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浪漫青春 后来,你都如何回忆我

假象

  九日,我对所有人都大大咧咧,唯独对你,我小心翼翼 。

  那是一个阴沉沉的周六。在我看来阳光明媚,别提多灿烂了。我答应教希希画画,所以去书店买了画夹和纸,耽误到快中午才气喘吁吁地赶到。

  我在门外听见了行云流水般钢琴的声音。门是虚掩的,就像知道有人要来一样。

  我轻手轻脚的推门而入,我有点惊呆了,因为印入眼帘的是坐在钢琴前的九日。他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跃着舒缓的音符,偶尔看一眼五线谱。在妖娆的滴水观音宽大肥厚的叶子印衬下,美的像一幅画。此人魅力值瞬间提升五颗星。

  我取下画夹,站在沙发背后,离他有十米之远,也许七八米,我就不较这一米两米的真了,用铅笔飞速的在纸上定好结构框架,开始画他的侧影。因为比较远,而且是逆光,所以只能凭借想象勾勒一个模糊的轮廓。

  画到一半的时候,琴声戛然而止。他朝我走来,我赶紧把作案工具别在身后。心里像揣了一只惊慌失措的小兔子。八开的素描纸就像断线的风筝晃晃悠悠地掉到了他面前。

  他伸出手,干净修长的手指,指甲修剪的很整齐,一个优美的弧度捡起来。

  本来打算一把抢过来,然后焚尸灭迹,可是看到他舒展开的眉头就缴械投降了。他看了一下半成品,嘴角扬起一个弧度,说:“还好。”

  完蛋了,眼前这个人在我眼里已经超越了吴彦祖,完美得没有任何瑕疵,放屁都是香的,哎,神一样的存在了。沈蔷薇,你不至于吧。

  不知道他是说他长成这样子还好,还是我画的还好。

  我红着脸,一把夺过来:“还给我。”

  “还会画画?”呃,听不出什么口吻,我就不加修饰词了,别逼我了,我此刻意识都是不清醒的,我当然希望他是欣喜若狂,怎么可能!

  废话,画画也是老师的基本功。不过我还是专门拜师学过素描的,本来是想画一个我记忆中的救过我的恩人,然后像古代一样在京城到处贴寻人启事,这个说来话长,以后再讲。等我素描技术练得炉火纯青的时候,我对他的印象已经非常模糊了,只记得一头过肩非常飘逸的黑头发。有一段时间我周末在后海摆摊,彤彤负责招揽生意,凡是头发稍微长点,长相清秀的男子都免费画自画像,于是大家口口相传,排起长队,甚至有戴假发套的,直到被城管驱逐。

  “那个,我也没想到你会弹钢琴,刚才那个,弹的还不错,只有最后一点,有点……连贯性不够。”我疯了吧,竟然敢指正男神。

  “呵,老歌。”

  “嗯啊,这是印尼苏门答腊中部地区巴达克人的船歌。星星索是划船船桨起落的声音,这首歌表达的是对远方的人思念之情。” 这样就可以了吗?我还有很多才艺没展示呢,我可是正儿八经211工程学校音乐教育系毕业的。但是我扁桃体容易发炎,手术没做好,影响到声带了。进幼儿园都费了劲了。就这样还差点被九日把饭碗都弄丢了。

  你有没有发现每当我发挥自己特长的时候,语言组织能力就变得非常发达,都能上脱口秀了。但是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班门弄斧了。

  自从希希受伤以后,我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快乐过,心底柔软而舒畅,不是做梦吧,我们在愉悦地交流艺术,至少我是这样想的,管他呢。

  短暂的沉默让我自觉有点尴尬,我差点忘了正事了。

  “ 希希呢?”

  “早上希希被她舅舅接去了。林姐也跟着去了。”

  “ 噢,不早说,那我就回去了,不打扰你了。”我收起画夹和纸,有点小小的失落。

  他看着手机没有说话。恰好外面雷声大作,一道闪电印在窗帘上。这是天公作美么,非要留人家。我一边磨蹭着收拾东西,一边看门外,又强调了一遍我要走了这个事儿,快叫我啊快叫我啊。

  “ 雨停了再走吧。”我身后有个美妙的男低音,他叫我了吗?他听见了我的心声,这么神奇吗?

  “哦,这样啊,你看,要不然……切磋一下琴技吧?”我压抑住内心的窃喜,故作镇定地问道。

  他没有说话,却踱步到钢琴面前拿起琴谱翻了翻,我就当他默认了吧。既然赌,就得下注啊,要不然不好玩。

  我看了一下钟表,快到饭点儿了,吃货又开始蠢蠢欲动了,“输了的怎么办呢,要不,比厨艺吧,反正林姐不在,今天也没人做饭。”

  他舒展开刚才紧皱的眉头,露出一个午饭可算有着落的表情,无畏地耸耸肩。

  我打了一个响指说:“ok,那就这么说定了啊。能请你再弹了一遍《星星索》吗?我试试……我的嗓子还能唱吗?”

  我真是给点阳光就能灿烂的那种人,好家伙,这内心红旗招展彩旗飘飘的。

  琴声响起。

  我站在一边,打起十二分精神,跟着节拍,拿出艺考的水准:“呜喂,风儿呀吹动我的船帆,船儿呀随着微风荡漾,送我到日夜思念的地方……”

  他弹奏的是常规G调,曲调缓慢、悠扬,略带哀伤,就是在这样的歌里才敢这样表露心迹,那么九日,你日夜思念的地方是美国吗?

  我这八卦他的心理,一刻都停不下来。

  歌声毕,他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我就权当是赞扬。

  轮到我弹的时候,我试了几下音,面露难色地说:“很久不碰钢琴,都生疏了,在幼儿园弹惯了儿歌,就不献丑了,当你赢了行吗?”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我,对弃赛对手的鄙夷写在那张360度都没死角的脸上,然后勾起嘴角类似得意地笑了一下,迅速收回,我全程偷偷瞄着这张比天气还变化莫测的脸,看痴了。

  我在心里说,你知道我是故意输给你的吗?我虽然没有考过级,但是上大学的时候就靠着这个手艺在酒吧里养活了自己。可是我那么不想打败你,我就是想输给你,我喜欢看你那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可以吗?

  你瞧,我是不是很像变色龙,跟一个很有修养的人在一起讨论高雅的艺术就会变得温文尔雅,笑不露齿,知书达理。这根本不是我的本性啊,我只是拼命拼命的接近他的气质。一个屌丝这么说可能有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意思,做个奢侈的关于男神的春梦还是可以的吧。

  等我宣布比赛结束,胜负已分以后,信手拈来弹了一首当时比较火的曲婉婷的《我的歌声里》

  你存在我深深脑海里/我的梦里/我的心里/我的歌声里/世界之大/为何我们相遇/难道是缘分/难道是天意九日,你知道吗?后来我在新加坡每次弹这几首曲子,我都能感觉离你很近很近,近到能感觉到你的呼吸……那天我的心情和天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听见河水在流淌,鲜花在盛放,鸟儿也在歌唱,九日盯着弹琴的我,脸上更加阴郁,陷入良久的沉思该不会是觉得我戏弄他了吧。气氛一度冷场,我再次背起画夹。

  “你发的计划表我已经看了,有几个问题,去书房谈吧。”

  第一次进一个男人的房间,很大,屏风把空间分成卧室和书房,进书房必须经过卧室,所以我光明正大地打量打量。还算整齐吧,淡淡的古琦罪爱香水的味道,蓝色的窗帘,蓝色的被罩床单,灰色的壁纸地毯。阳台一角放着吉他和架子鼓,落上了细细的灰尘,又是装b的摆件,书桌上有点凌乱,到处都是各种管理,销售方面的书籍,光盘。

  我在心里默念着歌词,灰色是不想说,蓝色是忧郁,而漂泊的你狂浪的心又在哪里?

  丫的房间这么沉闷,到底几个意思。

  书房。四壁通天到地的书架,所有的书籍分门别类放置得整整齐齐,我仿佛来到了图书馆,环顾了一下数不清的光盘,还有我一辈子都看不完的书,吃惊地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销售吗?卖书或者光盘的?”

  早就听说中关村桥底下卖光盘的特别赚钱,至于卖什么级别卖多久能买起一栋别墅就无从考证了。

  他也跟随我的视线环顾一圈,有点炫耀的意思,却懒得解释,“差不多吧。” 我挠挠头,“你这惜字如金的,还能做销售啊,我还以为你说话是按字收费呢?”

  “说话收费,奇怪吗?”他不阴不阳地问。

  我刚想说,既然收费你何不多说一点,谁会跟钱过不去啊。

  “对不起,我接一个电话。”他的手机响了。

  我退到走廊上假装看壁画。他的声音隐隐约约的飘过来。

  “她挺好的……被你弟弟接走了……为什么……这就是你的决定……你有为希希考虑过吗?我不会同意的……”

  我还竖着耳朵听呢,就听“咚”的一声。

  他做了一个扔铅球的动作,手机在墙壁上弹跳一下落在地毯上发出闷响。

  我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就那样大气也不敢出紧紧地抓着栏杆,怔怔的看着生气的他。他用拳头在空气中挥舞,然后向后直直的倒在床上,双手摊成一条直线。

  我的意识在某个瞬间开始断断续续的空白,他又难过了,怎么办?我该做些什么? 我知道自己在逐步走向沼泽地,再往前只会让自己身陷囹圄,甚至万劫不复。我也清楚地知道只有转身才是风平浪静,海阔天空,才能退到当初清心寡欲的自己。我盯着门的位置,一直举棋不定,内心在做着剧烈的思想斗争。如果那天我就在这个时候退出去,我们也许就不会在彼此的人生里过多的驻足,可是人生没有如果啊。

  为什么我听见如此压抑不能自己的叹息声,这次又是我的幻听吗?

  这种气氛下我不敢轻举妄动,于是也跟着伤心了一会儿,那个时间过了很久,很久。窗外电闪雷鸣雨愈发大了,树叶在大雨里瑟瑟发抖,天在瞬间就暗了下来,多像偶像剧啊,又符合男主角的心情,又给女主角留下来陪伴的理由。

  我去厨房自作主张地煮了一碗西红柿面端到他的房间。

  “那个,这是你赢的奖品,献丑了,你,趁热吃吧,我先走了。保重。”

  说完再见,我背过身去,嗓子里像被棉花堵了一样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我是在逼自己跟一种得不到的遗憾告别。

  他突然坐起来,声音空洞悲怆,“你会喝酒么?”

