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叶闻枝带着三名婢女,以及乔装成小厮的侍卫丁文、丁武俩兄弟,一路回到了永宁侯府。
门房见是她,神色闪烁上前欲拦,却被叶闻枝一个冰冷的眼神慑住:“滚一边去!”
门房顿时噤若寒蝉,瑟缩着退到一旁。
她风风火火直闯自己的院落,却远远便瞧见院门大开。
里头人影晃动,竟有人正在往外搬东西。
只一眼,叶闻枝就认出正是她陪嫁的红木嵌螺钿首饰盒。
关键的是,这东西本该锁在她存放嫁妆的库房里,而库房钥匙,只有她和云岫才有。
只见老夫人身边另一个得力的李妈妈正指挥着人,库房的门锁赫然已被砸开,散落在地。
几个人正七手八脚地从里面搬出绫罗绸缎、瓷器摆件。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云岫又惊又怒,冲上前去拦住一个抱着锦缎的小丫鬟。
“放下,这是小姐的东西,你们凭什么搬?”
李妈妈见状,眼底有瞬间的惊慌,不过很快挺直了腰板,
“夫人回来了正好。
府上突逢大变,小少爷意外溺亡,这丧事总要办吧。
账上一时支应不开,老夫人特派老奴来与夫人商议,先挪些您的嫁妆应急。
谁知王妈妈前去请您,竟被您打成重伤,好不容易才捡回条命来。
老太太也是没法子,还请夫人见谅。”
敢打老夫人的贴身女使,跟直接打老夫人的脸也没什么差别的。
府上主子动了真怒,此行也得到了侯爷的默许,故而这话说得掷地有声。
拂尘在一旁听得张大了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强行砸锁霸占儿媳的嫁妆,还能如此理直气壮、倒打一耙?
难怪叶姑娘铁了心要和离!
来的路上叶闻枝已大致说了情况,此刻亲耳听闻、亲眼所见,仍把拂尘气得够呛。
青鸢眯起了眼睛,周身气息瞬间变得冰冷,隐隐有风雷之势。
叶闻枝胸膛微微起伏,她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就在青鸾以为要雷霆震怒时,她却忽然抬起头,脸上绽开一个异常灿烂明媚的笑容,仿佛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喜事。
“太好了……”她轻声笑着,环视着这混乱的场面,
“这一地鸡毛、鸡飞狗跳的样子,我可真是太喜欢了。”
这反常的反应让所有人心里都毛了一下。
她笑着吩咐,声音却清晰冰冷,
“云岫,去取我的嫁妆单子来。
把刚刚被搬走的,还有这些年从我嫁妆里出的、如今散落在府里各处的所有东西,一件不落,全都给我搬回来。”
她顿了顿,笑容越发甜美,却让人无端生寒:
“记住,是所有哦。
无论现在谁在用,无论在哪儿。
哪怕是戴在老太太头上、插在她发间也给我摘下来,听明白了吗?”
云岫眼中瞬间闪烁起兴奋的光芒,朗声道:“是,小姐!”
以前都是唤夫人的,自从得知和离之事,就改了口。
叶闻枝笑意盈盈地看向身旁的女卫,
“拂尘,你跟着去。
有人捣乱、有人不从,打死打伤不论。”
“是!”拂尘抱拳,眼中闪过跃跃欲试的兴奋光芒。
李妈妈这才慌了神:“你……你要做什么!反了你不成?”
“啪!”
话音未落,叶闻枝反手就是一个极其响亮的耳光,直接将她扇趴在地。
李妈妈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嘴角渗血,趴在地上半晌哼不出声。
叶闻枝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轻柔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我是侯府主母,一个老奴才张口闭口‘你你’的,谁给你的规矩?”
话音未落,抬脚又是狠狠一踹。
“嘭”的一声,李妈妈被踹得滚了几滚,直到抵着院墙才堪堪停下。
院中其他正搬东西的下人全都吓傻了,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叶闻枝抬眸,目光扫过他们每一个人,脸上依旧挂着那抹诡异的甜笑:
“怎么,等着我亲自来扇你们呢?还是站过来排好队?”
下人们吓得魂飞魄散,纷纷慌忙放下手中的东西。
他们正想趁机一哄而散,就听叶闻枝再次开口。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哪儿拿的,原样放回哪儿去,若是磕着碰着了一点儿……
卖了你们补偿,不够的卖你们的父母儿女,赔够了为止。
很合理,对吧?”
下人们瑟瑟发抖,看着眼前手段狠辣的主母,只觉得她是彻底疯了。
与往日那个见人带笑、很好说话的温柔夫人判若两人。
再不敢有丝毫犹豫,赶紧小心翼翼地将东西一件件搬回库房,生怕发出一点磕碰声响。
“夫人……都、都归置好了……”
一个胆大的婆子战战兢兢地回话,叶闻枝淡淡点头。
众人如蒙大赦,躬身垂首,颤颤巍巍地往外退。
“等会儿。”
轻飘飘三个字,让院里的所有人瞬间定格,完全不敢动弹。
叶闻枝指了指地上瘫着的李妈妈:“把这老货拎走,别脏了我的地方。”
“是!是!”
