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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灰道侣卷第八章 心悦君兮君不知08

      马车行驶在小道上,车轴转动的声音咕噜咕噜传开,车夫时不时挥动鞭子驱使马赶路。

      

      祁念想和傅煜修就在这不起眼的马车内。

      

      此时距离解除傅煜修体内的鬼咒还剩三天。

      

      从前天晚上的对峙后,祁念想的感情不再外露,他待傅煜修不再是阴沉地沉默,看他的眼神也没了怨恨憎恶。

      

      仿若那场对峙消耗了他对傅煜修所有的感情,沉重不再,那些愤怒和怨恨寻不到丝毫影子。

      

      他看他,就像是看普通的陌生人,一个寻常的物件。

      

      但这却更让傅煜修无措,那双注视他的桃花眼抽离了所有感情后,他才发现,抛去爱意与恨意,他在祁念想眼中什么都不是。

      

      到了新的城池,他们换乘马车,为了混淆追查他们的万仞阙的视线,每到一个新的地方便会雇佣新的车夫。

      

      嬉闹的孩童从他身侧跑过,祁念想戴着兜帽,压着身上灰扑扑的袍子站在街角,他身体一半站在阳光下一半掩在阴影中,他闻到香甜的味道,他侧过头看向不远处的摊位。

      

      傅煜修找到合适的车夫谈好价格回来后,看到的就是祁念想盯着饴糖摊贩怔仲发愣的模样。

      

      “念想,我们可以走了。”傅煜修停在祁念想面前,略微低首。“想要吃糖吗?”

      

      人群不由自主地朝两侧散开,长垂于腰际的幂篱,洁白的纱幔随着他的动作起伏,仙尊俯身周身清冽凛然,恍然不似凡间之人。

      

      祁念想眸光略过傅煜修,径直走向跟在傅煜修身后的马车。

      

      “走吧。”

      

      傅煜修看着祁念想的背影,目光移到糖摊上。

      

      祁念想上了马车,跟车夫说了目的地,等了片刻,傅煜修也上了马车。

      

      车夫高喊一句,主家,坐好了,驾起马车往城外行驶。

      

      马车摇晃的行驶,不平稳的路上显得十分颠簸,往日要是坐这种颠簸简陋的马车,被娇惯长大的祁念想早就要跳起来骂人了,现在却面不改色的坐在马车上,平静地拿着刻刀雕刻手中的娃娃。

      

      一层层木屑落下,娃娃很快显现雏形,娃娃两鬓垂髫,身着衣裙,是个可爱的女娃娃。

      

      这样的娃娃祁念想连着雕了几日,总会因为各种不满意而废弃,这已经不知道是祁念想雕的第几个木偶娃娃。

      

      傅煜修问过祁念想他想雕什么,回他的是祁念想如同死水一般的眼神。

      

      “我的,小侄女。”

      

      傅煜修没有再往下问,或者说在祁念想那样的注视下,胆怯油然而生,他不知道还能问什么。

      

      祁念想雕完娃娃的眼睛,细致地吹了吹木屑,他放下来端详了会儿。

      

      一颗饴糖递到了他的唇边,祁念想顺着糖看到傅煜修温柔注视他的眉眼,祁念想神情不变,就着傅煜修的手咬住糖送进口中。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平和的就像某个相依而坐的午后。

      

      傅煜修晃了晃,不由自主地捻了下指尖。

      

      “可爱吗?”祁念想咬着口中的糖,像往常许多次那样询问他的意见般,举起手中依稀可辨其面容的木娃娃。

      

      “可爱…”

      

      祁念想拿着刻刀继续雕刻,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并不在意傅煜修回不回答,他继续道。

      

      “上次回家时,月儿也给了我一颗糖,但我没舍得吃,被我放到荷包里了。”

      

      “那荷包呢?”

      

      “被你二徒弟凤倾绝烧了。”

      

      傅煜修一愣,喉间干涩。

      

      “……抱歉。”

      

      “你道什么歉,是我自己没本事,护不住自己的东西,才会被凤倾绝烧了荷包。”祁念想头也没抬,一心刻着娃娃,他的音调没有丝毫起伏,没有任何情绪,仿佛只是简单的叙说事实。

      

      偏是这样的口吻刺得人心脏密密麻麻的疼。

      

      “…那不是你的错,念想。”

      

      “或许吧。”祁念想无意与傅煜修谈论对错,终止了话题。

      

      那是一种无所谓的态度,比起怨恨更加令人难受的漠视。

      

      因为不在意了,所以无论傅煜修说什么,他都不会放在心上。

      

      不会显得傲慢却足够疏离,这是祁念想一贯对待外人的态度,现在却落在了他的身上。

      

      傅煜修说不清什么感受,心口沉重地让他喘不过气。

      

      “凤倾绝是从什么开始对你...”

      

      “你是指什么?是他从什么时候欺辱我,还是想上我?”祁念想笑了,无端地令人心疼。

      

      “不是.....”

      

      “如果是前者的话一直都存在,后者的话....”刻刀抵唇,祁念想苍白的唇角下压,还未好全的唇珠结着细痂。“大概是我让你把他们逐出凌雪峰前吧。”

      

      “...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祁念想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他道。“你若是指前期被人欺负看轻这回事,我不是没有跟你说过,但是在你眼中,你不是觉得这是,不重要且不必在意的事情吗?”