  “ 啊,这个……”我想打电话给彤彤问问,到底是会啊还是不会啊。

  以前上大学在红酒品鉴会上喝过,再就是去年彤彤公司年会,要求带家属,她就把我带去了。第一次喝居然喝醉了,好像还闹了笑话,非要抱着树亲。

  “我只喝一点点行吗?喝完就真的走了。”我可不想在他面前闹笑话。

  透明的高脚杯发出冷艳的光芒,他缓缓的注入宝石般的红色液体,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果香。入口有点涩涩的味道。

  我们并排坐在地毯上,背靠飘窗。小口抿着红酒,房间里飘着似有似无的音乐。

  “手机借我一下。”

  我从口袋里拿出来递给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他拨通了自己电话。

  “你手机还可以用哎。地毯质量不错哦。”我走过去捡起来,心情愉悦地递给他。

   他盯着我的手机屏幕看了半天。揶揄道:“九日?九日,呵。”

  我有一种内裤被放在大街上暴晒的尴尬,并且内裤上还绣了我的名字。

  我红着脸自嘲道:“很,很有想象力吧,实在是你的签名太艺术,扭曲,欣赏不来,我才会脑洞大开。”我吐了一下舌头。

  他只是晃着懒洋洋地酒杯,不说话。

  “如果你没有小名可以用这个啊,免费送给你,这个名字……很配你的气质。”

  他眨了一下眼睛,深邃的目光,波光流转,却一下子叫我胆怯了。一瓶红酒下肚,戒备心也没有那么强了,开始不停的说话,我惊喜地发现,原来喝醉酒除了会吐,也能让人变成话唠啊。那通神秘的电话,让他好像开了挂,让我不经意间闯进了他另外一个不为人知的世界,在我面前是一个陌生,但是很平易近人的九日,也许在他的心里住着两个小人,那个冰冷的小人睡着了,而那个活泼又骚气的醒来,好像被碰到了开关不停地述说着。语气不疾不徐,那些话里带着淡淡的情绪,好像参透人生,看淡生死。

  我并不介意啊,反正我第一眼看见你,你的头顶上就戴着光环,所以你说什么都行。

  他告诉我第一次发短信给他道歉叫他九日先生,自己愣住了,还以为我发错了。他说第一次听人这么称呼,感觉蛮怪的。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还因为这个以为他是日本人,他说还从没有意识到自己签名那么糟糕。

  我也趁势打开心扉告诉他我当时多么后悔啊,本来应该好好的一个故事,被我折腾了事故。

  “还有故事?”他风轻云淡地问。

  “嗯……别笑啊,一个情窦初开春心萌动一见钟情,关于暗恋的故事。想偷拍一个男神做个纪念,但是遭报应了。”

  “花痴。”他轻蔑地摇了摇头,然后跟我碰了一下杯子。他当时并不知道,我说的男神就是他。

  “ 你尽管取笑我吧。就是很好笑啊,把自己弄的像个笑话一样的。”

  一道闪电印在窗帘上,我下意识尖叫了一声。我从小就害怕打雷闪电,因为小时候我奶奶说一到这种时候妖魔鬼怪就要出来吃人了。

  他笑笑,抬手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背。我莫名地颤栗了一下。

  “你知道吗,希希就是我的生命,我曾经想谁伤害她我都可以要了她的命,但是那天我动了善念,所以我手下留情了。”说完,最后一口红酒一饮而尽。

  红酒已经见底了,又开了一瓶。我晃了一下沉沉的脑袋,糟糕,好像有点恍惚了。我好像喝不来红酒。

   “今天为什么心情不好?是因为希希的妈妈打来的电话吗?她为什么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她不担心希希吗?”

   “好奇害死猫,别问了。知道多了,就是陌生人了。你记住。”

  九日,这句话当时很不理解,但是又不能直接问,但是后来真的应验了,我也真的后悔了。

  但是那天,对于你的事情我太好奇了,你能理解我一下吗?我同事周蕾特别喜欢古天乐那样的肌肉男,天天百度古天乐的老婆,网上有各种传言,有说他已经有孩子,有说还没有结婚,只有绯闻女友。周蕾就各种搜啊。其实就算搜到的不是八卦而是真的又能怎样呢?

  都说酒后吐真言,我就心生一计,想把他灌醉。没想到这点小伎俩被他识破了。

  “每个人都有禁区,聊点别的,比如天气。”他偏过头目光闪烁地看着我说。

  这有什么好聊的,明天阵雨转多云,19-26度,我都看天气预报了。

  也许在他内心深处,由于某种情绪的影响,此时此刻只是渴望有个人在他身边,陪他聊聊他,说说话,因为酒精的刺激,他卸下了盔甲,露出了被他小心翼翼藏起来脆弱的一面。

  我当时是少女心,对这个心智成熟,历经沧桑的男人问了一个特别幼稚的问题,你暗恋过一个人吗?

  他当时愣了一下,讥笑我干嘛问这个?是啊,我干嘛问这个呢,也许我就想知道,他是否知道暗恋的感觉这么心酸,这么累。

  “随便问问,不可以呀,这也是禁区啊?”

   他抿了一口酒,喉结动了几下,若有所思地说:“有吧,她那么好,遥不可及。我记得第一次见她,是在餐厅吃饭,尽管我已经在外面吃过了,还是鬼使神差的又吃了一次,都吃撑了,就为了坐她对面能看她一眼。”

  “后来呢?”

  “遗憾,遗憾的是种种原因不能在一起。所以在心里永远有一个位置,不能碰,一碰就疼。有的人你看了一辈子却忽视了一辈子,有的人你看了一眼,却影响了你的一生。”

  一生?呵呵,听起来感觉好长好长的样子。我可不要你影响我一生。

  “郝菲都没有她好吗?”我还是忍不住多打听了一下。

  “你……”省略号我替他说了,应该是真够无聊的,禁区,禁区懂吗?

  他又开了几瓶冰啤酒,这些啤酒起了关键性的作用,像彻底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然后他的很多他心里的秘密,经过他的口腔,从唇齿间不断涌出来,拦都拦不住,那些话都类似于醉话,可信程度打个问号,先。

   “喂,差不多就行了,你能不能别喝了,这样混着喝,待会儿肯定难受。”我试图劝阻。

  “酒可是好东西啊,你知道吗?有一段时间我几乎整夜整夜睡不着觉,一睡着就梦魇,会惊醒,只有靠酒精麻醉自己才能好一点,我就这样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人都是麻木的,我就是那时候看透女人的,有的女人在你风光的时候围着你转,你落魄了就躲得远远的,还有的女人根本不值得你为她做任何事,恩将仇报,这就是女人,这就是现实。男人和女人之间都是有价码的交易,透着一股铜臭,呵呵。我想我余生都不会爱上任何女人了……”他闭着眼睛冷笑了几声。

  喝醉以后的九日颇有看破红尘的意思。他当着一个女人的面这样评价了女人,听完这些我头顶一大片一大片的乌鸦飞过去又飞回来。

  我有点恨他,我真的希望醉的不省人事的人是我啊,这样我才不会听见这些悲观极端的胡言乱语,有损他名声,撼动他在我心里男神的地位。

  宝宝心里苦,宝宝心里委屈。

  于是我就坐他旁边也大吐苦水,提炼一下中心思想如下:

  首先啊,我又不是你说的那种女人,凭什么你都一棍子打死,我承认我喜欢钱,我不想过这种精打细算的苦逼日子,但是我真不是你想的那种攀富贵嫌贫爱富的女人,我还是希望花我自己凭能力挣的钱,这样踏实,如果我是那样见钱眼开的女人,我当初就跟我爸一起去城里过土暴发户的生活,何必跟我妈守在农村过穷苦的日子。

  还有九日啊,我喜欢你,但是这和你无关。更和你的钱无关,我的爱情观是,如果你愿意,不管你富甲一方还是一无所有,我都可以张开双手去拥抱,可是现实却是你富有,如果我非要拥抱你,那就是高攀,况且你是有妇之夫。所以,你对于我来说,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懂不?

  最后,我原本以为算命瞎子说的劫,是打劫的劫,没想到是情劫的劫。我真不知道你哪里好,可是我身边再喧闹,一想到第一眼看见你的脸,就瞬间安定了。我想我可能生病了,类似于胃疼那种抻抻悠悠的疼,连着肚子啊肠子,五脏六腑都疼。所以你知道我是因为你才知道暗恋这个词的意义吗?可是我却不能爱你,你是别人的老公,你是我学生的父亲。就算什么都不是,你也是高帅富,而我只是特么的灰姑娘。造物主为什么给你那么多让人羡慕嫉妒恨的恩赐,你还有那么多烦恼,为什么?

  说着说着,我就把自己给说哭了。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在安静的只有孤男寡女的房间里哭的声嘶力竭,如丧考妣。我用了很多抽纸,乱七八糟的扔在地毯上。哭着哭着我就把想通了,有钱人就是闲得,作。

  酒也喝了,天也聊了,人也醉了,是时候离开了。

  走之前,我起身打开窗户透气,雨后泥土的清新一下子扑进来。有点凉,我敬自己是条讲情义的女汉子,我怕他感冒了,就想把他扶到床上去,他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揽住我的腰,他的手有点凉,没有用很大的力气,有点试探性的。怎么就入他怀里了呢,我没有正式反抗,但是我一直在喘着粗气克制自己,可是不知为什么他突然像放弃了自我克制,动作变得粗鲁,用手摁住我的头铺天盖地的吻了过来。我有点被吓傻了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场面,难道他听见刚才我说的那些话被感动了,明了我的心意?这样想着我就放弃反抗了,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的贴近他,感受他蠢蠢欲动荷尔蒙的气息。酒精果然是催情的东西。

  这个插曲完全没有在心里彩排过,脑子里好混乱。我就要变成自己最唾弃的人了吗?我爸的小三第一次来找我的时候,我就赌咒这种没有道德底线的人出门被车撞死,在家喝水被呛死。

  说来也好笑,一个自称自己酒量好的人喝多了,一个根本喝不了红酒的人清醒着。是不是很戏剧性。最关键是剧情太跳跃性了,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我又想打电话跟彤彤商量,我该怎么办了?

  我勒了去,我很快就知道这霸道而狂躁的吻并不是给我的了。

  他叫我郝菲。他说你当初为什么要走,你怎么还不回来……我的酒意在那一刻就全散了。我像遭受到奇耻大辱一样的,拼命的推开他,还狠狠地踹了他一脚,瘫坐在地毯上兀自流泪。

  被扇醒了的他,又说了一些话,直到把自己说吐了,吐完继续说。说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对他,说他害死了他哥哥,说希希是他的谁也抢不走什么的,我的心情就跟在被抢救的心电图一样起起伏伏。他的衣服上,满是浓烈的酒精的味道。我是一个有轻微洁癖的人皱着眉头看着他表演。对这个人,心里又心疼又同情。

  我对王表一年的感情都不如这个人这一个月的丰富。

  我自作主张地用温水给他轻轻地擦了擦胸口,然后给他脱了T恤,牛仔裤,换上睡袍。我也不知道如果此刻林姐和希希回来看到这一幕,我该怎样解释。

  我怀揣着一个少女的梦第一次借着路灯的光亮偷看了一个成熟男性发育完善,朝气蓬勃的身体。心里像做贼一样咚咚咚的跳个不停。有种过山车的眩晕,原来是这样子的啊。

  我还躺在他每天睡觉的床上感受每一寸他肌肤贴合过的地方。我是不是特别变态,我就是要用这种任性的变态纪念我的第一次还没开始就死去的心动。

  也许我认为这是我们唯一且最后一次这样近距离的相处,所以无比奢侈。好像大学毕业的散伙饭,可以尽情的撒欢儿因为明天就要各奔前程了。此后再也不会有任何这样的机会了。就当这是我此后关于暗恋,回忆里唯一清晰的线索。

  零点钟声敲响之前,我起身离开。

  事实上我还无意中做了一件让自己也匪夷所思的事。九日后来说,他醒来看到的是一场宿醉一切都发生了之后凌乱不堪的现场。然后也不知所措了。

  我没有敢问他,他第一反应里是不是又多了一个毫不起眼的贱女孩而已,多么轻浮,多么不自爱。尽情鄙视我吧,九日,我这么做,如果你刚好讨厌我,我也刚好抽身离开。 我的自尊心才不会受到伤害,才不会像个白痴一样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放过你,也等于放过我自己。不踏进你的色彩斑斓的生命里成为那个能被唾液淹死的角色。

  事实上是,后来我才知道,我把问题想的太简单了。

  的士司机刹车的声音,让楼道的感应灯瞬间亮了。彤彤像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在楼梯口抱膝等我。

  “干嘛在这里?”我吓一跳,瞬间觉得鼻子好酸。

  “ 等你啊,死丫头,回来这么晚,电话也不接。害我担心这么久。”她发怒的样子真像一头母狮子,护犊的那种。

  我没有说话,心里却暖暖的。以前王表失联的时候,我经常在彤彤这里找安慰,以至于让我以为她才是我真爱,于是我就开玩笑说要不咱俩好得了。她就一脸嫌弃地说她有男朋友,在澳洲。我对澳洲的印象就只有袋鼠,我就跟彤彤说,让他和袋鼠好啊,你没看网上说的牛郎和牛都好上了。

  说起来我挺操蛋的,彤彤安慰我那么多次,后来她需要我安慰陪伴的时候,我却离开北京,一个人躲在异国他乡,成为了别人的太太,过着锦衣玉食却生不如死的日子。

  到家,彤彤把客厅的灯全打开了,我被晃的睁不开眼。

  “你去假日本鬼子家了?浑身酒味,眼睛通红,别动,脖子还有疑似吻痕,一声不吭,你出卖自己灵魂了?”

