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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10朝朝与暮暮

双轨 时玖远 8828 2024-10-24 14:30

  

姜暮抱着书包起身跟靳朝走进身后不大的维修间,那辆吊起来的车子已经放了下来开出去了,旁边仅有一条很窄的过道,穿过通道,后面隔了一间十平不到的休息室,推开门里面有个铁架子,堆放着很多零件、维修单、一台饮水机、还有两把木椅子。

再往里有个布帘子挡着,看不见里面的空间,靳朝停下脚步问她:“作业写完了吗?”

姜暮摇了下头,靳朝把桌子上的维修单全部挪到了其中一把椅子上,旧办公桌被大概清空了,他把另一把椅子拎到办公桌前对姜暮说:“先在这写,我洗个澡。”

姜暮把书包放了下来,点点头。

她坐下来后回头看见靳朝撩开帘子走了进去,从帘子一角她得以窥见里面还有间更小的房间,一眼望到头,仅有一张钢丝床和一个很矮的床头柜,帘子放了下来,不一会姜暮便听见了水声。

她把一张数学试卷拿了出来平铺在桌子上,又打量了一番休息间,就在她抬起头的刹那,忽然扫见铁架子的最上面放着一个眼熟的盒子。

虽然盒子外面的黑色迷彩包装撕掉了,但里面的东西却并没有拆封,盒子上腾飞的骏马还是原封不动的样子,这是派克“以梦为马”礼盒,里面是她精心为靳朝挑选的黑色镀金磨砂钢笔,花了两千多,没有用姜迎寒的钱,用的是她之前参加表演的演出费,特地存下来,知道来铜岗后,偷偷为靳朝买的。

姜暮垂下视线将笔盒里有些旧的派克钢笔拿了出来,她一直把这支钢笔当作她的幸运笔,只有竞赛或者考试时才会用,可这么多年过来了,虽然笔头和笔芯早已磨损换过,但她始终保留着笔杆,舍不得丢弃,这支钢笔就这样安静地躺在她的笔盒里,见证着她无数次的大考小考,陪着她一路磕磕绊绊走来。

当初靳朝离开苏州时将这支钢笔留给了她,时隔多年,她回赠他一支,她以为他能用得到,她以为这个礼物对他们来说是最有意义的,可不曾想到,现在的靳朝根本不需要一支华而不实的钢笔。

“以梦为马”,他投身航天事业的梦也许在好几年前就碎了吧。

姜暮太过出神,以至于身后的水停了她都没听见,直到脚步声逼近,她才匆忙将那支旧钢笔塞进笔盒,迅速合上。

靳朝一边擦着头发一边靠近她,姜暮没有回头,她的心还在扑通乱跳,她不想让靳朝看见那支旧钢笔,那对她来说弥足珍贵的回忆,对靳朝来说也许早就不在乎了,亦如那个被随手丢在铁架子上的礼盒,这一切都让姜暮觉得难堪。

身后浴室带出的热气笼罩而来,靳朝停在她身后垂眼瞥了下,出声道:“半天一个大字没写?”

见姜暮不说话,他把毛巾往肩上一搭,拿起她的卷子瞧了瞧,语气寡淡地问:“在琢磨什么?”

姜暮总不能说琢磨我们两谁更自暴自弃吧?于是她只能回头试图夺回自己的卷子,却发现靳朝的目光并不在卷子上,而是瞥在了她的脸上。

他将那身脏衣服换了下来,穿着干净清爽的T恤和宽松的卡其色休闲裤,身上是沐浴过后好闻的薄荷清香,水珠顺着短发落在鬓角处,下颚线很紧绷,姜暮不自觉将视线落在他的喉结上。

小时候的靳朝长得就很好看,她记不得是几年级的时候,他需要表演什么节目,学校老师还给他画了口红眼影,脸也图得白白的,只不过他一直臭着张脸,那时她小啊,认为哥哥生气了,去拉他手让他不要生气,靳朝只是酷酷地说:“我没生气,我只是觉得自己丑死了。”

她很不认同地笔画了一个很大的圆圈对他说:“朝朝,你是全宇宙最好看的。”

那时的她只有在情绪激动的时候会喊哥哥“朝朝”,每次靳朝都会训斥她没大没小,可那一次靳朝没有说她一句。

她现在依然觉得靳朝长得很好,虽然和小时候不一样了,比如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了清晰的喉结,她以前从来不觉得人的喉结有什么特别的,可这一刻她竟然觉得靳朝的喉结很男人。

靳朝将卷子放回桌上,撩起眼帘问她:“看什么?”

