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云礼炸了。

　　 在知道他宝贝的小儿子被韩佳佳那个臭丫头带出去，落入水塘差点一命呜呼后，他气得张口对着他二哥就是一连串经典国骂。谁拦就一起骂，自己亲爹亲妈照样骂。

　　 周围的老师皆目瞪口呆。

　　 要知道，韩云礼在学校里可是一惯以斯斯文文的形象对外，整天嘻嘻哈哈，脾气好得不得了。

　　 这该说人不可貌相，还是兔子急了也咬人？

　　 嗯，应该是后者。

　　 自己的孩子出事，换谁都得急。

　　 “去你的好心帮忙带，我自己媳妇每天抱着小宝都不肯撒手换我来，她会嫌麻烦让一个小丫头片子帮忙看着？你当我是那么好骗的啊？”

　　 “韩佳佳那丫头根本就是蓄意谋害。我家宝谁都喜欢，就她每次不是瞪眼珠就是翻白眼。还经常趁没人注意就对我宝推推搡搡的。她一个八岁的大孩子，整天惦记个三岁小孩的口粮。糖果、饼干、红薯干、土豆、鸡蛋……只要我宝身边没人，她看见吃的就抢……真以为这些事情我们一家人都不知道？”

　　 “你以为为什么晨晨他们那么排斥佳佳，又为什么一回家就争着要抱星哥儿，眼不错的盯着？为什么我宝每次拿到吃的就急忙往嘴塞？还不是被抢怕了！二哥啊二哥，我顾念着我们的兄弟情义，不想你难堪，所以从不去说。可是你们实在太过分了。”

　　 “什么就叫帮忙带孩子？准是巧巧给星哥儿塞吃的被韩佳佳那臭丫头片子看见了，这才找了借口非要把人带出来。你知不知道星宝前儿咳了两声，巧巧就不准我们把宝抱到屋子外头。”

　　 “佳佳是小辈，又素来看我们不顺眼。巧巧定然是被她闹得没办法了，才不舍地答应让她照看。她又哪里还想到佳佳这般狠心，抢了吃的不够还想害我宝的性命。这些年来，家里的花用大部分都是我的工资，我拿着几十块的工资，连件新衣服都舍不得给孩子买，却供你家韩丫头大手大脚地花，今天新文具，明天新衣服……家里哪个孩子不是大的穿了不能穿给小的，唯独你家佳佳从来没有一件旧衣服。就这样二嫂还不满意，见天的挑巧巧的刺……二哥，你扪心自问兄弟对你怎么样，你这样对得起我么？”

　　 骂完，韩云礼抹着眼泪字字珠玑，字字清晰地哭诉，说得周围人都格外体谅他，对于韩家人的表情都有些鄙夷。

　　 韩孝先红着眼眶，满是愧疚地反复地道“对不起”。

　　 韩老太目瞪口呆，脑子里全是一个念头：她家老头子说的没错，她小儿子可真是心里有计算。

　　 韩云礼舍不得给自己的孩子买新衣服？

　　 他家的那几个小子身上穿的，肩上背的，哪样不是金家都给准备好了，压根就没有他伸手的余地？

　　 就他的眼光，几个孩子都嫌弃的不行，买了几次都没人穿。金巧巧拿去找她嫂子改了改，韩佳佳的新衣服就这么来了。

　　 想想以前她还暗地里骂小儿子一家傻乎乎的，就冲佳佳那态度还老是给送衣服。

　　 问他只说自己喜欢女儿，偏他家清一色小子。只所以只给韩佳佳，是她长的最好。

　　 直到几个孙子给她透露了点，才隐隐发现真相。

　　 现在想想，韩云礼是一次性买好几件，只要是他屋里的，从大到小一个不漏，每人两身。可是，金巧巧一年就拿出两三件，衣服裤子分开弄。还都挑韩佳佳穿不上的尺码来。于是最后这衣服最后都在韩佳佳手里走个过程到了老大家手里。

　　 特别是韩星出生后，老三家再没给佳佳送什么衣服。而星哥儿的衣服虽然看着是旧衣服，颜色还挺鲜亮的，也没有穿过的痕迹，想必就是那堆压箱底的衣服。

　　 韩云礼顶着自家老妈无语的眼神，撇撇嘴：他是真馋丫头，但是只馋从他老婆肚子里跑出来的。他又不傻，干嘛叫个外人嚯嚯自己家的钱财。

　　 幸好后来，巧巧给他生了个哥儿。

　　 不是女娃又怎么样，哥儿也是生孩子的那个，四舍五入不就是女娃了么？还是他家岳丈看得明白。

　　 “等星哥儿出了院，我带他去外家住几天。可怜见的，他从前就怕韩佳佳那臭丫头。这次被欺负的差点连命都没了，看到人后还不得天天做噩梦？不成，我得和巧巧说说，以后几个孩子都养在金家好了。”

