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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红色通缉令 孙德平 9896 2021-12-23 08:53

  安可把饭菜摆上了桌。一盘凉拌豆腐,一盘青椒肉丝,一碗西红柿汤和两面碗米饭。

  安可,“哥,吃饭了。”她对坐在床上抽着烟表情有些发怔的安子叫道。见哥哥没有反应,她接着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她走到哥哥面前,“我要是你,就直接向她发起进攻。”

  “你知道什么呀你。”

  “我知道你爱楚心姐,楚心姐也爱你。”

  “那又怎么样?”安子站起来,故意作出一副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

  “哼!魂都丢了,还装出那么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安子叹了一口气,“有所谓又怎么样?”

  “那就拿出‘青蛙王子’的勇气——向她求婚!说你爱她。”

  这时,孙野提着两瓶“孔府家酒”推门进来。

  “孙野叔叔。”安可甜甜地叫道。孙野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小丫头!哇——真香!”他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到底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安子递给孙野一双筷子,“安可,给孙叔叔拿酒杯来。”

  安可把酒杯送到两人面前,孙野打开酒杯斟满。在孙野的生活中,安子是他唯一交往的朋友。这对褡档亲如兄弟,无话不说。只要得空,孙野必来小阁楼与安子喝一杯。

  两人举杯。

  孙野,“为昨天的战友,今天的褡档——干杯!”

  两只酒杯碰撞——咣当!

  这一声碰撞声,使孙野又回想起老山前线的那一场战斗,想起了他和安子的生死战友情,想起了他的过去和现在,想起了刚才和卫平的争吵……他的眼睛不知不觉地泛起了潮湿,安子感觉到了,孙野告诉安子,刚才他一个人在海边,不知为什么突然回忆起过去,大有往事不堪回首的感叹……

  安子听了孙野的这番话,几杯酒下肚,往事便也历历在目,虽然他的过去不曾有过孙野的辉煌,有的只是平淡与辛酸,但回忆起来却也感慨万千——

  安子出生工人家庭,父亲是码头搬运工人,母亲没有工作,在家里操持家务,照料着他和小他12岁的妹妹。

  在他15岁那年,父亲死于工伤事故。单位一次性给母亲八千元的抚恤金,一家三口的生活重担全落在母亲一人身临其境。那时妹妹才5岁,安子上高中,为了让儿子能上大学,母亲便着妹妹到一家小吃店当帮工,母亲为客人端盘子跑堂,5岁的小安可便帮着店主洗碗洗菜,以换取两顿饭。

  穷人的孩子懂事早,安子发奋读书,他的成绩在同年段里总是名列第一。他立志一定要考上大学报答母亲。然而,就在高中的最后一个学期,母亲积劳成疾,肝腹水住进了医院,开刀花去了父亲所有的抚恤金,出院后的母亲身体虚弱,只能从街道小工厂领一点手工活在家时做,赚的钱仅勉强糊口。眼见妹妹到了上小学的年纪,愁煞了安子,他在想,如果自己考上了大学,谁来提供这笔费用呢?安子不忍母亲再承受这副重担,在高考中榜后,他毅然放弃了读大学而选择了当兵。因为当兵部队管饭,每月还有津贴,他可以省下来供妹妹读书,以此减轻母亲的负担。尽管他做梦都在想上大学。

  他是瞒着母亲报名参的军,因为母亲即使累死了也不会同意儿子放弃上大学。上大学是安子的理想,也是母亲的希望。知道儿子参军的消息是在街道居委会送来部队通知书的那一天,母亲哭红了眼睛,“委屈你了,儿子,妈妈对不起你……”当一切即成事实,无奈的母亲除了流泪自责,便只能悲叹命运的不公了。

  安子就这样当了兵。

  他是一个争气的穷孩子,在部队里他处处严格要求自己,吃苦在前,享受在后,第一年便入了党,当上了班长。他只想好好干,争取提干。部队待遇高,提干当了排长,每月就有54元的薪水,这样,母亲就不必再做小工了,妹妹也可以无忧无虑地上学了。