  “没有。我只是生病了,今天吃了一剂猛药,马上就要痊愈。放心吧。”

  她非要拉住我看《蜗居》《画皮》《回家的诱惑》《犀利人妻》等影视剧,我思考三秒就明白这些剧里头都有小三儿,我明白她的意思,甩开她的手,把洗手间的门重重的关上了。

  周日关机睡了一天。傍晚的时候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了,于是起来觅食,客厅被打扫的一尘不染,阳台玻璃窗明几净,渴了半年的仙人掌都被上浇水了,茶几上整齐的摆放着干锅虾,麻辣烫,冰镇西瓜。厨房里一个头顶报纸的人背对着门在擦洗油烟机。

  我心想彤彤找的小时工还真不错,干活挺卖力的。

  彤彤看我起来了,挺开心地说:“快验收一下,这免费的小时工咋样,咱家换了灯罩,刷了马桶,坏的水龙头也修好了。”

  我冲到厨房仔细一看,妈蛋,原来是王表个阴魂不散的。

  我俩一边吃干锅虾,一边诚惶诚恐的看他挥汗如雨,最后发展成大言不惭的指挥着,那个角落里还有蜘蛛网啊,垃圾袋在厨房第二个柜子里啊。拖把要用84消毒液泡泡才好啊。

  彤彤不由得感慨,一个家里有个男主人公是多么重要,前提是,爱清洁,爱干活,怕老婆。

  我有点内疚感。最受不了无缘无故地占别人便宜。

  “表哥过来歇会呗。”彤彤都于心不忍了。

  “不累。”他闷闷地回答。

  “蔷薇,你丫说句话啊。”彤彤用满是油的手戳了我一下。

  我把虾头掰掉,虾肉露出来,一口塞进嘴里,咂着舌头,不客气的回道:“表啊,干完赶紧回去等会等不到公交车了。”

  王表抽了几张纸擦了一下额头的汗珠,说:“蔷薇,我找到工作了,银行押运员,明天开始培训了,有事需要帮忙你们给我打电话吧。”

  “呃,不送了,垃圾带走。”我用脚趾头踢了一下垃圾桶。

  王表提上垃圾袋,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我站在窗台前看他站着树下,抬头朝我站的位置张望。

  我吸了一下鼻子,朝楼下喊:“王表,你不欠我什么了,扯平了,以后别来了。”

  他拍了拍裤腿子上的灰,大步流星地走了。

  彤彤用勺子把西瓜中间最精华的部分一勺勺舀进自己嘴里,要是过去我准扑过去拼个你死我亡。今天我淡定的看着她。据说吃了麻辣的再吃冰冻的容易拉稀,我想在她身上验证一下。

  “有没有觉得,自从你认识了这个假日本鬼子,就性情大变了。”

  感谢上苍,她没有提昨晚的事情。

  “变什么样了?”我涂着脚趾甲问她。我们幼儿园不准涂手指甲,所以我的指甲油都一般涂在脚上或者彤彤的手上。

  “ 多愁善感,不苟言笑,偶尔目光涣散,神情呆滞。心事重重,黯然神伤,偶尔自言自语。”

  “你想说我老年痴呆或者产后抑郁了吧。”我抱着膝盖摸摸胸口有点疼痛的位置。还好伤的不深,过不久就痊愈了吧。

  周一早上,自然醒来已经八点半了,睡过头了,原因是我俩谁都没有想起来设闹铃。简单洗漱,我和彤彤以百米跨栏的速度夺门而出。

  小区门口,有张车挡住了半个出口,朝阳的无限霞光全都普照在那个靠车门神采奕奕的男人身上。英俊的侧脸,面部轮廓完美的无可挑剔。他穿着烟灰色的衬衫,那么熨帖。靠着车门双手插在裤兜里。我脑子里都是他光滑结实的身体,我抿着嘴有点酸楚地傻笑了一下。 眼看彤彤就拉着我从旁边人来人往中挤过去了。他像一堵单薄的墙,挡在我俩面前。

  “喂,你眼瞎啊,长的帅就可以随便挡姑奶奶路啊。”彤彤气急败坏的朝他嚷嚷。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让开。用含义颇深的眼神看着躲在彤彤后面的我。我跟他的眼神一对视,就迅速移开了,感觉到一股冷气扑面而来,那个平易近人的小人儿又睡着了,现在醒着的一定是冷冷的那个。

  “对不起啊,柳先生,我们要迟到了,麻烦你让一下啦。”我把柳先生三个字说的很重提醒他听清楚,我用这种方式昭告天下我跟他划清界限了,不抱幻想了。

  “上车,有几句话想说。”他的声音有点沙哑,透着中央电视台播音员的沉稳,磁性。

  “噢,呀,他就是那个假日本鬼子啊,是不是?蔷薇你丫长点心吧。一看就是花花公子,别看四肢健全,但是连杨过一半都不如。靠不住,靠不住。”她一边看时间一边恼怒地在我耳边数落我。

  我轻轻地推了一下彤彤让她快打车走。

  他走到到车门旁。

  我们明明只隔了一张车的距离,我怎么感觉像隔了一座喜马拉雅山,一个时光隧道那么远。

  “对不起。”他开口说。

   啊。你也有今天,几个月前我还追着你屁股后面道歉你都不领情,现在轮到你了吧。这种事情,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解释越多越尴尬,何必那么矫情。

  但是,但是呢我这个人就是有时候不着调,在这样清凉的早上,站在早点摊油条飘香的街上想矫情一次,看你怎么办。我用一只捂着脖子上的痕迹,一只手胡乱的绞着衬衫下摆,低着头看脚尖。接着说啊,你到底觉得对不起什么,怎么不出气啊,我扭捏了半天,没有下文,我觉得这人挺没劲的,来道歉一点诚意没有,于是我抬脚准备走。

  “我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表情变幻莫测。

   “说了,你说女孩都很贱,围着你都图你点什么。”我脱口而出,抛出这句话实际上是想听他清醒的时候更正一下他的所谓女人观,或者碍于面子把我择出来,但是他理解错了,以为我提醒他该为昨天的行为买单了。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沉默了半响,他缓缓地问:“那么,你有需求吗,比如换个更好的工作?”

  这句话换个说法就是,你图什么直接说吧。这是让我开价码了吗?我感觉自己像受到奇耻大辱,这是把我归类到贱女孩一类里去了。我也有所图吗?我是那种人吗?我说我图第一眼看到的你,我希望我这一辈子就只看那一眼,此后再无续集可以吗?

  我摊开手声音提高八度,带着愤怒:“柳先生!你什么意思?我必须提一个才能满足你的存在感是吗,好,好,等我想一下,我想一下,哎,有了,有了。我不去你们家伺候小祖宗了,因为我不想再贱下去了!可以吗?你之前提的赔偿,我一分不差!听明白了吗?”

  他突然就笑了,极度嘲讽带着遗憾的那种笑:“这才是你吧,我早应该知道,这,才,是,不,负,责,任,的,你。”

  一字一顿,把我唬得一愣一愣的。

  我当时没有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不妨碍我认为我们就这样两清了。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车子以120迈每小时的速度从我面前疾驰而去,生怕慢一点沾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巨大的轰鸣声,我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差点摔倒。

  长舒一口气,就当我做了一场噩梦吧,短暂的,虐心的,终于要醒来了,呵。

  我看看时间,快迟到了,于是提着我的裙子撒脚丫子就往幼儿园方向跑,一边跑一边替郭襄不值,哪里有什么杨过,哪里有人值得误终身。

  到幼儿园门口,又是达子值班。

  “蔷薇姐,你脖子咋了,红了一块?是不是草莓印?”说完还挤眉弄眼。

  “别瞎说,蚊子咬的过敏了。”

  “吓,这么大的蚊子,是非洲草原进口的啊。”

  “ 要死了,死达子。好好站你的岗。”

  我捂着脖子拐到校医室要了两个创可贴挡上。

  希希已经到班上了,并且惹哭两个孩子了。这段时间总会下意识的关注她早上是怎么来的,晚上谁接走的,班上的电话响了我会猜测会不会是关于希希的。我决定跟这些日子以来神经质样的自己告别了。

  人生没有了不确定性,我整个人都精神抖擞起来。

  晚饭都没在幼儿园吃,跑到苏宁电器买了煮咖啡的全套用具。

  晚上我比彤彤早回来,我在被王表收拾一新的厨房里转悠了一圈,居然有想做饭的冲动。

  冰箱里有鸡腿肉还有火腿肠,白菜,土豆。太懂得配合我心情了。

  我就蒸了米饭。开始洗菜切肉。 彤彤回来的时候,锅里的油溅的到处都是,我拿着锅盖左躲右闪像个跳大神的。彤彤换了拖鞋,从我身上一把扯过围裙,把我推到客厅关上厨房的门。难道我天生就只是洗碗的命?

  二十分钟饭菜都抬上桌了,醋溜土豆丝,红烧鸡腿,白菜火腿汤。简简单单,却有滋有味。

  “彤彤,你要不要这么贤惠啊。咱俩一个学校毕业,差距咋这么大。”

  “少来。你一恭维我准没好事。”

  “我说真的啊,你看你选的专业英语多吃香,男朋友国外留学,你工作也不错,小嘴也厉害,人也漂亮,还会做菜,守妇道,专一,痴情。你再看看我要啥没啥。”

  彤彤用筷子按住我准备夹到碗里的鸡腿儿,“沈蔷薇,你别以为说两句好话,我就放过你,你好好说说早上那个男人怎么回事?怎么会找到我们这里的,你脖子上的印儿是不是他啃的?”

  说的那么难听,啃?还拱的呢?

  我放下碗筷,咬着嘴唇看着她,在措辞怎么表达合适。

  “其实说实话今天早上这个假日本鬼子还真挺顺眼的,就是有点瘦。还是离他远点吧,我有点不祥的预感。明明是你暗恋他,怎么被他一大早堵在门口,那眼神,相当忧郁,相当复杂的说。”

  “彤彤,我想我之前觉得他是我的菜,可能是因为他比较能装深沉所以显得比较神秘吧。然后我俩昨天喝了点酒,他把我当成了另外一个人,然后玩命儿亲吻了我。但是我谨记你的教诲了,把酒后乱性这个词儿成功地扼杀在了摇篮里。”

  “蔷薇宝贝儿,不要这样伤感。你这样做是对的,好比悬崖边及时刹了车。你其实很优秀的,也就比我差一点点而已,很多单身好男人,没准哪天就突然让你心动了呢。”

  师彤彤,你夸我的时候,必须把你自己带上么?

  彤彤睡觉之前又不放心地问:“你确实没有跟他那个吗?这么说,你都24了还是处的?”

  “当然。”

   彤彤不住地摇头,一脸惋惜状,她惋惜我这么大还没体会过云雨之欢,所以少了个交流心得说秘密的人。

   其实对于我24岁了还是个处女的这个问题我从来不觉得是个值得炫耀的事情,甚至羞于启齿,愁的我内分泌都失调了。我们班老师还经常拿这个打趣儿。比如班上玩具区有过家家用的木制胡萝卜,日积月累被小朋友玩的光滑透亮的。午休的时候几个老师就小声聊天。周蕾就逮着我问:“哎沈老师你觉得这像什么啊?”