他的声音很近,在逼仄的空间里像低音炮般带着回响,姜暮仓皇地藏起了脑中的胡思乱想,说道:“我写作业前习惯冥想。”

靳朝昂起脑袋:“你怎么不用意念写题的?出来吃饭。”

说完他便走了出去,姜暮也跟了出去问道:“我在这里会打扰你工作吗?”

“不会,店是我的。”

姜暮想那倒还好,不是替别人打工,起码还有家店。

下一句又听见他说:“跟人合开的。”

姜暮瞬间感觉又不好了,店不大,还要跟人合开,能挣到钱吗?

当然她也只能把这些疑问压在心底。

店门口支起了一张桌子,三赖和铁公鸡拖了几个板凳过来,桌上放了才送来的菜和饭,还有好几瓶啤酒,小阳已经洗了手,过来把打包盒打开了,章帆不知道是不是去网吧了,人已经走了。

三赖一点都没有蹭吃蹭喝的自觉,反而搞得像主人一样招呼姜暮:“姜小暮,来,不客气随便坐。”

姜暮见他这架势,便问了句:“你也在这里工作吗?”

铁公鸡用嘴将啤酒瓶盖咬开,晦气地吐掉说道:“你看那双手能干什么活?他是隔壁宠物店老板。”

姜暮有些怔愣地偏头看向旁边亮着门头的“金三角宠物店”,又看了看满脸胡渣,扎着个小辫翘着二郎腿的三赖,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关爱小动物的宠物店老板。

三赖见她一脸错愕的样子,还来了句:“待会吃完饭,到我店里看看,喜欢什么随便拿,让你……”

他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发筷子的靳朝,接道:“让你爱慕的大哥哥替你买单。”

靳朝直接把筷子砸他脸上,冷声道:“滚。”

三赖很有默契地接住顺手先给了姜暮,姜暮接过筷子说:“不是爱慕的,你得把‘大’字去掉。”

三赖自己动手拿了一双筷子过来,笑道:“大字去掉是什么?不是大哥哥,是哥哥啊?”

姜暮没有说话,低头吃着白米饭,三赖有些诧异地看向靳朝:“真是你妹啊,就那个……”

靳朝凉凉地扫了他一眼,三赖把后半段话硬生生吞了下去,嘴角一斜,颇有深意地看了眼姜暮。

几个人就她一个人吃饭,其他人都在喝酒,三赖挑起的话题,不知道怎么就说到给母狗接生这件事上,说他店里那只大金毛前天晚上生小狗,他一夜没睡,就守着那条大母狗,关键这大母狗也不知道被谁搞大的肚子,小孩他爸一点狗性都没有,从来也没来看过,他连老婆都没有,第一次接生居然献给了狗,真是哔了狗了。

铁公鸡喝了口酒说道:“也正常,就你家西施,一放出来尿尿就到处跑,自己肚子被人搞大了怪谁,要怪就怪这聊骚的性格随主人。”

几人酒一喝,虽然讨论的是狗,但开起玩笑越来越不着调。

靳朝把啤酒瓶往桌上一搁,说道:“差不多得了,还有小孩在场。”

姜暮压根没好意思插入关于大金毛私生活混乱的讨论,好在靳朝及时制止了这迷之尴尬的话题。

旁边有辆车停在路边,一个中年男人落下车窗喊了声:“有酒。”

靳朝放下筷子几步走了过去,跟那男人在路边聊了几句。

姜暮望了眼,问身旁的三赖:“你们为什么都叫他有酒?”

三赖一瓶啤酒已经下肚了,转着面前的空酒瓶道:“今朝有酒靳朝醉啊,你这个哥最一无所有的时候只有一瓶酒陪他熬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姜暮的错觉,三赖在对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满满的讽刺。

她又问道:“那为什么又叫头七?”

