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完全暗了，往外能看到城市繁华的灯光，秦司枢却无心关注这些，眼下他还有必须要面对的麻烦事儿。裴俨把其他人支走，随手拿起玻璃杯喝了口早已凉透的茶水，用遥控把落地窗遮了个严实。

　　    两人的独处不是第一次，但仍然让秦司枢因未知而产生担忧，裴俨每次出现都会带给他不一样的经历，但他终究是不喜欢经历和跌宕的。

　　    裴俨并不怎么好受，虽然表面上从容，但偶尔微微颤动的指节正在说明问题，他会忍耐会控制，这是他修得的成果之一，但眼下这情形，他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这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一种磨难。

　　    “秦医生，你应该不希望我们也发展到白天在卧室里的那一步吧？”裴俨点了根烟，像是一下子唤醒了秦司枢当时的恐惧。白天白绛非的举动让他避之不及，而裴俨显然比他更高一筹。

　　    经过不算复杂的思考，秦司枢淡着表情，缓缓开口：“我不知道这一切的根源，但这种情况我从小就存在，小时候很害怕，觉得自己跟别人不一样，不敢跟别人说，就算遇上什么也只能咬着牙当作没看见。”裴俨给他倒了杯水，自己也大灌了几口。

　　    “后来经人推荐去了一座山，路上碰到了一个人，他几眼就看出了我的困扰，给了我几颗药，我去化验过，但并没有得到应有的结果，后来，每个月我都能定时的收到一小袋药片，直至现在。我大概知道我身上的这种味道或许有一种吸引力，但没人告诉我它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种东西。”秦司枢刚想伸手拿水杯，回想起昨天，又默默地收了回来。

　　    “它不是吸引力，”裴俨猛抽了一口，“它是生物为了自身而产生的本能反应。就像饿殍看到肉会难以自制，对于普通人没有影响，可对于我们来说，简直一模一样。”

　　    房间里浓郁的气息因为裴俨的介入而没能往外流出，也因为如此，里面的浓度几乎是翻了几倍。裴俨将药还给秦司枢，在触碰过程中，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思维失控，忽然腹部一热，眼前一黑.等他回过神来，秦司枢正被他强压在地毯上。

　　    “抱歉，秦医生。”裴俨连忙起身往后退了两步，他刚刚恍然间看见秦司枢眼底的惊讶，感到愧疚又不甘。

　　    秦司枢试图收腿，却接收到了强烈的痛感，刚刚裴俨出手后有那么几秒，他觉得自己应该交代在这儿了。他踉跄而狼狈地起来，连忙磕了药片，不敢再有一点懈怠。

　　    “没事的话我先走了。”这儿还是片是非之地，秦司枢只想赶紧逃离。

　　    “最近对你来说还是很危险，我会派人二十四小时保护你的安全。”如此一来，秦司枢还是在他的掌控之下。

　　    “不用了，谢谢好意。”

　　    秦司枢忙着拒绝，但显然不见成效，在他回家的路上，两尊大佛跟在身后，竟是同步了他的速度，虽然时间稍晚，但偶尔有一两位路人看到他，还是难掩疑惑的表情。

　　    公寓楼下，秦司枢制止了两人：“到这儿就可以了，你们回去吧。”

　　    两人相视一眼，一人开口道：“秦先生，老板的意思我们不能不传达到。”

　　    秦司枢无奈地咬着嘴皮，顾自上楼了，好在两人只停留在门外，不至于破坏了他最后的清净地。

　　    何娟不在,桌子上有张纸条，上面有一排秀丽的字体：最近麻烦了，你是个好医生。

　　    秦司枢将纸条夹进常看的那本书里，他与何娟的分别只是早晚的事，留也不驱，去也不伤，这是他能她所做的为数不多的帮助。

　　    只不过屋子里又冷清下来，难免会让人有些落寞，收拾了几下，他立刻进了浴室。微烫的水打在身上驱散凝固的疲惫，他唯有在此时才能获得一点微弱的安宁，他不知道什么人可以相信，更无法猜测自己的命运。

　　    出浴后，他简单地包了件浴袍，正想去厨房时，听到了阵阵敲门声。

　　    “什么事？”秦司枢全身只有一件浴袍，站在保镖面前难免有些拘谨。

　　    “老板说现在有点晚了，您可能还没吃饭。”保镖递给他一个精致包装的纸袋子，秦司枢接过的时候感觉沉甸甸的。

　　    “这不太好吧？”秦司枢想着拒绝，这吃人嘴短，他已经欠了裴俨人情，虽说刚才有些难以控制的场面，但这总归不在他的原则范围之内。

　　    “您就收下吧，怎么着也是老板的一片心意。”

　　    秦司枢提着袋子若有所思地进屋，他放在餐桌上，一盒一盒地拿出来，标准的一荤一素一汤，精心包装过的汤到现在还是烫的，而纸袋上的logo一看就知道是附近令普通人望而步止的星级酒店。

