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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气运之子

      一夜缠绵,颠鸾倒凤后,云景晕了过去。

      

      他再次睁开眼,沐凌轩已早朝而去,只剩自己卧在凌乱不堪的床榻之上。空气里夹杂着汗水的淫靡气息,和着炉龛里的檀香,散发出奇异的膻香。

      

      浑身像散了架一般疼。云景只觉从头皮到脚心,每一寸肌肤骨骼,都像在醋里浸泡过一样酸软。

      

      云景对脑海里的小叮咚皱眉:你那商城里,有针对……那个啥……你懂的……就是同性X行为事后的那个药膏吗?

      

      小叮咚:……我懂的。就是昨晚的避孕药五百块,已经给您赊账二百了,咱这儿不能再放水了。

      

      云景差点跳起来:避孕药五百?!套套不是才一块一个?

      

      小叮咚: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您给攻略对象戴上吗?

      

      懒得再和小叮咚啰嗦,云景干脆闭上双眸养神。

      

      谁料这一闭,就从大清早等到了夜里。

      

      已值初秋,寝宫内外都冷冷清清地。青沚将所有殿门都紧闭了,还是止不住冷风从门窗的缝隙中穿堂而入。

      

      命青沚将仅存的烛火都聚到榻前的紫檀木案上,云景抱紧身子瑟缩成一团,猛地打了个喷嚏,“皇上该不会是嫌这里太冷,就不来了?”

      

      青沚露出难以置信的笑容,“皇上不来……对公子不是更好么?”

      

      他又马上宽慰云景,“公子救驾受了重伤,本就该好好休养。昨夜承欢,是皇上特地给的恩泽。今儿个起就放公子好好歇息,是皇上格外体恤公子。”

      

      望着碗里只有两颗大枣的大米粥,云景哼了声,“那整日还是这些寡淡的汤水,好歹也送些好吃的来。”

      

      什么糟鹅掌鸭信、茄鲞、风腌果子狸,小说里都是骗人的嘛,再不济来块东坡肉也好啊。还是说这个什么几把宇凰王朝,名字倒是挺龙傲天,其实穷得揭不开锅,钱都贴在沐凌轩那两身耀武扬威的行头上了。

      

      他甚至开始怀念公司楼下的汉堡和奶茶。尽管被他嗤之以鼻为垃圾食品,一年到头,经纪人才允许他碰上一次,比冷宫里的妃嫔,被沐凌轩临幸的概率还低。

      

      青沚柔声道,“这是贡枣。公子前日失血过多,太医院吩咐只能吃些清淡的。”

      

      将冷透了的青瓷碗放在一旁,云景一掀被子伸手招呼,“来来来,这么冷,你且和我挤挤取暖。”

      

      青沚吓得赶紧跪倒磕头,“这龙榻只有皇上和公子使得。除非伺候公子起居,小的连多看一眼都要掉脑袋的。”

      

      “哎呀,在意这么多干啥。你看你,手脚都冻得通红。你年纪小,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冻坏了可不好。”云景倒是颇为心疼青沚,竟是下榻主动拉住了青沚冻得冰冷发红的小手。

      

      和云景一同裹在薄被里,青沚虽觉得暖和了不少,身子却抖得越发厉害。

      

      若是让沐凌轩看到如今这一幕,自己非得被剥皮抽筋不可。他睡意全无,不停朝殿外张望,随时竖着耳朵听风吹草动,仿佛有了一双狼一般的耳朵。

      

      只是没多久,他突然察觉身旁抱着自己胳膊的云景,身子越来越热。未几,竟滚烫地惊人。

      

      “青沚……头好痛啊……”云景软糯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意识越发模糊。

      

      ……

      

      此刻沐凌轩的长景宫中,手臂粗的红烛足足亮了四十四盏,正是三年前反抗他政变,誓死不降的京城四十四营将领,尸骨融了蜡油所成。

      

      他随意披了明黄的寝衣,独自一人斜倚在黄金的榻上。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散在肩上和绣龙的明黄枕上,正枕着额,皱眉听着榻下跪着的贴身太监苏衍禀事。

      

      沐凌轩的生父,是西域姑兰国献给先帝的胡人。沐凌轩因此生得轮廓深邃。暗夜灯影下,越发显得眉目如墨染,更平添了几分嗜血的阴森可怖。

      

      他一边听着,一边摩挲着床头一根根骨质的栏杆。

      

      政变之时,他杀光了先帝寰宇帝和先帝宠妃的亲信。三十二个人,取了三十二根肋骨,正好覆满床头的黄金雕龙。

      

      沐凌轩一笑,“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贵妃和丞相做主就好,不用专门报给朕听。”

      

      苏衍一犹豫,“启禀陛下,贵妃公子说了,就算皇上说过兵部以外的事,他看过折子可以和丞相大人联袂批红。但到底陛下是一国之君,陛下不点头,他是不会让丞相大人直接拿主意的。”

