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八年初夏
云州市城中村一条小巷。
一栋八十年代修建的灰色二层小楼 ,二楼的一间出租屋里。
上午九点半,秦阳还没起床。
“嘭嘭!嘭嘭嘭!”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震得这小小的房间,嗡嗡作响。
紧接着就传来了房东大妈那大嗓门:
“203,该交房租了。”
秦阳听到是房东的声音,强压着心中的火气,对着门口说道:
“不就九十块钱吗?说好了晚上九点给你!一大早的就来敲人房门,烦不烦呐!”
外面的声音立刻拔高,嚷嚷道:
“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后天,都拖欠四天房租了!”
“今晚你再不交钱,明天一早我就锁你房门!”
门外的脚步声,咚咚咚地下了楼。
秦阳只觉得一阵屈辱涌上来,握着拳头狠狠地砸了一下床板。
妈滴!九十块钱,就能把他逼到墙角。
正是因为没钱!
同居了两年的女友,弃他而去,做了那个玩具厂老板的情妇。
而那个老板,还派他的几个手下,在暗地里对秦阳下了黑手!
导致秦阳受伤很重,一个人躺在这个小小的出租屋里,休养了二十来天。
到现在,身体才恢复过来。
现在他身上只有二十一块钱了。
这二十天来,又没有人照顾他,一个人躺在床上,忍受着伤痛。
饿了,就死撑着爬起来,插上电饭锅,吃点白饭。
饿一餐饱一餐的,好不容易才挨了过来。
秦阳点上一支椰树牌香烟,下床,拿起抽屉桌上那瓶爷爷留下的药酒,倒了一小杯,一仰头灌了下去。
他爷爷曾经说过,这酒舒经活血,强身健体!
他从老家带来了三瓶,以前没喝过。
这二十天来,他没钱疗伤,全靠这药酒疗伤。
他走进用半截墙隔出的小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冲凉。
水哗啦啦地淋下来,暂时压下了暑气和心里的火。
“嘭!嘭嘭!”房门又被敲响。
秦阳心里一阵火气:
“麻蛋!没完没了是不是?”
他浑身湿淋淋地从卫生间里冲了出来,大步走到门边,猛的一下拉开门。
门一打开,秦阳顿时就傻眼了!
门外站的,是在一个打扮的非常时尚的漂亮女孩!
女孩看到秦阳没穿衣服,扫了他一眼,美眉微蹙,嗔怒道:
“你怎么不穿衣服就来开门?”
秦阳讪讪笑了笑,说道:
“青青,正在冲凉,我也没有想到是你敲门。”
岑青青走进这间熟悉的小屋,眼神有些复杂,低声道:
“秦阳,我,我以后就不住这边了,今天过来,把我那点东西拿走。”
秦阳点了点头,明白“以后”这两个字的意思。
他指了指墙角那个帆布包:
“你的东西,我都收拾在那个包里。”
他的目光落在岑青青身上。
露肩衫,黑色包臀裙,勾勒出诱人的曲线,浑身都散发着都市丽人的风韵。
秦阳记忆中那个淳朴、善良的女孩,被这一身时髦的打扮,尘封在过去的记忆里了。
岑青青感受到他的目光,很不自在地把长发拢到耳后,轻轻叹了口气:
“秦阳,对不起!看到你这样,我心里其实……”
话里的怜悯之意,像针一样,刺了秦阳一下。
秦阳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用毛巾擦干身上的水珠,坐到床沿上。
摆了摆手,说道:
“没事,青青,你不用愧疚。”
“我尊重你的选择。”
他说的是实话,可心里的酸楚和不甘,只有自己知道。
岑青青挪过那张塑料凳,挨着床边坐下。
用手拉了一下上退缩的裙摆,并拢双腿,将肩上的小挎包放在并拢的白嫩大腿上,挡住了里面的那一抹白色。
然后拉开挎包拉链,拿出三张百元大钞,递给秦阳:
“秦阳,这钱你拿着交房租吧。”
“我在楼下,听到房东催租了。”
“你离厂时领的那两个月工资,是不是都寄给了你那个在京都读大学的妹妹?”
