅里。

然而短促的震动声再次划破安静，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大哥发来的语音消息。

难道他还要追着骂嘛？

她欲哭无泪，指尖微颤地点下播放键。

男人低沉的嗓音在气氛紧张的密闭空间里缓缓漾开：

【告诉你那位朋友。男人懂得克制，是保护，是珍视——】

语音微妙地停顿，甚至能听见他轻吸一口气。

【不是……不行。】

车里，三面相觑，气氛诡异……

【另外，不要总在你朋友面前诋毁我。】

【再抓到你去娱乐场所，还带坏别人——】

声音陡然转冷：

【连同贺以安，一起罚去公司做保洁一个月，零花钱全扣。】

“关我什么事啊大哥！”贺以安绝望地捶了下方向盘，“贺以宁你个闯祸精！”

“贺以安，你好意思说？上次你跟人飙车，是不是我帮你打的掩护！你倒好，出卖我那叫一个快准狠！”

江矜静静望向车窗外流转的灯火，耳边是两兄妹熟悉的争吵声，脑海里却反复回响着那句：

【是保护，是珍视。】

那是一位兄长对妹妹感情观的引导，更是一个成熟男性对感情的态度。

江矜也听进了心里。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她刚经历的那个堪称完美的初吻。

那时，那个男人明明也吻得动情。

可他的手却始终规规矩矩地抚在她颈后，克制，而温柔。

这和她从前听到的那些“接吻不摸胸等于白亲”的轻浮言论，截然不同。

江矜不由得低下头，将脸埋进那件西装外套的衣领。

清浅的木质香在鼻尖萦绕，像仍被他拥在温暖的怀中一样。

这气息虽很淡，却莫名熟悉。

江矜忽然反应过来，这是她最常用的那款木质调玫瑰淡香。

可今天她分明没有喷过这款香水。

那为什么他的外套上会浸染着同样的味道？

也许……是他某位女客人留下的印记吧。

毕竟，他是个男模。

江矜垂眸，抿了抿唇。

以他那样顶级的相貌与身材，想必很受欢迎吧。

而也许正是因为他对女性的尊重，让客人感到舒适，以及那让人念念不忘的吻技，才开得上劳斯莱斯吧。

可惜了，他终究是个男模……

她没有将他拉出这个圈子的能力，毕竟，她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控。

从小到大，父母无数次地告诫她：

“你将来是要嫁进顾家的，要保持好自己的形象，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所以，她说话总是轻声细语，笑容永远恰到好处。

甚至为了常年保持完美的三围尺寸，她连吃饭都要带着一枚小小的电子秤，精确到克。

而她，不能反抗。

因为她是被江家领养的孩子。

是他们将她从泥泞中拉起，砸重金培养——上最好的学校，用最贵的化妆品，穿最奢侈的礼服……

终于，在父母精心打造的模具里，她长成了一个无可挑剔的“牵线木偶”。

身形完美，举止优雅，肤白如雪。

十八岁那年，父母如同展示一件稀世展品般，为她举办了一场轰动全城的成人礼。

江矜一出场，便惊艳了四座。

多少豪门公子与世家少爷争相献殷勤，上门求婚。

可她的“目标”只能是接近顾盛，为江家攀上顾氏。

并从此开始了与顾盛长达四年的周旋……

此刻，手机屏幕无声亮起，是顾盛发来的信息：

【怎么还没来？等你五个小时了！】

江矜直接将那张在门口拍下的照片发了过去，淡淡附上一句：

【是忙着做了五个小时的“运动”吧？】

顾盛：【伯父伯母知道你私下这样跟我说话吗？】

江矜指尖轻点：

【顾伯父伯母知道，你一次要找两个陪酒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