      

      沐凌轩脸上洋溢的轻佻笑意,收敛了一分。

      

      他点点头,“那就让裴英告诉他,朕准了。”

      

      见沐凌轩撩了下头发,似要躺平,苏衍连忙舔着脸跪近几分,“陛下,今晚要不要去沈小公子的风华殿……”

      

      沈云景入宫半月有余,却一直没有封赏。机灵如苏衍,却明白他才是沐凌轩身前第一得意之人。

      

      沐凌轩略笑了下,“你倒是机灵。朕是一直在想他的事。”

      

      苏衍连忙赔笑,“哪里是臣机灵,是陛下慧眼独识。沈小公子生得妩媚多姿,后宫哪位公子都比不上。”

      

      沐凌轩:“不怕隔墙有耳,贵妃剥了你的皮?”

      

      苏衍扭曲了脸庞弯了下唇角,没敢再多言。

      

      若是这长景宫中,都避不开辰贵妃和丞相的耳目,沐凌轩可就真徒背了暴君的名头。

      

      微微睁开犀利的凤眸,沐凌轩借着明晃晃的烛火,揉搓着自己修长的手指,“你觉得,今后如何处置沈云景为妙?”

      

      苏衍不敢抬头,“沈小公子虽为罪臣之子,可得了陛下的宠幸,那就抵得上贪天之功。奴才以为,封个贵人……不为过?”

      

      自沐凌轩从大周回到宇凰起,苏衍便做了沐凌轩的梳头太监,算得上是患难与共的忠仆,敢说些别人不敢开口的事儿。对于沐凌轩的问话,他向来张弛有度,有问必答,从不逾界,却又不一味阿谀奉承,真能给出点法子。沐凌轩也因此,独独爱留了他贴身伺候。

      

      沐凌轩哼了声,揉搓着手指不言语。

      

      自觉头一次说错了话,苏衍心底咯噔一声,头垂得更低了,“那就……封他为嫔?”

      

      沐凌轩一声轻笑,“你认为,朕打算拿他打压丞相和贵妃?”

      

      苏衍连忙赔笑,“臣不敢。臣只是想着,陛下是真心喜欢沈小公子,那就别轻待了他。”

      

      “哼。”沐凌轩一声嗤笑,“手握宇凰国运,未来要被剜心剖肝。给他宫人还是皇后的名头,有什么差别?”

      

      苏衍的脸色瞬间惨如白纸。

      

      十四年前,沐凌轩的生父还正得宠,恰逢姑兰国师来宇凰王朝朝拜。

      

      国师精通奇门遁甲之术,寰宇帝曾向他询问永葆宇凰国运恒昌之术。

      

      国师言八字:“云水恒长,芳景未央。”

      

      左肩有枫叶红的月牙状胎记之人,取其心肺葬于龙脉之地,可保宇凰基业千万年永固。

      

      寰宇帝从此在宇凰内外广招各色男女入宫侍奉,就是为了找到国师所言,手握宇凰国运命脉的气运之子。

      

      可惜直到他被沐凌轩砍了脑袋,铜铃一般的双眼睁得大大地,仍不得要领。

      

      他不知道,只有沐凌轩在大周与沈云景相依为命时,看过他沐浴更衣。沐凌轩的生父更是在临终前,用姑兰语告诉他,国师那句话,还有后半句。寰宇帝到底始乱终弃,并非良人,他只愿传与沐凌轩。

      

      珠泪涟涟落枕畔,射落雌凤在江边。

      

      正是一个沈字。

      

      苏衍虽不知全貌,到底对沈云景就是手握宇凰王朝气运之人的说法,隐隐了然于心。

      

      如此说来,沐凌轩此间所给的所有温情,不过镜花水月,只为了三年之后,剜心剖肝,滋养龙脉所用。

      

      沐凌轩却不再多说,“拿盘符来。”

      

      苏衍又是一惊。

      

      盘符是翻牌子用的东西。

      

      沐凌轩称帝三年,虽然后宫嫔妃无数,一直贴身伺候的苏衍却心知肚明,他从未让哪位嫔妃真的泽被雨露,盘符也一直放在后殿的阁橱里吃灰。

      

      他一直在等的人,就是沈云景。所以方才,他才大着胆子说出沐凌轩真心喜欢沈云景的话。

      

      身上涔涔冒着冷汗,苏衍颠颠地从后殿取了盘符,用巾子沾了热水仔细擦拭了,捧到沐凌轩面前。

      

      沐凌轩眼皮不抬,“把他的捻出来就是。”

      

      苏衍想了想,捻起一块,双手恭恭敬敬捧到沐凌轩身前。

      

      沐凌轩拿过翻过来看了,上头是一个“辰”字。

      

      他会心一笑,“会办事。喊裴英来,和朕一道去踏雪宫。”

      

      踏雪宫,是辰贵妃君浅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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