三赖的脸色变了下,往靳朝的方向瞥了眼,声音低了几分:“我劝你这种问题以后最好少问,特别是在有酒面前。”

说完他伸了个懒腰,眼神迷离中透着丝复杂:“毕竟这个称号代表一个时代的终结,没几个人喜欢把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拿出来给自己找晦气。”

姜暮沉默了,她觉得这件事有可能和靳朝辍学有关,如果她猜得不错,应该就在靳朝高中时期发生过什么大事,但是他身边的兄弟都三缄其口,她也只能把疑问暂时塞回肚子里。

[公[众]号][闲闲书坊] 11 朝朝与暮暮

姜暮挑食的坏毛病即使长大后依然没有得到多好的改善,特别在蔬菜方面,青椒、茼蒿、芹菜、胡萝卜都是她坚决不会碰的蔬菜,鸭肉和鹅肉也不吃,西瓜不会吐籽,葡萄也嫌麻烦,猕猴桃吃了嗓子痒,苹果只吃脆的,面苹果一口都吃不下去。

关于这件事从小到大没少挨姜迎寒的训斥,大了点后,姜迎寒虽然不会那么严厉地逼她吃下那些难以下咽的食物,但总是说:“以后谁敢娶你,这个不肯吃,那个不肯碰,怎么跟你生活在一起?”

姜暮没想过那么久远的事,她总是不以为然地回:“那就不嫁人了,我跟你生活一辈子不也挺好的。”

但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妈妈有天会先一步嫁人,离她而去。

姜暮一碗饭很快吃完了,菜倒没吃多少,大锅炖也就盯着里面的土豆吃,等她放下筷子其他人还没开始的节奏。

靳朝见她吃好了,站起身走到里间,不一会提了一个袋子出来递给她:“你自己看看能不能穿。”

姜暮接过袋子打开看见是附中的校服,她将衣服拿了出来,深红白条的上衣,胸前绣有附中校徽。校服很干净还有一种淡淡的洗衣液味扑鼻而来,跟新的一样。

小阳见状插道:“这真是我师傅的压箱底了,我还以为他准备去参加同学聚会呢,差点帮他跟工作服一起放洗衣机里绞了。”

姜暮闻着清新的洗衣液味,说道:“没事,挺干净的。”

小阳回了句:“当然干净了,我师傅单独拿出来手洗的。”

姜暮微微愣了下看向靳朝,靳朝单手提着啤酒,神情淡淡的。

三赖笑道:“我说呢,前两天看见晾在门口的校服,情怀上来了准备套一下,被你师傅骂说我满手.狗毛少碰他东西,原来是要送人啊。”

说完三赖又笑眯眯地看向姜暮,对她说:“这件校服穿爱惜点,有酒自己都没机会穿,就这一件,忘了告诉你了,我也是附中毕业的,论资排辈,你应该喊我一声三赖学长。”

姜暮还没做任何反应,靳朝倒是出了声:“吃完早点回去。”

姜暮把校服重新叠好放进袋子中,抬起头对靳朝说:“我能在这写完作业再回去吗?”

姜暮从靳朝的双眼里辨别不出任何情绪,这是她再次遇见靳朝感受到最大的差别。

从前的靳朝,眼神是明亮的,她透过他眼中的窗口可以感受到丰富多彩的他,无论是热烈的还是沮丧的,他的情绪一直是鲜明的,可现在的他,眼里的光消失了,不管何时看他,他的眼神中永远是寡淡的神采,好像将他的全部经历也藏在了漆黑的瞳孔之下,没有波澜,也无法窥探。

靳朝只是这么回视着她,颓痞冷淡,姜暮没有丝毫闪躲,两人似在无声地较着劲。

小阳和铁公鸡摸不清楚状况,以为姜暮是有酒的妹妹,这会看意思有酒又好像不太情愿留人下来,所以他们也不好多吱声,只有三赖嘴边噙着抹嘲弄的笑意兀自低头喝着酒。

半晌,靳朝先开了口,语气松散地说:“打回去说一声。”

姜暮点点头,起身往维修间里走,三赖才出声缓和了气氛:“我店里的猫吃得都比她多。”

