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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看他,望向了紧抿着唇的陆怀行。
“怀行哥,你帮我,我们一起送西西去火化吧。”
陆怀行缓缓点头。
我们带着西西的尸体前往火葬场的时候,薛时安在和宋念拉扯。
宋念哭哭啼啼,拉着薛时安的袖子,十分委屈。
“师父,我肚子也不舒服,你就不能关心一下我和宝宝吗……”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去领证呢师父……”
薛时安似乎很怕这些话被我听到,极力想要制止。
但实际上,我根本不在乎。
我目不斜视地与他擦肩而过。
余光中,两个人还在拉扯,而薛时安好像很不耐烦,推了宋念一把。
至于后面发生了什么,我不关心,也与我无关。
我唯一要做的,支撑着我没有倒下的,是安葬西西,再送那几个人渣上西天。
解剖室那场情绪崩溃之后,我再也没有情绪外露过。
从西西火化结束,我接过那个小小的骨灰盒,到我将她送进墓地,从此她长眠于此,我都没有再失控过。
我平静得可怕,坐在西西的墓前,陪了她三天三夜。
陆怀行会定时定点来送饭,会来陪我,会来和西西说今天所里发生的趣事。
我偶尔会勾唇浅笑一下,更多的时候,整个人都是空洞的,了无生机的。
直到薛时安出现在了墓地里。
他抱着一束包装精美的花,手足无措地站着,不敢靠近,也不愿离开。
是我觉得恶心。
我拿走他怀里的花,全部砸在了他脸上。
“滚。”
花茎带着许多刺,在他脸上划下许多道细碎的小伤口,十分触目惊心。
他恍若未觉,只是苦笑着流泪。
“哭,你又凭什么哭呢?”
“西西临终前跟我说,想再看一眼爸爸妈妈。”
“我去求你了啊,是你不愿意出现,甚至不愿意听我把话说完。”
“西西没有见到她的爸爸。”
“她好痛,好孤单啊。”
薛时安猛地跪在了墓碑前。
墓碑上的照片,是西西笑得最灿烂的一张。
也是照相时薛时安唯一一次愿意入境的一张。
“这块墓地,谁都有资格来。”
“只有你,薛时安,你不配。”
“西西不愿意再看见你,她会失望,会难过。”
“所以,滚吧。”
薛时安哭到浑身颤抖不能自已,他什么都说不出来,永远只会一句苍白无力的“对不起”。
最终还是佝偻着背,亦步亦趋地离开了。
后来我在墓园的时候,再也没有见过薛时安。
西西案子的判决,我全程跟完了所有庭审。
几个犯罪嫌疑人一开始吊儿郎当,不拿审问当回事。
后来才知道,每一个人手上都有精神疾病的诊断书。
也就是说,哪怕证据确凿,他们也判不了罪。
一审结束的时候,我蹲在地上,自责到无法呼吸。
陆怀行将我抱在怀里,一遍一遍跟我保证,说他一定不会让他们就这样逍遥法外。
我平复下来之后,被他紧紧牵着手,护着离开了。
我眼前恍惚,余光中好像和什么人擦肩而过,那个人很僵硬,被碰到了也不知道避让。
不过我不关心。
为庭审努力撑着四处奔波的时候,我也曾遇到过薛时安。
他踌躇着来到我面前。
我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彼时我和他已经离婚了。
他净身出户,把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我。
但他的右手上却多了一枚婚戒,好像还是女戒。
“阿宛,你不要担心,你好好吃饭,好好休息,不要把身体累垮了,那些人,我会想办法的……”
我没回应他,只是盯着他手上那枚婚戒。
他以为我是误会了,连忙解释。
“阿宛,你别误会,这是我收拾东西的时候忽然发现的……是有一年结婚纪念日我忙忘了,西西怕你伤心,提前自己攒的钱买的礼物,结果……我还是忘了……”
“如今也送不出去了,我就自己戴着了……”
他急切解释,我忽然开口。
“不,你不是忘了。”
“那天也是宋念的生日,你在给她过生日,所以后来的每一个纪婚纪念日,都是她的生日,不再是我们的纪念日。”
“你说你不喜欢这种所谓的仪式感,其实只是不喜欢和我吧。”
薛时安嗫嚅着,最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朝他伸出手。
“还我吧。”
我笑着。
“你不配。”
“西西也会不高兴的。”
我走的时候,薛时安想追上来,我回头问他。
“如果西西幸存下来了,你还会是现在这样一副愧疚得要死要活的样子吗?”
“西西走了,你想起来扮演父慈子孝了。”
“用我女儿的死换来的愧疚,就更恶心了。”
“请你,离我远一点。”
“我会吐。”
拿回了戒指,我头也不回地离开。
身后好像有重物倒地声。
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