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周六。

　　江崇笙有睡懒觉的习惯。

　　江贞见不惯她太闲，七点刚过，直接推门进房。

　　“几点了？还在睡！早饭都给你煮好了！你皇帝啊，全家等你一个？”

　　被子一掀，房门大敞。

　　丝毫不顾及同一层楼还住着一名男性。

　　江崇笙坐在床上醒盹，缓了一会儿，进浴室洗漱。

　　屋外的江贞喋喋不休：“一天到晚懒得要死，被子从来不叠！你这个死样子怎么嫁得出去？你婆婆不得嫌弃死你！”

　　洗漱毕。

　　江贞已不在房内。

　　江崇笙喂了兔子，照旧没叠被子，下楼去到餐厅。

　　固定的上菜口位置。

　　坐着等了许久，江贞才服侍程青山下楼。

　　老爷子看见江崇笙，还挺诧异，手里盘着那串十八籽：

　　“这丫头还是懂事，不需要人操心，不像梦涵，不睡到日上三竿，她是不会起！”

　　“哪里。”江贞嘴上说着谦虚的话，到底是笑了，“她也就比狗强点儿！”

　　江崇笙没应，却眼睁睁看着程青山盘串儿的手倏地停止，还瞥了江贞一眼。

　　而后命令仆人：“去叫程梦涵起床！”

　　五分钟后，程晏舟下楼。

　　黑T恤，同色系阔腿裤，不似工作日的正经装扮，少了几分淡漠疏离。

　　江贞给女儿使眼色，“去给晏舟斟豆浆。”

　　“不必。”程晏舟连眼神都没给一个。

　　站在距离江崇笙三个板凳的位置，有意保持距离。

　　而后扫了眼餐桌，没什么想吃，转身去玄关拿车钥匙。

　　“要出门？”程青山叫住他，“周六还出诊？”

　　“出个小差，给孤儿院的孩子做心理疏导。”

　　“不能明天去？你弟弟今天回国。”

　　江崇笙想了想，三两下吃完早餐，也起身下桌。

　　江贞立马瞪她，“你又干嘛去？”

　　江崇笙回头。

　　江贞立马道：“长辈没吃完，怎么能下桌？谁教的规矩！一会儿去把碗洗了！”

　　继而压低音量：“有点眼力见儿...”

　　江崇笙故作乖巧：“我跟唐青青约好，去图书馆买教辅资料。要考试了，不想连大学都上不了。”

　　江贞垂眸，余光隐隐瞥着程青山，意味深长的，“这个节骨眼儿，学习是比较重要。”

　　程青山再次看向楼梯口。

　　十分钟了。

　　程梦涵还没下楼！

　　还在睡！

　　他回神，对比乖巧的江崇笙，面子早就开始挂不住，正色道，“让你晏舟哥送你去。”

　　江崇笙换了个方向回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程晏舟：“可以吗？”

　　车钥匙攥在掌心，指尖轻微颤栗。

　　对视间，眸波暗流涌动。

　　程晏舟一句话没说，转身离开客厅。

　　江崇笙回看程青山，还挺委屈：“他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他若是不答应，叔叔给你钱，你打车去！”

　　“那我上楼拿书包。”

　　江崇笙腾腾上楼，抓了把饲料扔兔笼里，拍拍小兔子的头，“宝宝乖，妈妈帮你打猎去！”

　　而后起身，扒着露台看楼下的猎物。

　　院子的宾利轰隆隆地响，驾驶席的窗沿垂下一条劲朗手臂，指尖夹着香烟，烟雾消散在风里。

　　江崇笙反而不着急了。

　　书包带挂在臂弯，她慢吞吞下楼，还饶有兴致地拿出手机，开了一把游戏。

　　行至二楼，听见吵闹的声音。

　　“她起我就必须起，什么道理？我就要睡！狗？你说谁不如狗？”

　　房门打开，程梦涵气咻咻地往外走，正好碰上迎面下楼的死敌。

　　死敌一个眼神没给她，挂着书包往楼下去。

　　仆人从房间追出来：“四小姐，三小姐七点就起了，现在要去图书馆学习！”

　　程梦涵瞪她：“你管谁叫三小姐？”

　　仆人畏惧：“老爷要是娶了江总管，依照年龄，您排行老四，她排老三。”

　　“结婚也是我程家的奴隶！”程梦涵满脸怒意，拔腿往楼上走。

　　仆人连忙跟上去，“小姐，您上三楼做什么？”

　　程梦涵头也不回：“关你屁事！”

　　*

　　楼下。

　　江崇笙单手开车门，坐进副驾驶。

　　男人一身躁意，等得有些不耐烦，“安全带。”

　　江崇笙操控着屏幕里的安其拉：“没手，要么你帮我系，要么等我玩完这一局。”

　　程晏舟侧目。

　　这丫头变脸挺快，当着长辈，乖巧到不行，眼下没了别人，说话就开始放肆。

　　指尖的香烟不知抽到了第几支，没扔。

　　程晏舟叼在嘴里，倾身靠近。

　　拽过安全带的瞬间，江崇笙朝他吹了一口气。

　　栀子花香瞬间盖过二手烟的呛人气息，程晏舟动作一顿，耳尖清风拂过，红到难以控制。

　　“欠的？”他扭眸，两人距离很近。

　　“正常呼吸。”江崇笙的眼底尽是得逞的笑意，“撩到你了？”

　　沉默的对视中，游戏音效响彻耳廓。

　　Victory！

　　胜利字样盘踞屏幕。

　　江崇笙放下手机，抱着双臂，盯着近在咫尺的男人，“所以，接吻吗，程晏舟？”

　　大眼睛，单纯脸，笑的时候像太阳一样耀眼。

　　程晏舟喉头一紧。

　　烟雾萦绕着两人的呼吸。

　　须臾。

　　啪嗒一声，江崇笙顿觉安全带一紧。

　　程晏舟单手取下香烟，从江崇笙身侧那扇窗户扔出去。

　　下一秒，宾利开出院子。

　　江崇笙坦白：“我今天跟唐青青没有约。”

　　程晏舟瞥着后视镜，三层洋楼门口的监控渐行渐远。

　　他说：“我知道。”

　　“那你还让我上你的车？”江崇笙懒洋洋地笑着，“程晏舟，你怎么回事啊？”

　　怎么回事？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只凭借本能，做出了一些于他而言违背常理的事。

　　他一路没说话，江崇笙任由他去，座椅放平开始补觉，不多时又被刹车的惯性晃醒。

　　身上多了一件天蓝色的牛仔外套。

　　带着点熟悉的烟草味，淡淡的，不呛人，好闻，更多的，是被阳光晒过的气息。

　　江崇笙揉眼问：“到了？”

　　“嗯，下车。”

　　江崇笙挺直腰杆起身，眼前硕大的六个大字：向日葵孤儿院。

　　她解开安全带，又惊恐地抬起头。

　　哪儿？！

　　程晏舟做心理疏导的地方，居然在这儿？

　　他却已经下车，径直朝门口走去，丝毫没看见身后的江崇笙，一闪而过的心虚与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