  我一脸迷茫的说:“胡萝卜啊。”

  大家就哈哈大笑。周蕾握着胡萝卜一端撸了几下,又追问:“还像啥?好好看看。也能吃的,少儿不宜”

  “火腿肠。”

  一众人都笑疯了。

  从那以后的周末,在彤彤同事的煽动下,我们一起参加了同城聚会,群里有人组织很多活动,ktv,爬山,野营,采摘,漂流等等,关键是有很多单身男人,既能扩大交际圈,也能全面撒网重点捕捞,不然老宅在家里,都要发霉了。

  自我催眠的日子,时间过的别提有多快了。希希头上的疤早就好了,周边的头发也开始长了,只是有点参差不齐。九日再没有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周五他来接希希的时候,我听见他跟班上其他老师打招呼的声音,我把自己关在黑暗的储藏室里,靠在门板上聆听广播里园长助理一遍遍播放有张京E845什么的车需要挪位置神马的。

  我也不晓得我做贼心虚样儿的在回避什么。

  就在我以为这件意外事故就算过去的时候,唐长老特意把我叫说论坛上经常有家长讨论起,而且以讹传讹,对我们幼儿园声誉造成了非常不好的影响,迫于舆论压力,让我写一份情况说明,并让家长能写份谅解书签个字。否则……这个省略号的意义我可能已经参透了,但是我不敢撂挑子,我前几天还在电话里答应我妈要好好工作,绝不辜负她的殷切希望,否则她就要到北京来把我带回老家。

  接到任务,整个人精神都不好了。周蕾比较善解人意愿意陪我去,于是下班后,我们俩去家乐福买了两箱昂贵的进口水果,打车直奔希希家。

  路上周蕾问:“蔷薇,你说希希他爸会签字吗?”

  我摇摇头,“不知道,所以,我叫你来就是见证我已经尽力了的态度,回去好交差。”

  周蕾说:“迂回,千万不要冲动啊,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背一下那个唐长老讲的那个苦肉计核心思想,关键时刻可以用上。”

  核心思想是啥啊,早忘爪洼国去了。见机行事吧。

   我们之所以选在那天,不是因为阳光正好,希希是坐校车回来的,她告诉我他爸爸加班。果不其然,林姐和希希在家。希希对我们的到来表现出极大的热情,又是拿果汁又是塞棒棒糖,我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夸着希希,然后我就拿出那张事先写好的谅解书,请她在家长一栏签个字。

  林姐笑着婉拒道:“我恐怕做不了主,还是等小旭回来,让他看看吧。”

  我拉着她的胳膊撒娇道:“林姐,以你在柳家这么多年的资历,哪里做不了主啊,就一个签字嘛,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也知道的,我不是故意的,谁还没有犯过错误呀。除非你不愿意帮我?“林姐犹豫着。我感觉她快要伸手拿笔了,又趁热打铁接着说:“我们园长说了,如果我得不到家长的谅解,我可能就要不能在这里工作了,到时候希希就要换老师了,一换老师也许她又不适应了,不适应就想妈妈,可是她妈妈又那么远,远水解不了近渴呀,其实,其实我和希希一样都是在单亲家庭里长大的……”

  手里的餐巾纸芥末包得有点多,说着说着我眼泪鼻涕就一起出来了,我一边用干净的纸巾擦脸,一边抽噎:“呜呜周蕾你也太不靠谱了……呜呜怎么给我弄这么多……呜呜呜这次我真哭了……”

  林姐瞪大眼睛,吃惊地问:“你怎么知道希希是单亲……”

  她这一问,我也暗暗吃惊,难道她爸妈离婚了?为了骗希希才假装还是一家人?如果是这样,这个屋子为什么没有女主人物件的疑问就翻篇了。

  我恍然大悟一样,“哦”了一声。接着八卦兮兮地问:“怎么回事啊?”

  林姐突然意识到自己失言,神色慌张地压低声音:“没什么,没什么,你们别乱讲。”

  周蕾碰碰我的胳膊,朝我身后努努嘴。我眯着眼睛红着脸一回头,模模糊糊地一个男人的身影。就在这时,我觉得鼻子痒痒,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个喷嚏在他身上。打完喷嚏觉得神清气爽,眼睛也好使了,原来是九日回来了,他皱了皱眉头,但是没动。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刚才像跳梁小丑一般哭得太热火朝天,竟然没有听见他回来的开门声,脚步声。他在我们背后站了多久,都听见什么了?

  芥末的刺激已经因为他的突然出现,味道逐渐淡去了,我只觉得眼睛火辣辣地疼。

  林姐把谅解书递到他手上。他看都没看,说:“你们先回去,我会处理。”

  就这么轻飘飘地一句话就把我们打发了。他会怎么处理? 我的心像挂了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我不在意处理结果,我在意的是,他的态度,你懂的。

  回到家以后,彤彤正在开电脑兴致勃勃地准备和她家男人视频的物件,应该用这个‘性’。她吃着薯片,满脸淫笑地问我:“饿吗,宝贝儿?牛肉还炖着呢,有没有吃点东西啊?”

  “旺旺。”我兴高采烈地回答。

  “啧啧,都饿成狗了啊!”

   我半头才反应过来:“去你大爷的,我说的是我路上吃了旺旺雪饼。”

  然后我强制推迟了她和她家澳洲小白鼠视频的时间,先八卦九日的事情。

  她听完我根据林姐话音的揣测,一蹦三尺高:“你兴奋个毛啊,魔怔了吧,就算他单身又怎样,你愿意给那熊孩子当后妈啊,你就觉得人家稀罕你啊。”

  我捂着心口,挥挥手:“让我静静,找你男人去吧,别理我!”

  周五的会议,破天荒地时间没有那么长,唐长老又点了我的名,我一激灵差点把椅子弄翻。

  她满面春风地扬了扬手里的纸,说:“沈老师这次干的漂亮,家长的谅解书已经拿到了,还专门送来,跟我说过去就不提了,还替沈老师说了人情。所以我决定恢复沈老师班主任的职务,以后大家要引以为戒不要再犯这种错误……”

  听到这个答案我特别淡定,好像提前就预测是这样似的。唐长老明明还在说话,可是我什么都没听见,我抬头看着窗外,太阳早不知踪影,天还没黑,晚霞映衬得天空炫彩夺目,四周一片宁静。

  这种静,就像那个谜一样的男人。

  周末天气晴好,我和彤彤就身心愉悦的按照群里通知的计划出行了。农家乐里垂钓打麻将然后吃土鸡,你听听多接地气。

  彤彤属于交际花型的,跟每个男人都打的火热,都想单独约她吃个饭啊喝杯茶啊,要是排个周末预约表儿,估计长相中下等的得排到年底了。都是成年人大家懂的。

  至于我,邵嘉瑞在教我钓鱼,他是房产中介,带个平光小眼镜儿看起来还是很斯文的,熟络了以后讲起话来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陌生人面前闷,熟人面前骚。在他的耐心指导手把手帮助下我钓了10多条鲫鱼。这种成就感太不容忽视了。

  他看我忙着发朋友圈炫耀战利品,问:“姐,你知道姜子牙为什么直钩钓鱼吗?

  我想了一下说:“不是有那么一句歇后语嘛,愿者上钩。可是为什么直钩呢,你说为什么?”

  他嘚瑟道:“因为姜子牙物理知识不好,他看着鱼钩放水里是弯的,以为这样就行了,折射原理啊哈哈。”

  这个人好欢乐啊,跟他在一起觉得时间都在那种很轻松地飞逝。

  关键是这个男人长的很嫩,属于顺眼的那种,感觉没那么复杂,于是我们互相留了电话加了微信。这个人后面有很多出场的机会,表急。

  回到家的时候我和彤彤的手机分别有3个未接来电,是王表。

  我的手机里还有一条短信:蔷薇,我战友给了我两张电影票,你们没在家吗?今天晚上19点30的,票放在大门春联后面夹着的。

  我掀开春联后的胶带,果然看到两张电影票,万达国际影城。

  我俩对视了3秒,一起抬手看了时间,19点15分了,北京下班高峰期堵成这熊样,坐火箭也来不及了。

  快十点的时候王表的电话又打来了,我把手机埋在被子里,被彤彤刨出来接了。

  “啊,谢谢你啊,我俩去看了,看了,挺好看的。哦……哦……恭喜你啊好好上班。那个我俩准备回去呢,嘿嘿。什么……一起吃必胜客啊,不了,不了,我俩减肥呢。先这样吧。”

  彤彤挂了电话,一屁股坐我床上, “他以为咱俩去看了,就在万达楼下的必胜客等着呢,原计划是请吃完披萨再送咱俩回来。”

  我翻身又睡了,管他的,反正他把必胜客买下来,我也不会动心。好像我遇见某人的那天起突然开窍了,知道了喜欢和纠缠的区别。

  “你刚才恭喜王表什么?”

  “他体检合格,培训完毕,准备上岗了。押钞车啊,真枪实弹,真拉风。他说以后出来机会不多了,所以想一起聚聚。”

  彤彤后来说了什么我就没听见了,半夜醒来,和芭比娃娃对望着坐在房间飘窗上,窗外狂风肆虐,我又想起了那个电闪雷鸣的晚上,心里百感交集。继而对现实生活和工作的不满意涌上心头,觉得自己找不到方向又借不上力的颓废感。

  我还是会有意识的关注希希,她就像个导火索一样,总是有本事把一丁点想念撩拨成熊熊火焰。心脏抻抻悠悠的疼的难受。

  希希的表现最近表现的不好,不太合群,吃的明显变少。十一月中旬的体检显示有点营养不良,身高不达标,还缺铁。我有点心疼的看着希希,把体检单放进她的小书包,让他带回去给爸爸签字。

  “沈老师,你为什么不去我们家了?”

  “我…… ” 我也跟她并排坐在地板上,搂着她的肩膀,我该怎么跟她说呢。

  “爸爸说你生他的气了是吗?他给我请了一个好凶的老师,那些玩具我都玩腻了。我不想周末在家,我想待在幼儿园里和达子叔叔变魔术。”

  “希希,你爸爸是为了你好,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我不要长大,你不是说生气了,说句对不起就和好了吗?”

  “大人之间的事儿没那么简单。其实我们谁也没有错。所以不知道该谁先说对不起。”

  我这样跟希希说她是否明白,如果她知道她的老师曾经觊觎她的爸爸,甚至一闪而有过想取代她妈妈的想法,她还会这样对我好吗?

  “如果我愿意先说对不起呢?”

  我和希希同时回头,就看到九日定定的站在我们背后。那个声音有点苍凉。

   “爸爸,我讨厌家里那个老师。我想去美国找我妈妈了。”她趴在在九日肩膀上“呜呜”的哭了。

  他别过脸去,留给我一个寂寥的侧影。静默的心伤在空气里肆意流淌。如果我不在,他会不会说,希希,其实我也想你妈妈了。

  周蕾从卫生间出来幽幽地说:“这么优质上档次的男人一个人带孩子,可惜了。”

  他们走后,我一个人坐在台阶上大片大片的空白。

  沈老师再见。

  柳先生再见。

  这是这么久我们唯一的一句对白。没有任何语气助词。我们又恢复了最初的客气。那句‘如果我愿意先说对不起’,就当是哄孩子玩的吧,何必当真。

  妈蛋的,这到底是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周日陪彤彤去东四环一家高尔夫球场给客户送发票。这是彤彤的财神爷,她相当重视,一看装扮就知道是走轻熟女路线。

  彤彤进去以后,我就在一楼大厅沙发上等她。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又不好意思打电话催,有点无聊,就到处溜达,楼上时不时传来鼓掌声音乐声,我被这声音吸引了,二楼会议室里,坐满了人,目测这群人平均年龄在四五十岁,他们都神情专注地听课,还有人记笔记,有人拿手机录像,我随着这群人崇拜的目光看向台上,那个正值英年的男人像明星般闪耀,气宇轩昂,他手里的话筒此刻正传出,谢谢大家,今天的课程就到这里,接下来的时间交给李老师和大家交流。旁边穿白衬衣的李老师立刻接过话筒,就好像魔教的传位仪式那般庄严。这声音很熟悉,虽然忘记戴眼镜我也知道,是九日。否则我也不会贴着玻璃看这么半天了。里面那群人跟着音乐把拍一边站起来一边鼓掌,一部分人潮水般涌到讲台上,一部分人随着九日就出来了。