      

      傅煜修站得太高了,他生来便是天骄,众星捧月,万人拥戴,对他来说,没有什么能称得上“困难”二字,万事万物遮不住他的眼,他所处的地位,注定了他不会理解凡夫俗子的痛苦和挣扎。

      

      所以在祁念想第一次向傅煜修抱怨,周围人对他的看轻和嘲讽时,傅煜修给的回答是。

      

      旁人的看法并不重要,念想,你只需做好自己便足以。

      

      这话乍听起来没问题,但实际上呢,能够轻松说出这样话的人,往往是最不用在意旁人眼光,最有底气反驳一切的人。

      

      而念想他有什么呢?天生魔体修道一无是处的天资,空有名头的凌霄仙尊的道侣之名,即便他在凡界家世再好,但在一众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修士面前,又算的了什么。

      

      在一众仙二代,高位仙尊,天之骄子中间,他的存在就是个异类。

      

      “真好啊,这种不用顾及所有的自信,曾几何时,我也是那样,在天灾饥荒前问过阿兄一样可笑又可悲的问题,为什么那些流民饿成那样而不吃肉呢?”

      

      “同理,你对我的回答,是一样的可笑又讽刺,难道是我不想吗?”

      

      祁念想不是没有努力过,他为了能够站到傅煜修身边,成为能够配得上傅煜修的合格的道侣,他逼迫着自己从温室中走出,让自己成长。

      

      傅煜修说他,凡间习性太重不利于修炼,他逼自己戒掉贪吃,贪睡,贪玩的毛病。凌雪峰苦寒,没有仆从照料,他咬咬牙也忍了下来,学会洗衣清扫打理自己。

      

      他资质差,修炼晚,根基薄弱,所以他日不出时开始练剑,日作息时挑灯学法,睡觉由打坐代替,没日没夜,他很痛苦,也很挣扎,却又不断的告诉自己该是如此。

      

      为了自己喜欢的人,甘之如饴。

      

      但现在看来,他的努力不过是一场自我感动的笑话。

      

      “我跟你来太归宗前阿兄曾告诫过我,说,你我之间相隔天堑,我若随你离开势必会过得很苦,所以阿兄不愿我和你离开,但我不以为意,那时我天真的以为,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可以接受一切。”

      

      祁念想拿着砂纸磨娃娃脸边的棱角,窸窸窣窣的粉末从他指尖坠落。

      

      “路是我选的,我在知道你理解不了我的心情后,我便不再跟你诉苦。”

      

      “你之前从未跟我说过这些。”傅煜修声音压在喉中,越渐苦涩。

      

      祁念想吹掉指缝的粉末,道。

      

      “所以说,爱上你的人真的很不幸。”

      

      “你究竟把我当做什么来看呢?一不顺心就会哇哇哭喊的孩子,还是娇纵跋扈不懂事的小弟子,总之不会是当做另一半。”

      

      “我也是有尊严的,傅煜修,别看我这样,我也是我祁家,言传身教出来的祁家子,一件事可以麻烦你,难道两件三件四件五件,都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只要你说出来,念想……”

      

      祁念想静默,又笑。

      

      “可你可以,我不可以,傅煜修。”

      

      “我是你的道侣,不是你的附庸。”

      

      傅煜修愣住了,他眉头紧锁,鸦羽般的眼睫微颤,似无情神明染上尘埃,诉说他的迷惘。

      

      “我不懂……”

      

      祁念想换上刻刀继续雕刻娃娃的鬓角,从头到尾都冷静淡漠的可怕。

      

      偏是祁念想这个态度,让傅煜修感受窒息,像是断线转不住的风筝,又像是指尖倾漏的沙子,快速的离他远去。

      

      傅煜修小心地抓住祁念想,进而拥抱住了他。

      

      “念想…对不起,我不曾想过你会这样痛苦,如果早知道,我便不会……”

      

      “既然都说这么多了,剩下的告诉你也无妨。”祁念想手中刻刀不停,打断傅煜修的话,也不在意自己被傅煜修抱住。

      

      “凤倾绝从什么时候对我有那种想法,老实说我也不清楚,你之前不是奇怪当初我为什么极力让你把凤倾绝他们逐出凌雪峰吗?”

      

      “那都是因为你那好二徒弟,凤倾绝,在你生辰前日那天,他把我压在你洞府石床上欺负,欺负我时他起了反应,差点把我囗奸。”

      

      祁念想转动手中的刻刀,对准抱着他僵住的傅煜修。

      

      “喏,就像你现在这样。”

      

      傅煜修滞住。

      

      “而且当初我想跟你说来着,可你没给我机会开口,凤倾绝在你面前装的多乖啊,我又没有证据,那时歇斯底里的我在你眼中更像是无理取闹吧。”

      

      祁念想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他轻声道。

      

      “所以,当时你对我说,念想,别闹。”

      

      ……

      

      祁念想恶心的想吐,身上仿佛还残留着凤倾绝在他身上留下的滚烫灼热的呼吸,他努力维持着理智,站在傅煜修面前,不让自己露出歇息底里的情绪,忍得全身都在颤抖。

      

      他最终还是还是忍受不住,爆发。

      

      “我说了,我不想在凌雪峰看到他们,我说过多少遍了,我讨厌他们,我厌恶他们,你听不明白吗!”

      

      “不,不止凌雪峰,有他们在地方,我都不想看见!”

      

      而另一边不止何时出现点凤倾绝两人,一笑一冷漠的看着他。

      

      祁念想理智嗡的一声,彻底断了。

      

      “傅煜修,你知道么,凤倾绝他……!”

      

      站在他面前的白衣仙尊静静地注视着他,轻柔地抚过他的脸侧。

      

      “念想,别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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