靳朝偏头看了眼她的小身板,眼神微暗。

姜暮打了个电话给靳强,跟她说自己在靳朝店里写作业,靳强问她怎么跑靳朝那了?她说放学早肚子饿了过来吃饭的,靳强没多说什么。

来铜岗后,每天除了学校就是回到那个家,姜暮今天想晚点回去,不是赵美娟对她不好,事实上,她也不清楚赵美娟对她到底是什么态度,说热情吧,谈不上,说不欢迎吧,也会给她烧水洗澡,她对自己的态度一直很迷,让姜暮也不知道怎么跟她相处。

更多时候看着赵美娟、靳强还有靳昕,她会觉得他们才是一家人。

这么多年妈妈独自带着自己,而爸爸早已组建家庭,从前那幅画面只存在于脑中,现在经常摊开在她面前,鲜活、真实,让她格格不入。

可另一边,妈妈即将奔赴的未来,又让她沮丧,担心,焦虑。

她不知道靳朝从前是如何面对这一切的?面对靳强和另一个女人组建家庭,面对曾经熟悉的家人离自己远去,他会感到不适吗?会在某一刻和她一样沮丧吗?

她无从探究,只想短暂地逃避一下,就这样坐在凌乱的休息室里写着题,不时抬头透过玻璃还能看见店门口靳朝他们喝酒闲侃的样子,让她心里充满了一些热闹的烟火气,起码,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少了些漂泊无依的孤单感。

他们喝酒喝到了快九点,收拾完东西,铁公鸡走了,小阳还在跟着靳朝待在维修间做一些收尾工作,他们没有进休息室打扰姜暮,隔着玻璃窗能看见她一直低着头很专心,不时翻阅试卷的身影。

大约十点的时候,三赖从外面敲了两下玻璃,姜暮听见声音抬起头,看见三赖手上拿着两个可爱多,举了举对她喊道:“出来吃个冷饮,别学傻了。”

姜暮放下笔打开门走了出去,三赖把右手的可爱多递给姜暮对她说:“就一个巧克力味的,给你。”

姜暮有些诧异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巧克力的?”

“有酒让我拿的。”

姜暮回过头去寻找靳朝的身影,发现他并不在维修间,她不禁问道:“他人呢?”

三赖随意道:“在后面忙吧,去不去我店里玩玩?”

姜暮没有拒绝,她撕开可爱多的包装纸,跟着三赖走到隔壁的宠物店,门一开阿猫阿狗们像疯了一样,齐齐发出各种怪声,姜暮眼睁睁看着三赖脚步一停,伸起手臂高高一挥,好似优雅的指挥家。

关键他的打扮气质一点都不优雅,脚上还撒着双蓝白相间的拖鞋,让这一幕显得格外像个江湖骗子。

令人惊讶的是,他这一招十分管用,宠物店恢复一片安静,所有小东西都不叫了。

姜暮诧异地问:“怎么办到的?”

三赖回过身,捂着自己的心脏对她说:“身为一个王者,打野是必备的技能。”

“……你游戏打多了吧?”

三赖笑着说:“现在行业不景气,可不是要多打游戏才能打发这无聊寂寞的日子,随便看。”

姜暮走到一面玻璃柜面前,店里倒有不少大众品种的猫,几只蓝猫,蓝白,美短,只不过这里的猫全都四仰八叉的,一副职业倦怠的模样,姜暮怎么贴着玻璃挑逗,它们都不太想搭理她。

她手上的可爱多吃完了,三赖在里面对她招了招手:“过来这看。”

姜暮看见里面有个围栏,她几步走过去伸头一瞧,原来里面躺着一只金毛,就是吃饭时他们一直讨论的那位西施小姐。

西施面前还有四只很小的奶狗在喝奶,诡异的是,明明是一只金毛妈妈,生出来的奶狗却花的、灰的,毛色各异,居然还有一只纯黑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长相过于怪异,那只纯黑的一直被兄弟姐妹挤到了外面,金毛妈妈似乎也有点不待见它,小黑狗几度去找妈妈,奈何小脚软塌塌的,走不稳还摔得四脚朝天,又心酸又好笑。

姜暮指着那只小黑说道:“它妈妈怎么不管它?”