  一大群中老年男男女女围着他,那个俊伟男子走了过来,跟我以前见过冷漠的面孔判若两人,名贵地手工西装搭在胳膊上,步履矫健而从容,脸上堆着职业的笑,大家叫他柳老师,还有人在请教问题,他一一颔首作答。这情形很不妙啊。大家都热情邀请他共进晚餐,尤其是黑套裙的女士尤为激动,言语间都是溢美之词。他推辞着,黑套裙拉着他胳膊非要他留下,他笑着说董总下次再聚,下次,我真有事。

  脚步声和喧哗声由远及近,光秃秃的走廊都没处藏,我就只好杵在那,假装镇定,他已然抬头看到我,然后耸耸肩朝那群人说:“各位,真不好意思,我朋友来了。”

   我马上知会了他的意思,朝那群人呆呆地点点头。余光落在玻璃上,我怎么能就这么随意扎了个丸子头,还有这满脸油光不化妆是怎么回事,还有我的美瞳也忘戴了,这群人会不会想他这么高贵怎么会有这么low的朋友?我这个群演来得倒是挺及时,但真不像朋友,像来送外卖的。

  众人散去,他坐到咖啡厅沙发上,看起来很累的样子,从脖子上抽下领带,闭着眼睛揉着太阳穴。我坐到他对面,足足五分钟,他始终闭着眼睛,没有说一句话,他并没有问我是不是来找他的,难道他一点不奇怪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愣愣地看着他出神,也没有说话,我很久没有见到他了,但是我真不希望我们是这种情况下见面,他头上闪耀的那个光环已经不见了,就这种人,居然还,还有助理,还被尊称老师,还住别墅,还没有一点尴尬和见不得人的表情,特别坦然,理直气壮。我心里突然松一口气,我再也不需要仰视你了,虽然大家都叫你老师,还带着崇拜的目光,但是我打赌,你的职业没有我的高尚,我贵为幼儿园老师,有自己的职业操守,不像某些人……心里隐隐作痛,好像他正走的是一条不归路。 我快速结束了心里活动,痛心疾首地看着他:“你……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呢?”

  “嗯?”他不明就里地从嗓子里发出一个字。

  “你们都卖什么产品?”

  他被我问得莫名其妙耐着性子,摇了摇头。

  我压低声音极力挽救失足青年样地说:“哎,连产品都没有,空手套白狼,那肯定就是了,你们从哪里找来的这些下线,他们都加入了吗,看起来很有钱的样子。你做到什么级别了?钻石还是皇冠?都讲课啦?你们经常在这里聚会,这个俱乐部都不管吗?还有,你们这个团伙,哦不,团队,团队叫什么名字?”

  他喝了一口红茶,用鄙视的眼神斜了我一眼,慢悠悠地说:“你想说什么,传销?”

  不然呢?

  然后我收到一张名片。

  柳氏集团ceo 兼首席讲师,还有一大堆行业头衔。窗外一大片的火烧云,我的脸一定比那云还红,我感觉自己眼冒金星,连带他拿的杯子都被塑了金身。

  空气中弥漫着诡异而尴尬的氛围,我当时真想撞墙而死,那种窘迫简直了。于是用一种无辜的小眼神看着他,我已经是脑癌晚期了,你能拿我怎么办吧。

  谢天谢地,他好像没有注意我有多难堪,买完单起身离场。

  彤彤从大厅冲进来,一屁股坐到九日的位置上,用一种抓到奸夫淫妇的表情看着我,回去的路上一直让我解释为什么那么积极答应陪她来,是不是顺便订好了约会地点,我费了一堆唾沫星子才解释清楚。

  对于这次意外的相遇,我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滋味,他的身上有一种浑然天成的神秘感,像是裹着无数个秘密,你很想去推测这些秘密是什么,但是如果他不想让你知道,你永远猜不对正确答案。

  第二天希希没有来。生活老师说已经打过电话到他家里,早上嚷着说头疼起不来。

  晚上九点多,我的手机响了,我在洗手间满手泡沫的洗内衣。手机就放在洗手台的化妆包上。是九日。我又想到那天他看到我的手机这样存着他的名字,意味深长地笑,还有他喝醉的样子,迷离的眼神,强吻我的力度。

  响了好多遍,我意识到再不接就要被挂断,再也没有借口回拨过去的时候,就把满手泡沫在衣服上胡乱的蹭了蹭,滑下接听键凑到耳边。

  “沈老师,我是希希……” 她的声音软绵绵的,就像第一次躺在我怀里的气如游丝的感觉。

  希希说她生病了,发烧,咳嗽。希望我去看她。林姐有事回老家了。

  我是有顾虑的,我不想在这样的夜晚,时间地点上如此的重叠。她嘤嘤地哭了起来,霸道的孩子没有得到心爱玩具的那种委屈的哭声。

  我的心瞬间就软了。

  套上鞋子背上包,趁彤彤没反应过来,冲下楼去。我怕她一句话的阻难,我又强加给自己负罪的心理。我告诉自己,只是作为一个老师去看一个生病的孩子而已。

  公交车到站的时候,天空不作美,又下了瓢泼大雨。我把包顶在头上,拼命地往天宇花园跑。全身都湿透了,头发一绺一绺地沾在脸上,从上到下都在滴水。

  九日开门的时候有点吃惊,他没想到我会来。或者他根本不知道希希用他的手机给我打了电话。我简单地用毛巾擦了头,冲上二楼去照顾浑身发烫的希希,采取了各种物理降温法,喂了药直到她沉沉的睡去。

  做好这一切,我交代了各种注意事项,暴雨里,我疾步朝大门口走去,他追到游泳池旁,跟拎小鸡一样,不由分说把我弄进门里。

  “去换衣服,这样会感冒。” 语气硬硬的,说完扔过来一件衣服,是一件肥皂香的棉T恤,柔软的纯白,手感非常好。

  这才感觉到冷,上下牙打架,洗手间的浴霸被打开了。呃,我还跟那瓶每天给他定型头发的发胶意外邂逅了。

  洗澡后换上勉强到大腿的T恤。很是不习惯。磨蹭了十多分钟都不知道怎么走出去。这十多分钟我并没有闲着,洗手台架子上放着的爽肤水,须后水,洗面奶我都一一拿起来研究,想象着他洗脸的样子,那些我不认识的英文牌子,都有着好闻的味道,我还在纸巾盒旁找到一根头发,捡起来对着灯光眯着眼睛看了看,仿佛听它讲述它是什么时间如何脱离组织,最后孤零零躺在这里的。再接下来我拿起吹风机吹头发。

  我一边照镜子一边模仿发型师让人眼花缭乱的姿势,心里想着刚才他把我拎回来手里的温度,到底是拎着我的马尾辫还是拎着我的衣领,脑子竟然一片空白,想不起任何细节。不知道是因为走神还是运气太差,刚吹了几下,头发就被卷进了扇叶里,而且还越吸越紧的节奏。

  吹风机就在我耳边嗡嗡嗡地响,我偏着头,嘴里‘呀呀呀啊啊啊’地叫,手里跟吹风机较着劲。就是在这种时候,我还天马行空地想象之前看的新闻,正室在大街上暴打小三,揪着头发撕扯的样子,应该就是这样吧。

  他悄无声息的推门进来了,关掉吹风机,站在我身后帮我弄绞进去的头发,我看着镜子里他离我那么近,神情淡然,呼出的热气就在我耳朵边,几厘米的样子,谁说只有肢体接触才会有触电感觉的,我怎么通过头发都感觉被电得发抖,刚洗了澡脸色有点泛红,现在渐渐地红到脖颈。我支吾着要不然剪掉吧,省得麻烦了。他还是给分离出来了,然后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就是这口温热的气息让我手一抖,吹风机从我手里滑落下去,他身手敏捷地伸手接住。

   “笨。”从他嘴里蹦出这个字。

  我捂着发烫的脸颊,假装咳嗽了几声。

  我没有想到他会重新接通电源,我的头发在他用吹风机卷发梳的打理下开始变得蓬松,还是个内扣的造型。他没有征求我的意见,完全想当然的,时不时会看一眼镜子里的我。神情非常专注,恍惚间我觉得他如果做发型师应该也很出类拔萃吧。这是一种至高无上的的享受。我的心从始至终都是扑通扑通跳的,暂时性血压高。

  最后他抚摸了一下我的刘海,手指就顺着脸颊滑下,一直到下巴停住,自语道:“如果我哥还在公司,我现在也许是个出色的发型师。”

  我失语了。我又想起了这是第二次他提起他的哥哥,第一次是他喝多了,他说他害死了他哥哥是什么意思?但愿只是醉话,醉话。

  “没有不舒服吧?”他的语速很慢很低,像呢喃。他第一次用稍微柔和一点的眼神像鉴赏一件艺术作品,盯着镜子里的两个表情各异的人。

  “那个,那个……柳……谢谢啊。”我还在字斟句酌,努力措辞。

  “你想叫什么,随意。” 说完转身出去了。

  在这个狭促的空间里,一种难以言说的安定席卷了我。真是奇怪啊,那种感觉甜蜜而羞赧,他想要靠近我,轻轻松松就可以走过来,得到我夸张的感激的表情回应,而我,却连多盯着他看一眼,都觉得如此难。

  如果他是深海,我就这样不知不觉沉溺了。

  我赶紧起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去到希希的房间。

  半夜希希突然又烧了起来,38度,嘴唇都干裂了。因为九日对抗生素的排斥,我们还是决定用物理降温法。一遍遍地用温水给希希擦拭身体,贴退烧贴。

  希希一直在小声的哼,睡的不踏实,我只好侧卧在她旁边,把她抱在怀里,这才安静一点。熊孩子虽然烧的迷糊,一直在喊妈妈。她每喊一声妈妈,我就嗯一声。她好像随时都害怕我走了,时不时都要眯着眼睛看我一下。我拍着她的后背轻轻地说:“在呢,不走,睡吧。”

  九日也靠在希希床的另外一侧,我们像两座小山丘,从中间凹下去,那是怎样的一种奇怪而暧昧的场景啊。恍惚间我觉得以后我有了家也会这样一家三口过日子吧。只是不知道能跟谁有家而已。

  我说:“谢谢你啊,我知道你去找过我们园长了。”

  他点点头,没有说话。但是眼神里却有居高临下的怜悯。

  夜静得可怕,我没话找话地说:“你喜欢……三月的柳絮,所以叫柳旭? ”

  他看着天花板笑了一下,说:“嗯,很有想象力。”

  我听不出这句话是讽刺还是钦佩,他那张面瘫脸说啥都跟做选择题似得。

  反正我也不管他有没有在听,我就开始跟他讲我小时候的故事,也许是闲着无聊,也许是我就想跟他说话。

  我们家在农村,话说我妈生我那夜,肚子非常疼,我爸没在家。交通不方便也没有去医院,我奶奶去隔壁找人帮忙,人还没赶到,我就迫不及待地出来了。第二天早上村子里墙头上,池塘边的野蔷薇一夜之间全都开了,姹紫嫣红,太好看了,奶奶觉得是个好兆头,蔷薇花命贱好养,就取了蔷薇这个名字。我们那里方言叫刺毛台。

  蔷薇也是我的幸运花。我在花店有看过人工种植的,像玫瑰一样漂亮,但是不张扬,恰到好处的美。我们那野生的都是像爬山虎一样,一丛一丛的垂在墙头,水边,田埂上,土坡上,到了夏天好美啊,我一想起来就觉得回到了小时候。

  我每说一段,都停下来人性化地温柔提醒,你要是烦,就说啊,我闭嘴。

  从九日的方向飘过来沙哑的声音:“我们那里也有。”

   我不知道他说的那里是指哪里,我没准备互动环节,但是他应该也没反感我跟个唐僧一样默默叨叨。我对他的突然插话表现特别地满意。

  所以夸着地‘哇’了一声说,“你居然知道这个!这个杆子嫩的时候是可以吃的,我小时候吃过。甜甜的,还有小麦发芽的时候,杆子可以吃。还有玉米开花的时候,杆子也可以吃。很多田间地头的东西啊,三月三的毛衣尖,野草莓,也是鲁迅说的覆盆子,统统可以吃。”

  九日侧过头,我看见他喉结动了动,昏暗的灯光里,脸上写了四个字:资深饭桶!