“不然你出厂只有二十来天,也用不完一千块钱。”
秦阳扫了一眼那三张钞票,摇了摇头,语气漠然地说道:
“是他给你的钱?我不要!”
岑青青的手僵在半空,脸涨的通红:
“你……”
她猛地站起身,想走,但看着秦阳倔强又颓唐的样子,心一软,又缓缓坐了下来。
她长长叹了口气,一双美目凝视着秦阳。
看着他那张写满失意的脸,过往的美好记忆翻涌而上,愧疚感淹瞬间没了她。
岑青青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轻抚摸秦阳的脸颊,声音哽咽:
“秦阳,是我对不起你,你就让我帮你这一次,好不好?”
“这样,让我心里也好受点儿…”
秦阳侧头躲开,挡开岑青青的手。
盯着她那双闪烁着泪花的眼睛,喉结滚动了一下,语气缓和了些,说道:
“青青,我不要你的钱,不是恨你。”
“我有我的原则。”
“你的选择,我虽然痛苦,但不怪你。
“你放心,我垮不了!”
“谢谢你这两年,陪着我吃苦。”
这话,戳中了岑青青心中最软的地方。
她再也忍不住,猛地扑进秦阳怀里,哽咽起来:
“秦阳,别说了!谢谢你理解我。”
“我也不想跟着他,与他在一起,我很难受,过得并不好!”
“有些时候,我都绝望!自己过得什么日子,只有自己知道。”
“可我家里,你也知道,我妈走了,爸身体不好,弟弟还要读书……我真的需要钱……”
秦阳的心,一疼。
他知道,岑青青的家境,比他家还要难……
他虽然恨岑青青,但他更恨自己。
两个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的人,在这一刻,紧紧相拥在一起,想要在彼此的身上,索取到一丝的温暖。
搂着怀里香软的女人,一种报复的情绪,情不自禁地在秦阳的心头涌起。
他轻轻擦去岑青青眼角的泪,低下头,吻住了那两片熟悉的娇唇。
亲吻变得急促,带着报复的味道。
片刻后,秦阳松开她,声音低沉,问道:
“青青,可以在给我一次吗?”
岑青青看了一眼窗外,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嘴唇凑到秦阳耳边,轻声说道:
“秦阳,我恨他,我过得痛苦!”
“这是最后一次。”
“以后,我就是他的女人了,我俩就不可以这样子一起了……”
曾经熟悉的激情瞬间被点燃,秦阳积压已久的怒火、不甘、屈辱,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决堤的出口。
两个人就紧紧纠缠在了一起。
……
岑青青起初还带着一丝愧疚和被动。
但很快,身体熟悉的记忆和复杂的情感淹没了她。
秦阳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异常旺盛的精力,从身体深处涌起,远超以往。
是那药酒?
他脑中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
岑青青也终于从沉迷中察觉到了异样,她睁开迷离的双眼,惊疑地喘息着问:
“秦阳,你,你今天怎么……?”
就在这时——
“嘀!嘀嘀!”
楼下突然响起尖锐刺耳的汽车喇叭声,像警报声一般,撕裂了小屋里的浓情。
紧接着,一个男人不耐烦的吼声传了上来:
“岑青青,拿个东西都要半天吗?上去都十分钟了,快点!”
岑青青身体猛地一僵,像是从梦中被泼醒,脸上瞬间闪过慌乱,她急忙对外喊道:
“吉祥,你再等一会!身份证还没找到!”
她推了推秦阳的胸膛,带着哀求的哭腔:
“秦阳,快……他催了,我真得要走了,今天就到这里,行吗?”
楼下的催促,激起了秦阳心底最深的叛逆和报复欲。
他非但没停,反而更加勇猛……
岑青青忍不住声音大了一些,吓得她急忙捂着嘴巴,怕在楼下陪她过来的刘吉祥听到。
就在两人几乎要忘记一切时。
“嘭”的一声爆响!
那扇本就腐朽不堪的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狠狠踹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