三赖瞅了眼:“人都没法做到一碗水端平,更何况狗呢,这个黑的刚出生就断气了,还被西施叼到了店门口,我捡回来才把它救活。”

姜暮蹲下身看着它:“好可怜。”

三懒弯腰一把将小黑捞了起来,西施也只是懒懒地看了一眼,并不护崽,姜暮凑上来,三赖见她感兴趣,将小黑递给她:“给你抱抱。”

姜暮小心翼翼地接过小黑狗,捧在手心,她从来没有抱过才出生两天的小奶狗,碰到这个小东西心都要化了,小黑的身子软绵绵的,刚接触到姜暮小脑袋就不停寻找,在姜暮身上嗅啊嗅的,萌化了,姜暮被它弄得痒痒的,不禁也弯起了嘴角低下头轻轻蹭了蹭它。

她想起了什么,对三赖说道:“我小时候在我家小区里也碰到过一条黑色的小狗,跟了我一路,但是我妈不给我养。”

姜暮只说了一半,另一半是她和靳朝两人玩得脏兮兮的还带回一条野狗,姜迎寒见状气得让他们把狗扔了。

姜暮哭唧唧地拽着靳朝,靳朝也没办法决定小狗的去留,说带暮暮下楼放走小狗,结果跑去找了个纸箱将小狗藏在了小区后面的桥洞下,每天放学两人就神秘兮兮地去小店买火腿肠跑去喂小狗,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叫闪电,那时两人都觉得这个名字很酷,只不过并没有喂几天那只小狗就不见了,从此他们再也没见到过。

三赖忽然笑道:“想养吗?送你。”

虽然姜暮一直挺喜欢小动物的,但她从来没有正儿八经养过,初中的时候也和姜迎寒提过,但被妈妈一口否决了,姜迎寒是个生活极其细致的女人,她不允许家里出现宠物的毛发和气味,因此关于养小动物这件事从来不在姜迎寒的考虑范围内。

而现在她住在靳强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都像个外来客,又怎么再带只宠物回去,她对三赖说了声:“谢谢,我没有地方养。”

然后轻轻将小黑送回到它妈妈身边,奇怪的一幕发生了,小黑狗刚被姜暮放下去,又跌跌爬爬地要来找她,连三赖都觉得稀奇。

姜暮朝它伸出一根手指,小东西的脑袋立马搭在了她的手指上,那柔软的触感直达姜暮心底,让她动了恻隐之心。

宠物店的玻璃门被敲了两声,他们同时回身望去,看见靳朝已经把姜暮的东西收进了书包里,提着书包立在店门口对她说:“走了。”

三赖突然弯下腰,在姜暮侧边说了句:“你要真想养也不是没地方,去跟有酒说。”

姜暮抬起头看了三赖一眼,三赖笑着对她眨了眨眼。

姜暮出了宠物店才发现车行的卷帘门已经拉上了,靳朝把姜暮的书包放到一辆车上,然后把她给送了回去。

路上姜暮几次侧头看向靳朝,都不知道怎么开口,结果她还没酝酿好,已经到靳强住的小区了。

靳朝把车子开进小区,停在楼栋附近,将车子熄了火出声道:“看了我一路,想说什么说吧。”

姜暮绕着弯子开了口:“我刚才在三赖哥的店里看见那只金毛生的小狗了。”

“嗯。”

“就还挺可爱的。”

“……”沉默。

“其中有只小黑狗三赖哥说出生时都断气了,是被他救活的,不知道为什么西施好像不太喜欢它。”

“……”再次沉默。

姜暮见靳朝毫无反应,只能兀自嘀咕了一句:“你不觉得很可怜吗?”

靳朝才突然开口:“他随便编个故事你还能感动半天?那你怎么不问问三赖是怎么救活的,人工呼吸?”

姜暮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靳朝直接转头看向她淡淡道:“想养?”

他一眼看穿她的想法倒让姜暮有点不敢看他了,点点头小声问了句:“可以吗?”

靳朝打开车门下了车,姜暮也跟着下车了,两人隔着车子,靳朝立在颓败的树干下点燃一根烟,月色清冷,他的身影也略显疏离,声音不远不近地对她说:“他那四只小狗,有两只说得过去的被人订了,另外两只卖不掉的送你一只,让你跟我开口好养在我那,狗粮洗护费用有人替他摊了,你是不是傻?”

