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烟中的回答
戴莉的一句“正常男人”让在场的所有年轻人都变了脸色。
季青霖率先反应过来，他眨眨眼睛，有些尴尬的扯了下唇角，避开了戴莉的手。
他下意识去看顾尹默的表情，却发现顾尹默正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似乎在旁观一场荒谬的无法收场的闹剧。
季青霖心底苦涩，他硬着头皮请求戴星若陪陪戴莉，借口抽烟离开了走廊。
站在医院的吸烟室向外望，落雪的城市格外寂静，万家灯火尽收眼底，季青霖却从没像现在一样寒冷和痛苦过。
“正常男人……”季青霖喃喃念着，不敢想象戴莉如果知道他和星若的谎言后会怎样看待他，是讥讽，还是漠然，又或者是歇斯底里的打骂。
每个都有可能。
季青霖被涌入喉咙的烟呛了一下，他几乎要把肺咳出来。
这时，一只手搭在他的背上，轻轻拍了拍，动作和温度季青霖都很熟悉。
他心间一悸，转身，呛得泪眼婆娑中看清了顾尹默的脸。
季青霖转身抹了把泪，抽抽鼻子，似乎在为被顾尹默看到狼狈的一面而觉得难堪。
顾尹默则直接从他口中抽走了烟，在烟灰缸里碾灭，随后又拿了支细长的香烟递给季青霖。
这种烟季青霖在客户那里见过，贵得很。
季青霖道了声谢，正打算拿出打火机，身旁却伸过来一支已经点燃的香烟。
顾尹默抬下巴示意，季青霖犹豫片刻，还是就这他的烟点燃了自己的。
顾尹默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戴莉要是知道她的‘正常男人’其实被男人上过，会受不了吧？”
这是威胁，也是警告，听得季青霖背后激起一层冷汗。
季青霖猛然看向顾尹默，压低声音，“你要做什么？”
顾尹默吸了口烟，乳白色的烟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半晌，他才缓缓地回答，“老实说，我也不知道。”
季青霖深深望着顾尹默的侧脸，嘴唇颤了颤，“……不关星若的事，她也是受害者。”
“她是顾看山和那个女人的私生子。”言外之意是她并不无辜。
季青霖张张嘴，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顾尹默的目光与季青霖相对，他破天荒地真心笑了笑，伸手抚着季青霖脑后柔顺的头发，“季青霖，你就这么担心她？”
季青霖的眼睛浸在多余的液体里，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湿漉漉，亮晶晶的。
顾尹默竟然从他的脸上看到了哀求。
顾尹默加重了语气，手指微微用力，“她对你真的有那么重要？”
“不是的，我……”季青霖吃痛蹙眉，慌乱地摇了摇头，“我有责任帮她。”
在工作室陷入瓶颈的时候，是戴星若帮他和辛禾联系了杂志社编辑，是她鼓励季青霖一步步走到今天，长时间的相处，他和辛禾把戴星若当成了妹妹，而现在，季青霖是在报恩。
只是他觉得这些话没必要和顾尹默解释。
顾尹默并不信任他，过多的解释，只会让顾尹默觉得他有利可图。
“有责任帮她？”顾尹默放开了季青霖，目光幽深的盯着他的脸，“你们睡过了？”
听到他的话，季青霖脸色瞬间惨白，他急促地呼吸了几下，眼中的难以置信淹没了所有情感。
季青霖垂下头，攥紧拳头，身体微微颤抖，强忍着给顾尹默一巴掌的冲动。
沉默许久，季青霖泄气一般垮下了肩膀，哑着嗓子反驳，“我和她不是那种关系，我也没想过攀附她。”
“你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谁。”
最后一句话说出口，季青霖就开始后悔。
他抬头，顾尹默竟然嘴角噙着笑，目光柔和，静静看着自己。
季青霖心间悸动，慌乱中躲开了他的注视。
那笑容他很熟悉，熟悉到甚至以为瞬间回到了多年前两人还在一起的时候。
——顾尹默心情好的时候就会这样笑。
“你憎恨戴阿姨也好，埋怨顾叔叔也好，能不能不要牵扯不相干的人？”季青霖知道自己没有什么立场劝顾尹默大度，可他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顾尹默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下巴微抬抽着烟，过了一会儿才问：“说说你吧。”
“什么？”
烟气飘到了季青霖面前，“你最近怎么样？”
季青霖之前有很多话想告诉顾尹默，尤其是顾尹默刚刚消失的时候，他有了写日记的习惯。
他把每天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的记录下来，甚至在上班路上碰到一条可爱的流浪狗都记录在内。
他写了五年，用过的笔记本摞在床下的纸箱里，沉甸甸的。
他有时候觉得这种事情毫无意义，可他自虐般怀念着顾尹默，恨不得把全部美好都留给顾尹默。
现在人就站在自己面前，季青霖却没有了倾诉的谷欠望。
他不敢说。
他怕自己所以为的美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我……一般吧。”
季青霖巧妙地用了个不褒不贬的词，强迫自己笑起来，“事业稳定，生活平稳，就还好。”
季青霖听到顾尹默意味不明的呵笑了一声，于是低了低头。
季青霖不是傻子，他能感觉到顾尹默对自己莫名的敌意，这种敌意和裴阳的完全不同。
他却不知道敌意从何而来，他想也许是因为自己帮了戴莉母女。
“我暂时不会动她们，”顾尹默将烟夹在指尖，抬手在烟灰缸上点了点，“但我不知道顾看山死了之后会怎么样。”
不等季青霖松一口气，他又听顾尹默淡淡的问：“所以，你会不会站在我这边？”
季青霖捏了捏衣角，没有回答。
顾尹默将烟碾灭，拂了拂大衣上的烟火味，笑了起来，“不用现在就做决定，我等你的回答。”
说完，顾尹默率先离开了吸烟室，留下季青霖独自站在窗边。
老爷子命大，一场手术顺利结束，把他送回重症监护室后，顾尹默和裴阳坐上了返回公司的车。
隔屏升起，裴阳抬腕看看手表，毕恭毕敬的问：“顾董，今晚需要我……”
“不用了。”顾尹默扫他一眼，打断了他。
裴阳不肯放弃，继续问：“您不用我的话，那我帮您叫前几天李总送给你的女孩过来？就是前几天在影视盛典上提名最佳女配的那个。”
“叫什么？”
“夏雪儿。”
顾尹默忽然问：“是夏梦的女儿？”
裴阳愣了一下，点头，“对，资料显示她妈妈确实叫夏梦，是市一学的高级教师。”
裴阳疑惑顾尹默怎么会对这个女孩上心，不等他问，顾尹默就做了决定：“让她去琉璃水榭的别墅等我。”
“好。”裴阳编辑了条消息发送出去，顿了顿，说起了季青霖。
“XIN是季青霖和辛禾一起创立的摄影工作室，戴星若为他们付出不少，她很喜欢季青霖，但两个人没有在一起，他们是假情侣。”裴阳被车里的低气压逼得有点难受，他抿抿唇，艰难地说，“可即使这样……想拉拢季青霖，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顾尹默目光深沉的望着车窗外掠过的光影，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只有他知道，让季青霖回来，是一件多么简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