　　 “我名声差点，被人笑话不要紧，起码我孩子能健健康康长大，不至于某天突然就没了。巧巧是在家，还是去医院了？她也好久没见岳父了……”

　　 韩云礼像是在自言自语，说的话字字戳韩老太的心。

　　 “你可闭嘴吧，星哥儿还在医院等你呢。”

　　 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韩老太一把揪住他耳朵。

　　 “皮痒了是吧！”

　　 幸好老头子有见识，否则她家三儿子就跑没了。

　　 悄悄在儿子耳边吐出“分家”来个字。

　　 韩云礼眼睛一亮，不再闹腾。

　　 “娘，你等等，我收拾一下东西。请个假。”

　　 假条的事无比顺畅。

　　 主任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好好照顾老婆孩子。”

　　 韩云礼感激万分：“就今天，明天我一定准时上课，不耽误学生们学习。”

　　 于是主任更满意了。

　　 等到了医院，韩云礼看着守着孩子眼圈红红的妻子，心里也跟着难受。

　　 “孩子怎么样了？”韩老太凑上前轻声问。

　　 病床上小小的人儿脸蛋通红，说着谁也听不懂的噫语，张着嘴，粗着粗气，很难受的模样。

　　 金巧巧抹了抹眼泪：“医生说这是冻到了，发烧不怕，就怕一直烧，到时候可能会变成傻子。需要星宝在医院住几天。”

　　 说话间，她重新给换了条手帕。顺便给隔壁床的贺家小子也换了条新的。

　　 “退烧针已经打过了。星哥儿体温还是有点高，医生说可以给他擦身体，这样可以降温。”只是医院冷，她怕再冻到，就没敢脱。

　　 韩老太也帮着换：“我想着也是，有医生在总比在家里强，所以给你带了点衣服……钱，还够吗？”说这话，韩老太有点肉疼。

　　 金巧巧眼睛眯了下，唉声叹气：“交了药费和住宿费，钱花得七七八八了。”

　　 看韩老太脸色不好，金巧巧摆出副委屈巴巴的模样：“要不我们还是去村里看？那边不要钱。”

　　 “这怎么能行，”不等韩老太开口，韩云礼立马气呼呼得表示抗议，“公社里的赤脚医生要是能治的了，也不会把人往这送。钱花了再挣就是，咱孩子的命那不比钱重要？”

　　 韩老太眼皮跳了下，勉强附和：“说的是……这趟过来，怕你们不够用，我又拿了十块钱。收着吧。”钱交出去的，韩老太心都在滴血，不由在心里狠狠骂了韩佳佳几句。要不是她，韩星就不用住院，也不用花钱了。”

　　 金巧巧满意了，嘴里甜甜喊：“谢谢娘，星哥有您这样疼爱他的奶真是福气。”十块钱啊，他们就算在医院大手大脚的花，也还能有剩余。

　　 韩孝先全当自己是隐形人，从头到尾不坑气，心里倒是庆幸妻子没来，否则在医院里闹上更麻烦。

　　 韩老太这趟来，不但是为了给送钱送东西，她拉了个三儿子出门，把韩老头的话转达一遍。

　　 在来的路上，韩老太就对着二儿子唉声叹气：“娘也不想把你们分出去。只是佳佳做的事确实缺妥当，我来之前接到大丫相亲对象的消息，说是有事，见面的日子再议。我看呐，这亲事八成得黄。要说呢，那户人家是真的不错。人口简单，婆母妯娌都是好相处的。家里也有些家底，说是成了，起码一转加五十块聘礼。老大两口子都是极满意的。现在因为佳佳的事，人家疑了大丫的品性。”

　　 “佳佳究竟是粗心还是有其他意思，外人总喜欢往坏处想。你大哥前面几个丫头可都到了看人的年纪，特别是大丫，她又不曾上过学，村里和她一样大的，都已经做了孩子妈了。这亲事一黄，你大哥大嫂心里准有意见。”

　　 “佳佳年岁小，过几年事情淡了，照样能成亲。可老大家的就耽误不起了。你与三儿已然这样，娘不想你再与老大也离了心。现在娘还在，还能说上几句。要是不在了，你以后有点啥事，连个帮衬的都没有。叫娘在底下也不安心。”

　　 “都说远香近臭，你那媳妇是能作的，有她在，你们兄弟只会越来越远。等分了出去，妯娌几个不常见，也就闹不成什么事来。你独自个一人多与两个兄弟走动，总归多年情意在，以后还是兄弟。”

　　 把韩孝先感动的眼快掉下泪来。

　　 对于小儿子，韩老太说话就没那么温情。

　　 “我和你爹商议过，独把你二哥一家分出去，你差不多得了。毕竟是兄弟，别闹得太过分了。”

　　 “也别想着全分，你和你媳妇哪个是能做活的？留下你大哥大嫂，你们还能继承偷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