　　    秦司枢没什么胃口，随便扒了几口便作罢，明天还是得去工作，白绛非的事也得给个交代，还要提防着林烽，他虽然嘴上拒绝了裴俨的保护，但心里却因为这事儿而稍稍松了口气。

　　    从手下那儿得知秦司枢吃上饭后，裴俨也正准备下班，他放下交互搭着的双腿，慢慢起身，周围是未有装修痕迹的水泥墙，空气阴冷潮湿，地上散落着点点血污，周靳向来高效，在他到来之前就已经问出了大概。

　　    “去调查白绛非。”裴俨的眼神是未有的犀利，一想到像今天这样的局面，若是他没能即使涉入，秦司枢会面临怎样的困境，就令他无法释怀。这种假设也在不经意间

　　    周靳托人处理场面，自己则开车送裴俨回去，在他的印象里，审人这类事儿虽然时常发生，但不曾是为了别人。他不知道他离开以后办公室内发生了什么，单论裴俨的反应来看，往后的秦司枢不可敷衍。

　　    夜色朦胧，黑色的商务车停在小区后门，林烽从车上下来，在经纪人的再三嘱托过后，独自进了小区。他当作无事发生一般，照旧地过着日子，每天依旧忙碌而光鲜，丝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房卡在感应器上发出“滴”的一声，随即门锁被打开，他刚进去，就被人强行扣住了双手，客厅的灯被打开，突如其来的亮光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在看清了沙发上坐着的人之后，他嘴角一勾，眼神中都饱含着笑意。

　　    “陈sir，您来也不提前招呼一声，我也好做点准备。”即使被控制着，林烽仍然不改那副玩世不恭的状态，意有所指地盯着陈恭。

　　    “就于你昨天的动静，给你一次警告，下一次，就跟你的粉丝say bye bye吧。”陈恭直截了当地表明来意，并不想和林烽有过多的纠缠，虽然看不惯裴俨把他当qiang使，但也不想被他告了个失职的名头。

　　    眼看陈恭要走，林烽趁着手被松开的那一刻，猛然冲过去从背后抱住了他：“陈sir。”

　　    “松手。”

　　    “昨天是我莽撞，给您添麻烦了。”

　　    “松手。”陈恭没什么耐心，直接使力挣脱出来，头也不回地走了。想借由他的关系立足的人有很多，林烽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低端的那一类，但不管如何，他心里向来放了一杆秤，他也好，裴俨也好，在他心里永远无法排上号。

　　    第二天，秦司枢照旧上班，门一打开，看着像门神一样站在两侧的黑衣人，心里顿时提了口气。

　　    “秦先生，已为您备好车。”

　　    “我自己就可以。”秦司枢想把他们甩开，但无奈两人寸步不让地拦在路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中午，秦司枢前脚刚跨进食堂，还没来得及拿餐盘，后脚保镖就拎着昨天一样的袋子紧随其后。

　　    “叫你们老板别再破费了。”秦司枢快步走到角落，这两人穿着一身黑西装往大门口一站，又给他递了个那么大的袋子，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秦先生，老板晚上想邀请您吃顿饭，待会儿下班我们直接送您过去。”

　　    秦司枢似乎也不再去与他抗辩，经过这大半天的“保护”，他大致上也能摸清楚因果，在这儿两人也只是传达指令，秉公办事，决定权还是得归于裴俨。

　　    “哎，你们看到吗?”小护士趁着吃完饭的空隙聚在一起闲聊。

　　    “当然看到了，今天早上秦医生从那辆Maybach的后座下来的时候，我正好吃完早饭回来。”

　　    “你们说说，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清楚啊，但他旁边那两个保镖也都又高又帅。”

　　    ……

　　    几个人正聊得欢，却被一声突兀的咳嗽打断，来人板着脸，说道：“差不多就可以回去工作了。”

　　    消息传得很快，秦司枢零零碎碎从隔壁科室的医生口中听到了一些不胫而走的传言，甚至有说他名花有主，惹得不少小护士掉了一把眼泪。秦司枢无从解释，也没时间解释，他只想等见到裴俨的时候，好好地和他说说。

　　    可是一见到裴俨，他大概又会下意识地顺着他的意思走。而关于裴俨的事，网络上倒是能查到，一点作为本市年轻的商人，裴俨可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年轻有为，连篇翻下几乎都是夸赞恭维的话，但越是知道这些，他就越是没办法去彻底拒绝裴俨的决定。

　　    下班后，秦司枢换好衣服出来时，保镖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坐在长椅上的裴俨，他本是满脸严肃地盯着手机，听到动静后，才缓缓抬起头。

　　    “走吧，秦医生。”今天的裴俨一改常态，穿了一套灰色的运动衣，宽阔的肩膀，精致的下颚线，虽然看上去更加休闲，但隐隐之中，秦司枢的心底仍然有一股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