姜暮怔了下,还真没想到是这个套路,她将书包背上,校服袋子拎在手中。

靳朝似乎不打算上楼,直接隔着车子把家门钥匙扔给了她,姜暮伸手接过问了句:“什么时候还你?”

靳朝嘬了口烟回:“我最近没时间回来,你先拿着。”

姜暮点了点头转身刚走几步,突然又回过头问:“要是…所有狗粮和洗护费用我出,暂时先养在你那边,这样可以吗?”

靳朝侧过头去嗤笑了一声,随后转过来,突然正色道:“那你毕业后呢?是准备把那只狗带走还是丢掉?”

姜暮没有回答,因为连她都还没想好高考结束后自己该何去何从。

靳朝紧接着又缓缓道了句:“既然总要走的,我劝你最好别养,养出感情来麻烦。”

姜暮立在原地,整个人都在发烫,不是因为那只狗,而是靳朝的话,这就是他的真实想法吗?

既然当年分开生活了,又何必有过多牵连?

既然他们根本不是兄妹,又何必联系?

联系多了,有感情了,多麻烦?

姜暮神色渐冷,不再坚持,只是“嗯”了一声。

说完她头也不回,转身就大步往楼栋走去,心口窝闷闷的,靳朝在她身后叫了她一声:“喂。”

姜暮脚步定住,转过身就朝他喊道:“我没有名字吗?干嘛总叫我‘喂’,我不叫‘喂’。”

靳朝透过夜色瞧着她脸色通红的样子,好笑地扯了下嘴角:“不给你养只狗还能气成这样?就这么稀罕那只破狗?”

姜暮义正严辞地说:“那不是破狗,那是爹不要妈不疼的可怜虫。”

靳朝的脸色一点点冷了下去,直到完全没有温度,姜暮感觉到了一种窒息的压抑,她躲开靳朝的目光想赶紧逃离这个地方,可是在走进楼栋之前,她还是停住了脚步,她知道她的话触及到了他们之间最敏感的部分,她不敢去看靳朝,只是声音很弱地丢下句:“我没有对你失望,如果有,只有一个原因,你跟我断了联系。”

姜暮的身影消失在楼栋口,靳朝却久久没有离开,他的眉宇之间积郁着很深的纹路,这些年来他已经习惯身边人对他的失望,几乎每个过去相识的人看见现在的他,眼里都是隐藏不住的讥讽、同情和失望,对于这些,他也早已麻木了。

他没想到还会有人对他说出没有对他感到失望这句话,或者说她的失望和他的现状无关。

靳朝的嘴边溢出一抹苦笑,深深吸了口烟,那些不堪提及的过往全部化为烟雾吸进肺里,苦涩在胸腔间回荡。

直到很久后他才上车往回开,三赖还在店门口的躺椅上打游戏,见靳朝回来,他漫不经心地瞄了眼,说道:“开这么久?”

靳朝没搭他话,走到他旁边扔给他一根烟:“那只狗什么时候断奶?”

三赖嘿嘿一笑,立马退出了游戏,直起身子道:“一只狗就把你试出来了,你是怎么做到以德报怨的?小妹儿居然几句话就把你搞定了,真是让我大跌眼镜。”

靳朝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你无不无聊?”

三赖把烟夹在耳朵上,踢了一个板凳给他,靳朝坐在三赖几步开外,长腿随意曲着。

听见他说:“我还真是无聊得闲出屁了,就当年她们对你见死不救,换做我肯定是不能深明大义的。”

靳朝低头翻着手机,没有说话,三赖继续道:“我还真没想到你这个传说中的小妹儿长得这么正,小鼻子小嘴两个眼睛水灵灵的,怪不得你能一直惦记着,她跟你其实也没有任何关系,我要是你就把她弄到手,恶心下她妈,谁还不是个梁山好汉了,你要下不去手,我替你把这事办了。”

靳朝的眼神依然落在手机的图纸上,放大了某一角正在查看着,语气随意中透着一丝凉意:“你敢动她一下试试看。”

三赖整个人仰在躺椅上笑得夸张:“操,你还当真了?我傻逼吗?把她发展成自己人失去个办卡的潜在客户吗?等黑狗一断奶我亲手给你送去,要不要先充五千块办个至尊VIP?”

“一边凉快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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