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的航班没买到头等舱,谢随舟长腿艰难蜷缩着着,神色如常,看起来格外平静。
姜致柔知道任何安慰的话语对他来说都没有用,这样的打击,只有他自己才能走得出来。
她接到消息的时候,刚从位于德国的实验室出来,那瞬间脑海中浮现起的首个念头就是,谢随舟怎么办?
几通电话都联系不上他,姜致柔当即请了假,买了到内罗毕的机票,亲自去找人。
她家和谢家结识多年,谢伯父两个儿子,谢随安为人正直稳重,留学回国后就开始在家里的厂子里工作。
谢随舟则是对家里生意丝毫不感兴趣,跑去非洲,一呆就是几年。
然而这次回来,却是要面临家中巨变。
辗转十几个小时,终于到达苏市。
“我叫辆车先送你回家。”
谢随舟拿出新买的手机,但他还没补办国内卡,只能又放下,哑着嗓子说:“出去打车。”
“我陪你过去。”姜致柔神色淡然和他对视,她的视角,刚好能平视他锋利下巴处新冒出的青色胡茬。
整段航程他都没合过眼,此刻看起来有些颓靡,但身体里又像压抑着一团快爆发的火焰。
他缓缓皱起眉,不知想了些什么,眼里的情绪逐渐平息。
“你担心的那些事情,我能解决好,你先回家休息。”
姜致柔欲言又止,最终选择点头。
谢家现在情况复杂,管事的大哥没了,他们父亲又还在医院icu病房里,那些不省心的亲戚,还有谢家的公司……
猜都能猜到乱成了什么样子。
既然谢随舟说他要自己解决,姜致柔也就相信他可以处理好。
到家,父母立刻迎出来:“怎么样,你找到谢随舟了?”
“嗯,他已经去料理他大哥的后事。”
姜母连连叹气:“多事之秋啊,随安这个孩子实在是命不好,怎么就遇到车祸了……”
姜父在一旁抽着烟,面上愁云笼罩:“关键谢家的厂子没了随安,谢随舟回来也不见得顶用,本以为致柔和随安结婚,加强合作,能让我们家的生意也有点起色。”
“是啊,现在随安走了,咱们致柔和他的婚约也就……我还想着致柔博士毕业回来就可以结婚了,唉……”
姜致柔听着父母唉声叹气,思绪言飘了很远,片刻后说:“等谢随安的葬礼结束,我得回德国一趟。”
她要把学校的事情处理完。
父母自然是巴不得她回来的,没什么意见。
……
谢随安葬礼那天,下雨。
姜致柔早早到了,她穿黑色,头发挽成髻垂在脑后,踏进灵堂,就看见了孤身一人的谢随舟。
谢家其他亲戚都在忙着迎来送往,唯独他视线落于谢随安的遗像上,薄唇近乎抿成条直线。
她刚要走过去,就被谢随舟的大伯母拉住手:“致柔啊,原本你和随安都要结婚了……别太伤心。”
她费力地扯了下嘴角,随意回应两句。
最终也没能和谢随舟说上话,等葬礼结束了,众人离去,现场变得冷寂。
姜致柔看到谢随舟在门外抽烟,走过去,他微微抬眼:“还不走,是有话要和他说?”
“该说的已经说完了。”
他“嗯”一声,音量轻得几乎听不见:“看你刚才哭得不成样子。”
姜致柔也认识谢随安很多年了,准确来说,他和他是从娘胎里就被长辈们戏言定了娃娃亲。
至于后来的婚约……
总归这层关系摆在那里,一个年轻而鲜活的人没了,她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谢随舟把抽尽的烟碾灭,漫不经心说:“老头子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向来如此,恣肆无忌,似乎没什么可怕的,办完谢随安的葬礼,所有痛苦难过,就都过去了。
姜致柔略微放心:“我得先回学校。”
谢随舟看向她,挑眉,笑了起来:“姜博士,还没祝你毕业快乐。”
……
姜致柔在德国忙了小半个月,终于是结束博士阶段的求学生涯,她刚到家,父母就问起她的后续打算。
她的主攻方向是能源化学与能源材料,因为从本科开始都是重点院校,也发了些文章,加之导师是行业大牛,还没毕业就给她推荐了很不错的岗位。
新能源电池的业内巨头,也主动给她抛来了橄榄枝。
姜致柔家里是做电动车生意的,而谢家,恰好是电池生产商,以前谢随安还在的时候,两家有合作,要是再亲上加亲……
不过现在这种情况,姜致柔父母是半点不相信谢随舟这个闲散少爷接手了家里的电池厂,能有什么好的结果。
所以已经火速找了其他的合作伙伴,是万万不敢再和谢家合作了。
“虽然我们家不负责电池研发生产,但你要是想来家里的公司,也可以主管这一块,或者你先去那个大公司,有了经验以后再回来。”
姜致柔听着父亲的分析,望向窗外院子里那片花圃,平静道:“我准备去谢家的公司。”
“什么?!”
父母同时受到了惊吓。
“乖女儿,谢家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啊?之前和谢家签的订单我也不打算要了,对他们算是仁至义尽,你这个时候去就是浪费时间和生命,指不定哪天他们家厂子就破产了……”
姜致柔轻轻笑了下:“爸,妈,你们就这么不相信谢随舟?”
父亲有些嫌弃:“他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整日在非洲养狮子养豹子……我怎么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