立刻有两个小厮上前,拖死狗般将李妈妈拖了出去。
院子里终于清净了。
叶闻枝示意青鸢给她搬了张软塌,就摆在库房门口的廊檐下,舒舒服服地躺下。
“会泡茶吗?”
青鸢颔首:“会。属下擅长潜伏刺探,丫鬟所需技艺,皆曾掌握。”
“好,”叶闻枝慵懒地靠在软枕上,
“来碗香茶,等着看好戏开场。”
另一边,云岫拿着厚厚的嫁妆单子,带着拂尘和丁文丁武,风风火火直扑老太太所居的正院。
“站住,你们往哪里闯!”
院门口守着的老妈子见状厉声呵斥阻拦。
云岫根本不理,圆润的小脸绷紧发白,胸口急促起伏,直直就往院子里冲。
“站住!你个贱婢竟敢……”那老妈子见被无视,张口就骂。
“啪!”
根本不用云岫吩咐,丁文一个箭步上前,蒲扇般的大手直接一个耳光将那老婆子扇飞在地。
将军府出来的侍卫最是护短,这老婆子敢侮辱小姐的贴身丫鬟,等同于侮辱小姐本人。
丁文丁武兄弟俩如同门神般在前开路。
但凡有出口侮辱或试图阻拦的,毫无例外,皆被一招撂倒。
转眼间,院子里已倒了四五个婆子丫鬟。
不是昏死过去,就是躺在地上哎哟惨叫,一时爬不起来。
云岫径直闯入屋内,目光锐利地扫视一圈,迅速指向屋内几样显眼的东西。
一扇紫檀木雕花嵌玉石屏风,一对官窑粉彩美人觚,还有多宝架上几件玉器摆件。
“这些,还有那个……都是小姐的嫁妆,是往年孝敬给老太太的。”
丁文丁武二话不说,上前就要搬东西。
此时,老夫人才在搀扶下颤巍巍地从内室出来。
痛失爱孙,之前在池塘边受了刺激,最终还是晕了过去。
此刻头上戴着抹额,面色苍白如纸。
一见这阵仗,气得浑身发抖:
“反了……反了天了……云岫你要干什么!”
云岫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毕竟积威犹在,但她很快挺直了脊背。
都要和离了,这已经不是小姐的正经婆婆。
何况昨日侯爷归来,这老东西一句话都没为小姐说过。
府里这些年吃穿用度,连同老太太自己的吃喝嚼用、吃药补品、四季衣裳,哪一样不是小姐掏的嫁妆钱?
没良心!歪屁股!
“老太太,趁着儿媳不在家,砸锁强抢儿媳的嫁妆,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老夫人被她这一句“老太太”直接问懵了,指着她,气得手指直哆嗦:
“反了反了,你个贱婢敢这么跟我说话!
来人啊,给我掌嘴,狠狠地打!”
然而,没人动。
院子里还躺着好几个呢,再看面前那两位煞神般的雄壮小哥,谁还敢上前?
气氛一时尴尬至极。
老夫人简直惊呆了,不敢相信自己下令了竟然无人动弹。
“愣着做什么,给我掌她的嘴啊!”
“老、老夫人……”旁边的下人试图解释,声音发抖。
云岫却扬起头,提高了声音:
“奉小姐命令,收回所有嫁妆。
老太太,还请交出您私库的钥匙。”
侯府从来都是小姐掌家,公账的对牌钥匙都在小姐手上,公中的东西不急。
云岫也清楚,公中根本没多少油水。
若非小姐一直拿自己的嫁妆贴补,侯府早已维持不住表面光鲜。
但这些年逢年过节,小姐送给老太太的贵重孝敬,肯定都收在她的私库里。
老夫人像是受到了奇耻大辱,胸膛剧烈起伏,几乎站不稳,全靠两旁的人搀扶。
“你……你滚,给我滚出去!”
云岫不再看她,抬手指向搀扶着老夫人右臂的那个婆子:“钥匙是她管着的。”
下一刻,一道身影直直冲撞了上去。
冰凉的触感瞬间抵在杨妈妈的颈间,那是一柄泛着寒光的匕首。
拂尘面若冰霜,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交出来。”
杨妈妈吓得魂飞魄散,动都不敢动,搀扶着老夫人的手顿时松了。
失去一边的支撑,另一个小丫鬟根本扛不住。
惊呼声中,老夫人“哎哟”一声,被带得踉跄着朝地上摔去。
拂尘却看都未看那乱作一团的景象,匕首稳稳地贴着杨妈妈的皮肤。
“三息之内,不交钥匙,死。”
“一……”
“我交,我交!别杀我!
钥匙……钥匙在我怀里!”
杨妈妈吓得尖声哀嚎,几乎瘫软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