  他叹口气说: “小时候我家也在农村,我哥带着我一起田间地头地疯。”

  我确定这是他第一次心平气和,缓缓地说出来的一句话。

  我觉得气氛不错,接话道:“你还有哥啊,我也有,我哥现在是公务员在老家市政府混饭吃。你哥呢?”

  九日沉默了,他的思绪飘得很远很远。

  后来我就以非常自由的姿势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希希还在熟睡,趴在两个枕头中间,均匀的呼吸声睡的很香的样子。九日已经不在床上了。

  床头柜希希汗湿的衣服堆的跟小山一样。我就是个有强迫症的人,看见垃圾就想倒,看见脏衣服就想洗,离上班的时间还有一会儿。我就又做起了好人,并且在洗手间顺利找到了洗衣液。

  洗好以后,我抬着盆刚想去一楼阳台,就看见九日双手插裤兜靠着门,站在洗手间门口,一点动静没有,跟幽灵一样。

  “卧槽,吓老子一跳。”这句话是我本能反应说的,我还以为站我旁边的是彤彤呢。

  他怔了怔,嘴角有往上翘的趋势,却硬生生地被自己给压下去了。

   我为刚才的失态想咬舌自尽。

  “你……饿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想吃什么?”

  “你还会做早餐?不简单哦,我想吃一个葱油饼,两个煎蛋,豆浆千万不要加糖,我减肥,谢谢。”

  他用一种你还真不见外的眼神看着我。“再说一遍。”

  我吸了一下鼻子,更清晰地发音:“葱油饼,两个煎蛋,豆浆千万不要加糖 。”

  “上面那句。”

   “你饿吗?”我还在掰手指计算到底是不是这句。

   “不饿。”说完就推开阳台门,走了,走了…… 丫的,我还以为他要出去买早点呢,我昨晚就没吃饭啊。

  晾好衣服,希希已经醒了,抱着小熊托着下巴,退了烧,一脸幸福的模样。我亲昵的把她的额头贴向我,告诉她我要上班去了,让她乖乖在家休息。

  九日拿着我的衣服就进来了。我一把夺过来把内衣藏在身后。

  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用藏,B。” “啥?”这个字母怎么恰好跟我的罩杯吻合?我咬着牙瞪着他,当着希希的面,面对缺陷被调侃,像有枣胡停留在嗓眼儿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这个情绪还没结束,惊讶瞬间淹没了我,他第一次开起了玩笑,好像经过这一夜暴雨的洗礼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他心里那个开朗的平易近人的小人在逐渐醒来,这个可以开得起玩笑有点小幽默的九日应该是被他隐藏起来很久了吧,尽管有点生涩,尽管还是有高高在上的距离感,但是这样的他好像让我中毒更深。

  我鄙视自己,就是一个没有立场没有下限的人,心里时不时探出头来的小恶魔又战胜了小道德,像个跳梁小丑恬不知耻地朝这个男人招手,眉飞色舞,装腔作势。

  人家说爱上一个人如果只是因为外貌,无疑是非常肤浅的,可是这日积月累的开始显山露水的内在更让我五迷三道。

  他一如过往,处事不惊,不慌不忙,不远不近,淡定自如。

  后来,我经常在想,不就是始于一场单相思,不就是一个帅一点的老男人,不就是引发了一些啼笑皆非的小甜蜜而伤感的故事,不就是在我青春里匆匆打马而过一趟,这么大费周章的熬夜拼命回忆,苦思冥想,遣词造句,值得吗?此刻他知道不知道?

  九日,你到底知道不知道呢?后来,在你的回忆里,我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至少当时我是快乐的,虽然这种快乐也许是偷来的,原本是属于郝菲的。

  小时候跟邻居家的小孩一起去偷别村的桃子吃,黑灯瞎火的老恐怖了,没想到桃园里有只狗一下子蹿出来狂吠不止,吓得我扭头就跑,一头扎进河里,还好水不深,回家被大人一顿胖揍,并且把我按在院子里跪着,头顶检讨书,面前放着一筐桃子,我妈说一块钱一斤买来的,你使劲吃,撑死你。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去偷呢?我一下子就索然无味了。也许偷比桃更重要吧,那句不要脸让我的自尊心第一次受到了严重的摧毁。

  初秋的早上,阴霾的天气,路上很湿,因为头一天的暴雨,幼儿园门口后勤部门都在院子里清理积水,九日送我和希希到幼儿园门口,嘱咐我如果希希再发烧马上通知他,就走了,我牵着希希,迎着达子他们的注目礼,飞快地往我们班级走去。

  可能因为下雨,小朋友都起不来,希希是第一个到园的,周蕾已经在准备教具了。

  “呀,这又是帮我准备的啊?”我欣喜地拿起来半成品问。

  我加重了‘又’字的口气,因为周蕾太勤快了,笨鸟先飞早入林就是她的座右铭。她随时随地给我惊喜,比如帮我做了教具,比如帮我刷了头天的饭盒,比如帮我写教案,比如太多了,慢慢的我就养成了依赖心理,把她能力所能及的都留给她。这种默契我们保持了好几年。

  “嗯。笨鸟先飞早入林呗,我看你教案了,柜子里没有,今天要用,所以早点来帮你做呀。”

  我叹口气,替周蕾鸣不平:“你说你这么勤快,积极,实诚,唐长老也真是的,怎么就没让你继续当班主任,要不我去跟她说吧。反正我真无所谓。”

  “哎呀蔷薇,你说什么呢,我觉得这样挺好,咱班老师氛围最融洽,我学历没你高,专业没你精,经验没你丰富,口才也没你好,就剩勤劳啦,我得多跟你们学习,凭自己能力晋升,以后有的是机会。是金子一定会发光的。”她攥着拳头给自己打气。

  我有这么多优点?我怎么没发觉。我抱着比我重二十斤的周蕾,热泪盈眶地在班里绕了一圈。

  这个月有四个小朋友过生日。梦园,刘梓航,李睿,还有希希。所以为了下午的生日会,我和周蕾利用午休时间做了充足的准备,游戏用的小道具,奖品,过生日的小朋友要送给妈妈的卡片,卡片上有老师提前写好的字,大概意思是今天是妈妈的受难日,感谢妈妈十月怀胎生了我,妈妈辛苦啦,下面有小朋友画的笑脸和手印。

  下午的生日会四点半开始举行,小朋友一起唱生日快乐歌,一起吹蜡烛,一起做游戏,一起欢笑,我拍了好多照片准备发给家长。

  临近五点,刘梓航和李睿早早就被家长接走了,梦园和希希拿着卡片在游戏区追逐着。家长们陆续来接孩子,有的孩子还不愿意走,沉浸在生日会和吃蛋糕的喜悦气氛里,要再玩一会儿,我们通常会趁这个时间和家长聊聊关于孩子的事情。

  梦园抢走了希希的卡片,说:“你又没有妈妈,要卡片干嘛?”

  希希在后面带着哭腔追:“我有妈妈,我有妈妈。你还给我,这是老师给我的。”

  梦园洋洋得意地说:“你妈妈在哪儿啊,你妈妈怎么没来啊,我妈妈等会就来接我去爷爷家过生日啦。”

  我当时正被一个家长拉着胳膊说她家孩子这么大还尿床的头疼事儿,所以一时抽不开身去劝架。

  我一边跟家长攀谈,一边用余光观察俩孩子,梦园跑到窗台前翘着腿试图爬上去,因为他个子比较高,眼看就得逞了。希希更大声地哭,这一幕吸引了其他小朋友的目光,大家都围了过去,甚至有男孩子在模仿。我赶紧跑过去抱梦园下来。我一转身就发现希希捧着一个红色的保温杯就朝我们方向狠狠地泼过来。

  我本能地把梦园往身后拉,伸手一挡,手背传来一种无法忍受的烧灼感,我尖叫一声,杯子应声掉在我脚上,脚面也传来被杯子砸到的钝钝的痛感。

  手背红了一片,我咧嘴甩了甩。不敢想象如果这杯滚烫的水泼到梦园身上到底是什么后果?悲剧还好没有重演,当幼儿园老师你得练就十八般武艺,我道行还是太浅了。希希缩着脖子紧张地看着我。我赶紧蹲下看她的手有没有被烫伤。

  刚刚还沉浸在过生日的喜庆气氛中的大家,被这突发的一幕震惊了。

  洋洋的奶奶拾起杯子,操着一口北京话就嚷嚷上了:“哎呦喂,这谁家孩子,这么皮,嘿,那可是我刚接的开水啊,烫着没?我藏窗帘后头,这犄角旮旯,你还给找出来了,真没辙。”

  周蕾赶紧过来疏散家长和孩子,李老师拿来拖把清理地面。

  希希一屁股坐地上,哭得特别伤心,弹着小腿儿,还一边嘟囔:“我有妈妈,我有妈妈,我明天就给我妈妈打电话,我要去找妈妈……”

  梦园也吓得不轻,赶紧把卡片递给希希,用袖子给她擦脸,让她别哭,哭多就不漂亮了。两个小人儿用自己的方式化解着矛盾。

  可惜我成了事件的牺牲品。哎呦我的手背,起了个蛋黄大小的水泡。肖诗雨的妈妈在给我擦烫伤膏。周蕾出去帮我买纱布了。

  有小朋友冲过来说,柳希希的爸爸来了。所有人都转向门口的方向。我也够着头看,可惜坐得低,被密密麻麻的腿挡住了。

  九日,刚才我的不定神,原来是因为你没来,被烫以后我一直期待你的到来,仿佛你知道了,我就不疼了,我有一种奇怪的受虐的快感,也许我什么都帮不到你,只能帮你女儿挡挡开水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给他讲刚才的经过,还有沈老师怎么英勇地徒手挡开水,挽救了一场人为事故的发生。大家都自觉地让出一个道,让他到中间来,所有人都低着头看我的手,这整齐的队伍,好像默哀。希希低着头不说话可怜兮兮地看他爸爸,我擦过药的手背看起来像个油腻腻的猪蹄。

  “跟我走。”他蹲下抱着希希,然后侧头,用命令的口吻。

  我摆着那只健全的手,很官方地说:“希希爸爸,我没事的,希希已经认识错误了,您快带希希回去吧, 今天是她生日,弄成这样,我们也有责任,真不好意思。”

  “走,车就在门口。”

  不知怎么地,我就乖乖站起来,跟在他后面,好像去领奖一样。周蕾托着药棉和纱布,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气看着准备出去的我们。

  上了车,我和希希坐在后排,她很不安地看着窗外。我们中间有一个正方形的蛋糕盒。

  我小声劝着九日,让他别打希希,今天也是事出有因,我有机会再跟他讲。他始终铁青着脸。

  车子在红灯路口停了下来,我问:“这是要去哪儿?”

  “医院。”

  我提高嗓音坚持我的态度:“真不用,我这就是皮外伤,你过了路口给我放下,你赶紧带希希回去过生日吧,她很需要你,她希望能和其他孩子一样有人陪……你懂的吧。”

  晚上我破天荒地收到一张来自九日发来的照片:希希闭着眼睛对着五彩的蛋糕许愿,还有三个字加一个标点符号:还疼吗?

