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薛灵珊几次试图平缓呼吸,可她还是感到血气快速上涌,气到喉咙里都泛起腥血味儿。
她在佛前苦苦求了五年,心碎了,泪也都流尽了,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她的心肝宝贝。
刘春花明明拥有着她梦寐以求的机会,却弃之如敝履,不仅不善待,竟还虐待!
想到这里,薛灵珊寸寸扭头,语调森寒诘问老汉。
“刘春花为什么要打兜兜?”
老汉头一次迎着上位者的暴怒,一对上眼神腿就软了,只觉得这贵妇眼神好骇人。
再一看四周士兵黑洞洞的枪口,他当即跪倒在地,吓得直打哆嗦。
小红从怀中拿出荷包,抛到老汉怀中。
“你一五一十说出来就是!我们不为难你。”
老汉一掂量荷包,沉甸甸的!
天娘嘞,他干一辈子的活儿都赚不到这么多洋元,兜兜这孩子苦尽甘来,可算是遇到贵人了。
心里这样羡艳想着,老汉嘴巴也没停:
“唉!您是不知道,真造孽啊!”
“兜兜她亲爹过世得早,就留了那么件裙子给她做念想。可今个儿下午,刘春花偏拿了那条裙子给继女穿,兜兜就急了,想要回来。”
“小孩子下手没轻没重的,将那继女推倒了。刘春花一下子就火了,抄起藤条就是打!”
薛灵珊立即想到下午在车内看见的继女。
身量同成年女子都快一般高了!
生得还牛壮。
可怜五岁的小奶包,怎可能推得动那头母牛?!
“疼……”
怀中传来奶猫似的叫声。
薛灵珊低头一看,兜兜浑身烫到发红,身上的衣物都被血浸到变了色,疼到睫毛都打颤。
她鼻尖猛地一酸,抱着兜兜起身。
“回府!快找最好的医生来!”
临上车前,薛灵珊回头看向士兵,
“还有虐待我乖女的那二人。”
每一个字,都像是被含着莫大的怨怒用力咀碎,薛灵珊冷冷道:“一并抓来!”
**
刘春花是深夜才发现兜兜不见了。
还真别说,到底是十月怀胎生下,半大点孩子忽然跑了,她多多少少都有些担心。
村里夜路黑,道路上坑坑洼洼也多,要是一不小心滑到河道里,溺死了都没人晓得。
她点了灯,叫醒继女。
想要出门找找。
继女睡到一半被叫起,不仅没有一点儿怨气,还乖乖地替她取鞋。
仰着脸问她,“阿妈,兜兜是不是在怪你?”
刘春花一愣,“怪我什么?”
“我知道阿妈想让我和兜兜都过上好日子,才会格外看中拍卖行的活计,不惜取出那条裙子。可兜兜年纪小,她还拎不清好赖,”
说到这里,继女忧心忡忡,“我借她几块铜板买鞋,她都下狠手推我。阿妈拿她的裙子,她一定更气你,才会离家出走吓唬你。”
刘春花火了,“怎么就成她的裙子了?”
她是真搞不懂。
兜兜的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她供着?按理来说,补贴家用也是正常。
为了几块铜板和一件破裙子,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至于吗?
越想,刘春花越觉得养了条白眼狼。
吃家里的用家里的,到了该反哺的时候,就开始作,从没有见过这么自私的娃。
“算了,今晚不找了!”
刘春花大手一挥。
继女惊讶,“这怎么行!兜兜还小,出意外可怎么办。”
刘春花更来气:“她自己要跑能赖谁?就该让她在外面吃点苦,不吃苦都不知道家里待她有多好!”
两人正说着,农舍外狭道有车头大灯打进来,光亮一下子将黑夜劈开,刺得人都睁不开眼。
咚咚咚!咚咚!
木门几乎是被人砸响,刘春花心里一惊,忙不迭上前,小心翼翼将门打开一条缝隙。
伸头一看,她顿时狂喜,是军爷!
难不成……
贵人反悔啦?又想收养她女儿啦!
军爷看见她,连基本的寒暄都无,面色漠然向后一招手,就有几名膀大腰圆的士兵上前,将刘春花与继女二人反手钳住,往车中押。
“诶?诶!这是要去哪儿!”
刘春花被扔上车,转头时刚好瞧见继女脸上的雀跃。
她心底却有些发怵。
气氛似乎有点儿不对劲?
车辆前座的两位军爷都一板一眼,不爱搭理人,问什么都不答。
这死寂的氛围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车子从村中开到了市中心,颠簸的道路转为平坦,四周的建筑物也愈加宏大壮观。
一直开到了一栋别墅前,士兵打开车门,对她们说出今晚的第一句话:
“夫人要见你们。”
说不准此时是惊吓多,还是惊喜更多,
刘春花下车,牵着满脸欣喜的继女,跟随士兵走进别墅。
大厅富丽堂皇,地板亮到晃眼,厅大到能跑马。都深更半夜了,还有来来去去的佣人在厅堂穿梭,她们母女二人被晾在这儿,就无人再管。
刘春花本想矜持些,可继女已经迫不及待,小跑到沙发边上,凑近了看上面镶的绿玉。
“阿妈,”继女喜叫:“咱们要发达了。”
刘春花赶忙“嘘”一声,提醒:“贵人不一定是要收养你。”
“她不收养我,为什么要见我们?”继女反问。
刘春花心想,说得对啊!
方才心尖那抹忧虑顿时荡然无存,母女两人绕着沙发与茶几细看,越看越觉得,这哪里是家具,这简直就是她们光辉又明亮的未来啊!
“以后,这就是咱的家了。”
刘春花大着胆子,挪到沙发边坐下。
这一坐,更是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来来去去的佣人不断对她们母女二人投来注目礼,交头接耳着窃窃私语,时不时还摇头。
明明股下松软,刘春花却如坐针毡,感觉自己像没穿衣服,被人扒光了看笑话似的。
又挨了将近十多分钟。
小红急匆匆领着医生来到大厅,惊鸿一瞥瞅到这两人,眉头顿时重重拧起。
“荒唐!”
“你们母子真是荒唐至极!”
小红高声怒斥:
“谁允许你们坐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