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一上班，沈叶就迫不及待去农业办公室找张泽张大哥，准备蹭车回德县。两周不见爷爷奶奶，沈叶就心急如焚。

两人合计，准备抓紧争取一小时内处理完手头的工作，然后踏上回家的路。

乡镇工作，时间相对自由，干完自己手头工作，周五下午便可以酌情安排时间。

虽然路上要三个多小时，到家恐怕已是傍晚。但这个计划一定下来，如花朵般悄然绽放的幸福感在沈叶心中蔓延开来。

的确，人在接近幸福时倍感幸福。她沈叶手上的动作加快，她的心情如同窗外午后的阳光，明媚、灿烂。

高速上，张大哥一脚油门下去，车速瞬间飙到了130码。沈叶心脏咯噔一跳，迅速攥紧了车把手。

她紧张的调侃：“张老汉啊，我是着急回家，但你也不能让我提前到站吧……”

沈叶很珍视老乡之间的情谊，再说张大哥为人实在直爽，沈叶很愿意跟他相处，偶尔也开开玩笑。

沈叶戏称张大哥为张老汉，显得亲切。

张大哥一听这话，才反应过来车速过快，“哎哟”一声笑了，松了松油门。车速缓缓下降，车厢内恢复了平稳。

期间，爷爷奶奶先后打来了视频电话。

“宝贝孙女，啥时候回来啊。我吃得都快做好了。”奶奶在厨房里忙前忙后，准备着沈叶爱吃的饭菜。

“叶子，到哪了啊。”爷爷的视频镜头，永远对着他自己相反的方向，视频那头的爷爷，在清乡街头徘徊。沈叶无奈摇摇头，笑了笑。

小时候，父母外出打工，爷爷奶奶靠着种庄稼攒下的辛苦钱，在清乡街头买了一间两层门面，开了家小卖铺，方便沈叶上学。铺子挨着学校，卖些文具、零食，生意一直不错。

所以，沈叶小时候的零嘴，零花钱倒是没少过，过得比大多数同龄小孩幸福。

等到沈叶上六年级，爸妈回来了，说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该享清福了。便把清乡的小卖铺清了货，老两因为去城里住着不习惯，照旧住着这间两层门面，一楼做饭当客厅，二楼两间卧室，老两住一间，专门留给宝贝孙女一间。

之后沈叶爸妈合计，种庄稼收益低，太辛苦，外出打工照看不上老人和沈叶，沈叶八岁时妈妈赵婉又怀了二胎，于是在德县开了家小型超市，两人整天忙得晕头转向，就算回到县城的家里，也多半见不到两人。

沈叶搭了辆出租车，直奔清乡。

脚步轻快地蹦跶在清乡街头，她远远就看见爷爷正坐在清乡中心小学校门口，四处张望着。

一瞧见她，爷爷收起小马扎、快步迎上来，脸上的笑容将褶皱挤得更加明显，两人说说笑笑回了家。

刚到家门口，饭菜香就扑面而来。奶奶一看见沈叶，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脸上是满满的宠溺。

她走上前，接过沈叶的单肩包，笑着念叨，“怎么才回来，等得我着急的。”

“张大哥把车当火箭开呢，已经够快了。”沈叶一边说，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锅头上的大包子、红烧排骨和西红柿鸡蛋汤，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奶奶笑着把饭菜端上桌，“大馋丫头，饿坏了吧？快来吃。”

“还真饿了！我最爱的白菜豆腐粉条包子！”沈叶咬下一口，面皮松软，馅料鲜香。

餐桌上洋溢着欢声笑语。对沈叶来说，唯有和爷爷奶奶在一起，才是她最幸福、最快乐的时光。

吃完饭三人围坐在茶几旁闲聊，好不惬意。十一点多，沈叶看到爷爷奶奶眼皮打架，才恋恋不舍回到卧室。

奶奶早已换好了清洗后的四件套，栀子花香四溢，沈叶躺在柔软的床上，很快进入了梦乡。

翌日，沈叶一觉睡到晌午。一周朝八晚六的上班让她觉得很累，气血不足，需要补充睡眠，恢复元气。

刚下楼，沈叶就看见爷爷“葛优躺”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嘴里叼着一根烟，双手交叠放在胸前，悠闲自在。

一见沈叶，他下意识地取下烟，用力在烟灰缸里捻灭了烟头，脸上略过一丝尴尬，像做了错事的孩子，嘟嘟囔囔，“最近都没怎么抽，今天怎么感觉嗓子痒痒的，抽根通通嗓子……”

沈叶拿起桌上的烟盒，装进自己兜里，瞪了爷爷一眼，“你怎么那么多歪门邪理。嗓子痒，那是偷着抽烟抽多了。再让我发现一次，我就把电视扔了，把你的所有零花钱没收了。”

电视和烟，是爷爷人生两大乐事。

但年纪大了，沈叶唯一坚持的，就是不让爷爷抽烟。爷爷奶奶长命百岁，是沈叶最大的心愿。

“扔了电视，我还不会去别人家看了？没收了我的钱，我偷偷问你爸要。”爷爷嘴硬，真是个“老顽童”。

“我给邻居都打招呼，不让收留你。我爸那你别想了，全家的财政大权在我妈手里呢。”沈叶又递去警告的眼神。

“你们爷孙俩，都不让我省心。”奶奶温和的笑着，手里边忙活边说，“我知道你缺觉，早上都没喊你。这会做了些菜，就当早午饭吃吧。”

沈叶上前给了奶奶一个大大的拥抱，蹭着她的肩膀撒娇，“就知道奶奶最好啦！”

奶奶笑得像一朵绽开的花。

饭桌上，爷爷突然冒出一句：“听你奶奶说，你那个老同学，现在是你领导？”

沈叶一口饭噎在喉咙里，涨红了脸，“提他干啥？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

“老同学好，在外面互相有个照应，我和你奶奶也放心些。”沈叶一直是老两口最大的牵挂。

“那个冷面大王……连我是谁都不记得了，还说什么照应。”沈叶一想起周恒就来气，他还真是贵人多忘事，九年的同学，说忘就忘。

“那你提一句，不就想起来了？”爷爷说。

沈叶轻哼一声，“那多没面子，我才不呢。老同学也不过如此嘛，能指望他什么。”

爷爷笑着摇摇头。

饭后，沈叶回房间整理旧物，翻出一本相册。

第一页是她小学时被评为三好学生的照片——她站在教学楼前的台阶上，手捧着奖状，两旁站着两个男同学。

定睛一看，那个长相清俊的正是周恒。后面三张，都是同样的位置、同样的脸庞、同样的笑容、同样的奖状，只是照片上方的年级越来越高。

还有一张是高中时，班里组织爬山活动，大家在山顶的合影。一张张面孔青春洋溢、充满朝气。照片里，周恒侧身站着，目光却悄悄投向某处。

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在安静的空气中无声蔓延、生长。沈叶的心脏，轻轻刺痛，仿佛被针扎一样。所有青春期的情愫，都被时光泯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