  收到微信的时候,彤彤刚用棉签帮我上完药,准备裹纱布,疼得我龇牙咧嘴的,心里想着关羽刮骨疗伤的故事,用指头笨拙地戳着屏幕:一点不疼,已经好了,放心吧。

  接下来的日子,发生了24年以来的第一次遇见的奇葩事儿,早上来上班的时候,达子都要转交给我一束蔷薇花,淡紫色,裹在白紫相间的的蕾丝包装纸里,有一种神秘的高贵。

  达子说,是附近花店的伙计送来的。卡片没有署名。

  全园的老师都八卦开了,我有一个神秘的追求者,很有钱,很浪漫,还盛传很帅气,挥金如土,说我很快就不干了,就等着嫁入豪门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我根本不用排除法,也知道是谁。只因为那晚那句,如果我有钱,每天都送自己一束蔷薇。

  有一天我终于被那群八婆给逼疯了,她们三五成群嘀咕几句我都觉得是在说我,我憋不住了,给九日打了个电话。

  “哎,那个,那个,请问,花是你送的吗——”我故意拖了尾音。

   他没有说话。听筒里传来书翻页的声音。

  “你能别……别再送花陷……陷害我吗?求求你了,你知道同事都怎么议论我的吗?”

  “陷害?你不喜欢?”

  我想象着他皱眉头的样子,心里说,我怎么会不喜欢,我喜欢的要死,我每天期待,生怕哪天你忘了。可是我不敢喜欢。你这么高调,这么嚣张,我只是害怕被同事的唾沫星子淹死,这让我在幼儿园怎么混下去。

  “本意是谢谢。”

   我沉思着谢我什么呢?谢我照顾了希希一个晚上?谢我及时阻挡了希希闯祸?谢我放在希希书包里的她亲自完成的手工作品?谢我教会了希希系鞋带?谢我让希希能准确弹奏一首《小星星》?谢我让他看到了希希语言方面的进步?所以谢谢我?

  我弱弱地问:“我应该做的,但是你这好像不是报恩,是报仇吧?”

  他扔下一句:“那我的目的就达到了。”就匆匆挂了电话。

  我虎着脸,因为有点小紧张,打电话的时候来回在走廊上踱步,心里却有一丝丝的愉悦……达子自以为自己揣测到了事情的真相。

  那天早上他偏偏没把花给我,还给我扔垃圾桶了。我简直被气得火冒三丈。

  他比我更有理:“蔷薇姐,你怎么能做那样的事儿?”

  “哪样的事儿?”

  “你是不是跟柳希希的爸爸好上了,俺就不明白了,你这么好看还怕找不到对象,非要当人家小三呢?就因为有钱?就因为摔了希希的事儿没为难你?”

  “达子,好好操心你的二娟哈,至于我呢,你误会了,只是普通朋友。”

  “俺希望蔷薇姐做个好人,清清白白的好人。”

  脑子有点乱。

  外教老师马克因为我混乱的配合搞的莫名其妙。去唐长老办公室添油加醋地投诉了我。

  “沈蔷薇,你这段时间的表现太糟糕了,你以前不这样啊,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园长,我知道了。”

  “不要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中来,这是一份肩负祖国未来花朵的重担,马虎不得,我知道你周末要去希希家照顾她,有点累,但是,不要因为这个影响了工作。”

  “园长,我知道了。”

  “听说你谈男朋友了?还挺有钱的,是不是因为这个就不重视工作了?就浮躁了?如果觉得还能干下去,就好好的,不要犯错误了。”

  “园长,我知道了。”

  “如果不是因为没有其他人能搞定柳希希,我肯定会考虑炒你鱿鱼的。”

  “园长,我知道了。”

  原来我的免死金牌竟然是希希。

   周末同城群里组织去东三环钱柜唱歌。

   我跟彤彤也去了,因为是我俩强项啊,彤彤说不去嘚瑟一下可惜了。去之前彤彤给王表打了电话,大概意思是我们不在,钥匙在地垫下面,自己想大扫除啊买菜啊还是来送票啊神马的自便。真没拿他当外人的说。

  群主定的是vip大包,啤酒上了5打,还有各种小吃,果盘,已经有人开唱了。聊天的,交换联系方式的,拼酒的,总之卸去工作状态下的紧张的芸芸众生,此刻百无聊赖,千姿百态。

  彤彤擅长英文歌,唱的《almost lover》那模样儿完全是偶像派。我也半推半就的唱了萧敬腾的《怎么说我不爱你》,唱的撕心裂肺。曲毕,嗓子就火烧火燎的疼了。

  全场安静了几秒后然后雷鸣般的掌声,也许是我看起来柔弱的外表跟我沙哑慵懒的歌声反差太大了。灯光比较昏暗,我和彤彤已经跟十多位看不清容貌表情的男同胞碰过杯了。

  邵嘉瑞也在其中。上次都没太仔细看这个小伙儿,今天特意戴了博士伦凑到跟前好好看看,非常顺眼。特别是右边耳朵上闪着炫目光亮的耳钉,给他的阳光帅气中加入了一丝叛逆。一身机车服,酷酷的。

  他把手搭在沙发靠背上,我坐在旁边就像在他怀里一样。

  他叼着烟,痞里痞气的说:“蔷薇姐,加了微信也不理人,工作这么忙?”

  我用手扇了一下烟味儿:“不怎么上微信,这不是着急忙慌的来赴约了吗?”

  他贴着我的脸说:“说实话,你唱歌的样子感觉好沧桑。跟你年龄不相符的那种成熟。有种特别的味道。”

  我盯着他黑亮的眸子看了半天:“怎么特别了?什么味儿?脚汗味?狐臭味?”

  “你可真逗,就是这种冷幽默的气息扑面而来的味儿。”

  我后背有点麻嗖嗖的感觉,这家伙可比真能忽悠,我依稀嗅到一股骚味,鸡皮疙瘩起一身。对于油嘴滑舌的男人从来都不入我法眼的,这个人肯定不是我撒网的对象,先pass掉。尽管胡诌应对,我也不需要留什么好印象,玩玩而已, “小邵啊你平时都这样忽悠你的客户?”

  “怎么是忽悠,我是真诚的。不然销售冠军也不会一直垂青于我。等会儿一起去看电影我顺便给你讲讲我的光辉业绩。”

  我刚想说我跟我姐们儿一起来的,回头一瞥,彤彤的位置已经被一个萝莉占领了。

  包房里乱成一锅粥,群魔乱舞,我挨个把这些勾肩搭背的人一一凑到跟前瞄了一遍,也没找到彤彤。

  起身去洗手间找。啤酒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喝多了涨肚,一涨肚就尿急。

  在洗手池旁,传来彤彤和一个男的争吵的声音。

  “侯先生你再骚扰我,我就报警了。”

  “彤彤小姐,你还上纲上线了,你看里面这群人,有xx家,xx发烧友,xx爱好者,都是扯淡,我,只有一个身份,有钱人!出来玩就放开一点的嘛,来,放开一点。”

  “那你先把手放开,赶紧放开啊?”彤彤恼羞成怒地吼道。

  人模狗样的居然敢对我姐妹儿动手动脚,不想活了,我火冒三丈,真想拿高跟鞋一下子砸那秃头脑袋上,刚准备脱鞋,发现我穿的是新买的牛皮靴,算了,太贵。

  我快步走过去,亲了一下彤彤的脸,拧了一把她的大肉屁股,在侯先生还没回过神来赶紧把彤彤拉走了。

  从来都是彤彤罩着我,今天我也可算帮她一回,心里还挺美。

  “回去吧,真没劲啊。二逼男人想找女人,可惜找错了对象。看着就没欲望。”彤彤整理了一下衣服,呵欠连天地说。

  邵嘉瑞站在包房门口倚靠着门东张西望。我们一起挤进乱哄哄的包房。准备跟大家告个别。接近后半夜了都勾搭的差不多了,耳鬓厮磨的,直接骑大腿上的,抱头亲吻乱摸的。不知道谁点了一首特别老的歌《广岛之恋》却没人唱。

  邵嘉瑞拿起两只话筒,递给我一个。这小子声音还真不错,唱的挺投入,让我也一下子产生了献唱的欲望,我俩配合的相当默契。

  这悲切的歌分明就是在说,错误时间遇见错误的人,注定最后只是一声叹息。就好比某人。

  唱完感觉喉咙被很多灰尘堵住了,脑子里横七竖八的都是九日。

  出包房,看了一眼微信。居然除了小广告,还有一条重要人物的信息。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我真后悔两小时前怎么就忘记看微信了呢,那种没有及时回复的,受宠若惊样儿的,隐隐的内疚感。你们暗恋的对象主动联系你们的时候,被你无意间忽略了,是不是也会这么懊恼?

  九日:睡了?

  我:还没。我刚从外面回来,你呢?

  九日:那明早见。

  我:干嘛?

  九日:……。

  我:各种表情轮番上阵,结果,石沉大海。

  我躲在空调被里乐不可支,这是他第一次跟我主动打招呼,有木有?还心情不错的样子。心里百转千回,却不敢轻举妄动。每一条看似简单的回复,包含一个标点符号,都是千斟万酌才发过去。手心里都是汗。

  九日,我对谁都大大咧咧,唯独对你,小心翼翼。我的人生因你改变,你却浑然不知。

  周日早上8点我就起来了,不管他说的真假我都准备一下吧。

  洗澡洗头,擦止汗露,爽肤水,香水,防晒霜,凡是化妆包里能找到的能往身上折腾的,一样没落下。我就像随时后宫等着召唤的妃子。华妃说:你知道从早等到晚的滋味么。启禀华妃娘娘,蔷薇现在知道了。

  彤彤还在甜美的做着梦,应该是春梦吧,还跟她的澳洲小袋鼠,一脸春心荡漾的模样,我轻手轻脚地帮她盖好被子,关上房间门。就在进门口的穿衣镜前各种摆造型。

  是不是说着玩的,都特么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可是我要矜持,因为我是女的啊。中午十二点了,我都准备放弃的时候,九日打来电话,让我下楼。

  我穿着欧根纱的小蓬蓬裙,蹬着八厘米高的高跟鞋。还有漆皮手包。第一次打扮这么成熟,我感觉这个饭点儿应该是请我吃饭吧。

  我刚出小区门,就被从路边窜出来的一个男的挡住了,二话没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我擦了左脚的皮鞋,一边擦一边嘴里念念有词,我听明白了是推销鞋油的。擦了一只果然显得光亮无比,没擦的晦暗不已,看起来就像老夫配少妻。

  “你倒是帮我把另外一只也擦擦啊。我赶时间。”

  小伙子就问:“大姐你要不要买两盒鞋油自己回去擦啊,一盒黑色的一盒白色的。不买就只能擦一只哦。”

  “怎么卖的啊?”

  “五十块钱两盒。”

  “不行,二十块两盒我就要。”

  “行吧,行吧,刚来,开个张哈,我们都亏钱卖给你的。”他看起来真的很实诚。

  马上蹲下帮我把另一只鞋擦的锃亮。

  我都佩服我自己的砍价天分,递五十块钱过去,挺不好意思的说:“谢谢啊,不用找了,看你们也挺不容易的。我也不喜欢占人便宜。”

  小伙子一愣,找了我四十块,说:“算了,将心比心,十块钱三盒成本价给你。”

  “什么,什么?” 他脑子是坏掉了吗?

  我摇摇头,“你多少挣点,我不喜欢占人家便宜。”

  “我也不喜欢占人家便宜,呃,谁让你穿这么短的裙子。”

  我边走边琢磨,什么意思啊?是不是哪里不对啊。

  我钻进车里以后才发现九日今天穿着某不认识的品牌帽衫,登山鞋。异常休闲。

  我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瞬间石化。囧哒哒。

  “你这是要去参加宴会?”他扬着嘴角讥笑。

  “你这是要去登山?”

  “对。”

  “那你等等,我回去换衣服。”我欲开车门。

  “算了,你这折腾一上午了吧,就这样。”

  哎,我特意朝成熟打扮一下,就是为了跟你搭好不好,谁知道这么没有默契。

  我把遮阳板上的镜子掰下来照了一下妆容,心里犯嘀咕为什么要去香山啊。我想问为什么没带希希呢,为什么让我陪同呢?算了,我为什么有这么多为什么呢?我为什么这样自讨没趣呢?为了不扫兴,就这样打包揣着我的十万个为什么吧。

  还有一个细节是,半路上我觉得再沉默就要睡着了,我说,你平时开车都不听歌吗?

