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就在这时,岁岁和愿愿看不下去,从程月弯身后探出头来。
愿愿抱着程月弯的腿,仰着小脸。
“奶奶,不是这样的...是金宝弟弟抢我的碗...还把愿愿推在地上,愿愿好痛好痛...”
“放屁!”吴桂花一口唾沫星子喷出来,“我孙子会抢你的破碗?”
她伸手就要去扯愿愿的头发,“小小年纪就学会撒谎了!”
岁岁赶紧挡在妹妹前面,结果差点被吴桂花一巴掌扇在脸上。
是程月弯一把控住了吴桂花的手。
一把将两个孩子护在身后,声音突然提高:“吴桂花!你孙子抢鸡汤就算了,他还把岁岁愿愿按在地上打!”
“金宝是你孙子,难道岁岁和愿愿就不是吗!”
她说着扯开岁岁的衣领,露出肩膀上的淤青:“你看看!这就是你宝贝金疙瘩干的好事!”
围观的村民顿时哗然。
“这也太过分了...”
“三岁的孩子下手这么狠?”
“吴桂花平时怎么教的,孩子都被她给教坏了...”
吴桂花见势不妙,刚想往地上一坐。
这是她惯用的招数。
平日里金宝闯祸,别人找上门的时候,她只要这么一坐,拍着大腿一哭诉。
“没天理啊!男人走得早,现在一个个的都来欺负我啊......”
宋老头是早些年给村里修水坝的时候不小心给冲走的,找到的时候人都凉了。
也因如此,平日里村里人对于吴桂花这种撒泼招数,基本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认倒霉的。
吴桂花也自认为这一招百试不爽。
可谁知,在吴桂花准备倒地的那一刹那,程月弯突然像是被抽了骨头的柳条,软绵绵跌坐在雪地里。
发髻散开一缕青丝,垂在苍白的脸颊边,沾了雪粒子更显凄楚。
“娘,你要打要骂都冲我来...”
“只是求您给孩子们留条活路,他们爹不在身边,我这个当娘的又不中用...”
话音未落便剧烈咳嗽起来,单薄的肩头震颤着,咳得狠了竟呕出口血丝。
殷红的血珠溅在雪地上,灼人的很。
愿愿突然扑过来用袖口擦她嘴角,破棉袄袖管露出冻疮溃烂的手腕。
“妈妈别死!愿愿以后每天只吃一顿饭!”
“妈妈,岁岁以后上山多挖点野菜给你吃,你别走啊!”
两个娃娃开始大哭起来。
母子三人倒在雪地里,凄凄惨惨,仿佛要跟碎掉了一般。
在场的村民们当年或多或少受过宋怀生的恩惠,如今他这妻儿遭了这般委屈,也是有些看不下去了。
“怀生他媳妇儿,你先起来,这地上多冰啊,别到时候给冻着了。”
“是啊是啊,婶子们一定会给你做主的。”
“不是说她家怀生现在已经做到副团的位置了嘛,这些年也不知道寄点钱回来,这妻儿都被磋磨成什么样子了哦。”
“怀生那小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不像是不顾家里的人啊,而且去年他回来的时候,还给了我两块钱,让我平日里多照看照看那母子三人呢。”
“你们说,有没有可能是有人把这笔钱给偷偷藏起来了呢。”
“谁啊,这私藏军人家属的津贴可是要挨枪子儿的。”
“家贼呗,好几次我都瞧见吴桂花从邮递局里出来,手头都拿着两个信封呢,当时被我瞧见还遮遮掩掩的,现在想来,分明是心虚了。”
......
众人这才将目光转移到吴桂花身上。
“吴桂花,你坐这地上干嘛呢?”
吴桂花:不是,她这使得都是我的招数啊。
“问你话呢,你是不是把怀生小子寄给他们娘仨的钱都给昧下了?”
吴桂花自然不能承认。
程月弯适时再开口。
“各位婶子误会了,其实都是我的问题。”
“当年我不懂事和怀生闹了脾气,所以让娘替我去取了津贴,后来我也忘记跟娘知会一声,所以娘才替着我取了这么些年的津贴,娘,你说是也不是?”
对于吴桂花这人,若是非来硬的,保不准最后会来个玉石俱焚的下场。
程月弯给了台阶下,吴桂花是不走也得走。
毕竟这事情已经被捅了出来,只要去邮递局那边问上一嘴,真相就出来了。
现在应下了,自己还能落得个好名声。
大富最近在和隔壁村村长女儿相看着,那户人家最注重名声,可不能出任何差错。
“是啊是啊。”吴桂花咬牙应下。
“你身子不好,怀生寄来的钱我都给你存着呢,我现在就回家取给你。”
吴桂花正准备溜走,想着到时候随便拿个几十块钱过来应付应付算了,反正这贱蹄子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钱。
可程月弯哪会放过这么个机会。
“怀生每个月给我们娘仨寄四十五,寄了五年时间,一年是......一共是两千七,这样吧娘,给你凑个整,直接给三千块钱就行了。”
许是被那么多人盯着,又许是被程月弯这波反向抹零的操作给惊到,吴桂花下意识地便开口。
“放你娘的四十五,里头分明有十五是给我的。”
程月弯等的就是吴桂花这句话。
一个月十五块钱在这个年代也不少了。
至少就能证明他们夫妻俩还是“孝顺”的。
而且她手上还有昨儿从金宝手上薅来的金锁银镯,等过个几十年再拿出来又能卖不少钱呢。
“哦对,里头还有我们两口子孝敬娘的,那就按照三十块一个月来算,娘你给我一千八就成。”
这么多双眼看着,吴桂花便是想赖也赖不了了,只能闷声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