  你有喜欢的歌吗?我最喜欢萧敬腾,他的歌我好多都会唱,不过,我最喜欢《怎么说我不爱你》

  我刚开口哼哼高潮部分,想问他听过吗,就感觉车子方向飘了一下,然后被迅速扳正,他把修长的手指放在播放键上,音乐突然响起:我要怎么说我不爱你/我要怎么做你才死心/痛苦一遍一遍地交替/还有什么留情的余地我偷看了一下他的侧脸,不易察觉的惊喜,我打赌他在跟着旋律哼,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微微地打节拍。他肯定在想,居然有人也最喜欢他最喜欢的歌,这一定是浑然天成的默契,猿粪呐。

  很久以后他提起这件事情,我终于坦白,我就是个心机婊。我纵使有天大的本事,我也猜不中他最喜欢的歌,刚才只是试探,我要谢谢希希,是她给我试探的方向,小朋友天天哼着我们教的儿歌,只有这个另类的家伙,口齿不清地眯着眼睛唱,然后醉了,醉了,甜甜蜜蜜榴莲的糖……有这样的歌吗,听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我就逗希希,你唱的什么啊?希希一脸茫然地说,不知道啊,我爸爸教我的。在经过各种搜索引擎,音乐发烧友的帮助无果下,苦思冥想,反复揣摩,才知道她唱的歌词是,然后坠落,坠落,旋转流离在迷乱的网。

  果断下载萧敬腾的《怎么说我不爱你》,单曲循环,听得多了,就成了我的拿手曲目。我经常一个人走路的时候哼唱,然后想象他听歌的样子,他喜欢的是旋律还是歌词,还是意境?

  我还逼着彤彤听,她看完mv一脸惊恐地问:“你……你想暗示什么?”

  我说:“我就是想问问你,你觉得这首歌表达什么意思,我看看咱俩想的一样不一样?”

  “这还不清楚吗?两个喜欢同类的发生关系后的纠结呗。我还以为你想暗示咱俩那啥呢。吓我一跳。”

  真是毁三观啊。

  快到香山脚下的停车场,我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问九日:“请教一下,这首歌唱的什么意思啊?”

  半响,他的声音才缓缓响起:“怎么说我不爱你?怎么说,我都爱你。”

  跟我想的答案一样,一模一样,真的。

  香山的枫叶红了,大片的红连在一起,真的好壮观啊。以前也来过多次,都不觉得有这么美,就因为是你带我来的吗,九日?我那天的心情啊,甭提多么的阳光灿烂了。

  百度上说,来香山赏红叶绝佳处在森玉笏峰小亭。从亭里极目远眺,远山近坡,鲜红、粉红、猩红、桃红,层次分明,瑟瑟秋风中,似红霞排山倒海而来,整座山似乎都摇晃起来了,又有松柏点缀其间,红绿相间,瑰奇绚丽。

  只可惜九日是一个很闷的人,叫我来又不说一句话。一路上都在心事重重的样子,周边很多人情侣啊夫妻啊朋友啊同学啊擦肩而过,欢乐是人家的,只有我俩不远不近的距离好像是玩跟踪的。

  他思考了一路,我跟踪了一路。

  上到山顶我已经饿的走不动路了,再美的风景也无暇顾及。作为一个资深吃货,我丝毫没有顾忌面形象,坐着简陋的亭子里,就着卤蛋泡椒鸡爪吃了红烧牛肉泡面。他站在五米开外像是太阳能充电的,我甚至怀疑他都馋得咽口水了,但是碍于面子死活不承认。

  有钱人就得做个有钱人的样子,就得端着,真累。

  吃饱才觉得疼,我的脚后跟被高跟鞋磨了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泡。每走一步都疼得要命,所以咬紧牙关慢吞吞地走,反正我也认识下山的路,心里却在想,简直是在用生命陪你啊。他实在看不下去了,放缓了脚步。我好像听他嘀咕了一句,懒驴上磨什么什么的。

  我们从旁边的岔道走到了缆车旁,

  “你坐这个下去。”他扔了一句话扭头就走。

  “ 喂,那你呢?”

   “山下集合。”

   “不行,我绝不一个人坐,我害怕。”我一瘸一拐的跟在他后面。

  心机婊表现二:欢乐谷我能撒欢玩一天,谁要花钱请我去,我绝对奉陪,住里面都问题,过山车,激流勇进,都玩几十回了,让更刺激的高空项目都冲我来吧。

  他非常无奈地回来了。

  缆车上看北京城,真的很壮观,风在耳边呼呼地刮着,连缆车都跟着晃,你知道那种冷得汗毛竖起全身起鸡皮皱的感觉吗?小腿裸露着,风就往肚脐眼里灌,浑身瑟瑟发抖,上牙不受控制的磕着下牙。

  他肯定是有修养的人,可是他穿的是套头连帽衫,所以就没有脱外套给女主的那一幕的戏码,我紧紧地揪着他的衣袖,顺势把头也凑了过去,像个大鸵鸟,埋在他胳膊肘里,稍微暖和一点,看起来相依相偎的。

  他说:“还冷?”耳边是呼呼的风声。

  我抬头问:“你说啥?听不见。”

  他低头,我抬头的瞬间,嘴唇就刚好凑在一起。严丝合缝,反正就是碰在一起了,这算接吻吗?

  我闻到一股清新的味道,唇尖传来一丝温热的气息,我好像快冻僵的蛇,贪恋哪怕一丁点的温度,所以我没有动,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也没有移开,他是怕‘打草惊蛇吗?我们就保持着那个香艳的姿势,那一刻全世界都没在了,只剩下我们。

  这是一个多么绵长柔软的吻。

  我用这个短语来形容那个吻显然是不合适的,因为经过我后来多次回忆,可能最多停留了两三秒钟,因为缆车的晃动,就分开了,我又重新把头埋到更低的位置。我夸张了那个时长和感受,就是为了自我催眠,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反正我不管,这才算是我人生真正意义上的初吻,是我甘之如饴的。伴随着心慌心跳,简直要激动死了。花了缆车的钱,顺便体验了过山车,嗯,很值。

  我必须承认,我沉浸在了他带给我的短暂的快感当中。

  是不是进展太快了,朋友们,朋友们呐,你们带着诚实的大脑回忆一下,有些事情是受你自己控制的吗?比如你洗澡的时候突然停水了,你焦急等着想上厕所的时候里面人偏偏不出来,你有重要事儿赶时间出租车偏偏都客满了,你想结婚你男朋友还在装傻。你看这些事儿都不受控制的说。所以他肯定也没受大脑控制,否则理智如他,怎么会?

  好吧,人生没有导演,只能顺其自然。只能说香山的缆车帮了我一把,推进了某件事的进程。下次我请我们全体教职工都来赏光。

  到山下目的地的时候,我松开了他的衣袖,睁开眼睛,从云端回到地面,双脚还是软绵绵的,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我面色绯红,心中窃喜,不敢看他,似乎还在回味那个唇尖的温度。 上大学的时候,彤彤有一天晚上故作神秘的跟我挤在一张床上说,她跟杨得接吻了。我一脸鄙夷的问,接吻?就是把舌头伸到对方嘴里搅和?是不是太不讲究卫生了?你知道人嘴里有很多细菌的,你俩这样会不会交叉感染?彤彤当时呆呆的看着我说,照你这么说,上床前还要去医院查查有没有艾滋病?算了,咱俩在男欢女爱这个问题上,注定没有共同语言了。你这么洁癖,这么自律,咋不去当修女呢?想起这些我就觉得好笑。我跟王表一开始在一起的时候,每当他凑到我嘴儿跟前,我都跟躲瘟神一样避开了。我当时还想我难道结婚嫁人了也这样排斥?是不是我自己有病,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原来是因为我还没碰上我爱的那个人。爱一个人爱到深处,真的是他想怎样都可以。

  难怪我妈说,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车子一路驶入香山脚下一家很有名气的日本料理店。

  日本花姑娘活色生香啊。

  个个后腰上背着个小枕头,这是想走哪儿睡到哪儿的意思么?那个粉啊走一路掉一路,还好上菜的都不是她们,否则都能直接勾芡了。清酒的度数不高,入口微微的清香。我就看着一会上个碟子一会上个盘子的,满满一桌子。

  最后上的一盘点心是用枫叶打底做装饰的。他拨开点心把枫叶拿在手里把玩。

  “这个甜而不腻,那个脆香脆香的,还有这个,你也……尝尝。”我吃的这么香都影响不了他吗?跟这个人吃饭好败胃口。

  “我第一次来香山看枫叶就是我哥带来我的,也是这样一个周末,我在睡懒觉被他弄醒,然后我们还打了一架,最后爸妈都向着他,硬把我撵出来陪我哥,因为他长我几岁,我们的性格差的太远了,以前我喜欢闹,他喜欢静。他说爬山可以缓解压力理清头绪我很是呲之以鼻。我现在坐在他的位置上能体会他的心情了。”

  “哦,这样啊,小时候谁不打假啊,我跟我哥也八字不合。那你再找机会陪他来嘛。”

  “……”

  沉默了很久,我最害怕冷场了,于是自顾自地东拉西扯。他哥的这个话题是个禁区,我警告自己,以后不能提,那时我多么天真,几乎没有考虑到底有没有以后。

  我以为我们能干得过翻云覆雨的命运之手。真,天,真,呐,沈,蔷,薇。 他在我的盛情邀请下敷衍地问了我几个问题,比如是否喜欢幼儿园工作,同事关系如何,总之问号开始比句号多了,有进步。我们能这样“畅通无阻”的交流,已经让我满心欢喜,觉得是皇恩浩荡了。

  一路听着《怎么说我不爱你》,车子驶到我们小区门口,就又到了分别的时候。

  他慵懒地说了一句:“小心点。”

  突然有点不舍,我侧过脸一直看他,舔舔嘴唇,欲言又止,气氛一度开始暧昧起来。

  九日感觉到我的注视里分明写着,解释一下那个吻啊,快解释一下啊。他用食指揉了一下鼻梁,说:“你知道恐高症吗?”

  会不会聊天啊,这个什么氛围啊,这个梗也太生硬了,换言之,只有接吻才能转移注意力,缓解恐高症么?

  那你特么坚持己见,别坐缆车啊。好吧,我被你的恐高症打败了。

  我心中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这是所谓的逢场作戏吗?他这么委婉地答案,是怕我日后纠缠他吗?

  我也怀疑为什么我没有排斥那个高空的吻,我都随便到这种程度了吗?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只是因为那个人是他,是他。

  我脱了高跟鞋,一手提一只,背对着,朝他挥挥手,对于这种人还需要注意神马形象吗。不爱你,却一次次的无聊的时候诱惑着你,利用着你,偶尔还践踏着你的自尊心。然后用完跟一次性筷子一样随处乱扔。我想说老子伤不起,伤不起。能不能别这样没事招惹我啊。

  萧敬腾还在我脑子里唱着:走了一趟那华丽绚烂背后的虚假/绕了一圈那短暂快感之后的空荡/享那些愉悦,得那些忧伤。

  对,我很空荡,我很忧伤。

  我不能回头,因为我的泪水已经汹涌澎湃地流出来了,我不能保证那些廉价的睫毛膏啊粉饼啊没有被冲开。

  谢谢你,赠给我的空欢喜。

  回到家的时候彤彤正在做饭,伸头看我这碰一鼻子灰的狼狈相,啥也没问。估计她也猜得八九不离十。

  我挤到厨房从后面抱着彤彤下巴抵到她肩膀上,闻着飘柔混合着红烧肉的香味,忍不住用手拈出一块塞进嘴里,太烫,我就呼呼地吹气,还夸张的说哇靠太好吃了,都能开馆子了,我要吃三碗米饭!我不要减肥,我要吃成大胖子,一辈子赖着你。

  感觉这就是幸福,脚踏实地的幸福,只有彤彤能给我的幸福。跟九日在一起就像飘在半空中飞啊飞,时不时给你刮点大风下点大雨让你透心凉。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