  上前线打仗当英雄完全是偶然。然而,却是这偶然给他的命运带来了转机,他不但提了干,而且还能进军校读大学……这可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但却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变成现实。当他把这个好消息写信告诉母亲和妹妹时,母女俩激动得通宵未眠,母亲让妹妹一百遍地重复读着他的来信,母亲流泪了,这回流得是幸福的泪。8岁的妹妹已上小学二年级,她为哥哥感到自豪骄傲。

  然而,就在安子启程回家的路上,母亲惨遭横祸,就在她去街道工厂领活的路上,一位卡车司机酒后驾车,把行走在路上的母亲撞出了十几米……司机当场死亡,母亲被送往医院抢救,虽然活了过来,但从胸口以下的部位却全部瘫痪。

  司机是一个小石料厂雇拥的临时工,家里老少六口,生活比安子家好不了哪去,石料厂除了付给母亲住院期间的医疗费外,便不再承担支付任何费用了。

  母亲只好被抬回了家,她的生活已完全无法自理。

  这一意外的横祸对安子是致命的一击。

  妹妹还小,母亲需要专人照顾,安子能放开这一切去读书吗?

  母亲整天以泪洗面。以前,是她供养不了儿子读大学,现在儿子有了机会,她却拖累了他。“作孽,老天作孽……”

  安子和母亲一样陷入了巨大的痛苦中。

  眼看一个月的假期就要过去,安子毅然作出了决定,放弃了军校!他准备第二天动身回部队,向首长要求转业回地方照顾母亲。

  母亲知道后,就在这天夜里,她悄悄打碎了瓷碗,用破碎的瓷片割断了自己的动脉……

  她用了结自己生命的方式来换取儿子的前程。

  多么高尚、无私而又悲壮的母亲呀!

  是妹妹先发现母亲自杀的。

  母亲鲜红的血渗透了被褥,从床上淌到了地下,红红的一大片,母亲面孔白得吓人,她双目圆睁——母亲是不愿离开他们呀!妹妹吓坏了,这一幕深深地刺激了妹妹的神精,她死死地抱住哥哥的手。“怕,我怕……哥哥,我怕……”

  火化了母亲,8岁的妹妹大病了一场,母亲自杀的一幕对她造成的刺激太大了,她每晚都作恶梦,醒来后就抱住哥哥不放。“别离开我,哥哥,我怕,别离开我,求你了,哥哥……”

  即使母亲死了,悲痛至极的安子吸住牙也没让眼泪流出来。但此刻,面对病弱的妹妹的哭喊声,这位强硬得能咬动铁疙瘩的七尺男儿,却怎么也禁不住眼泪哗哗地流了出来,他抱着妹妹大哭了一场:“别怕,妹妹,哥哥向你保证,哥哥绝不离开你一步,绝不!绝不!”他一连说了三不绝不!

  部队首长赶来了,看到了这种情况,他们也都流下了眼泪。

  安子告诉首长,他要放弃去军校上大学,他不能把受到刺激的妹妹一个人留在家里,妹妹才8岁,没有亲人在身边,她会出事的。他不能让母亲九泉之下的灵魂不安,他要对妹妹承担起责任。部队同意让安子转业。并为他联系了海平市公安局为接收单位。

  从此,安子成了海平市公安局刑警队的一名刑事警察。

  脱下军服穿上警服,安子很快便适应了做为一名刑事警察的生活。

  刑警是一个充满危险,刺激而且累入的职业,他需要有军人的冲杀果敢精神和力量,但更多的动用智谋对付犯罪进行侦破。安子具备了这样的素质,他爱这一行,并很快地在这块天地里重新找到了理想。

  刑警队的队员大多是像安子一样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有一部分来自部队的退伍军人,大部分是从警官学校毕业分配来的大中专业。除了个别刑警有家室外,几乎全是清一色的单身汉。因此,虽然来了案件常常是不分昼夜的连轴转,又累又苦,但年轻人在一起打闹便也其乐融融。安子为人热情义气,坦诚开朗,在队里人缘关系处理得很好,再加上工作积极主动,又有侦破能力,不但在队里享有威信,在社会上也稍有名气,一提起他的名字,社会上的三教九流没有一个不畏惧他的。

  去世的父母给他和妹妹留一下了间又破又旧的小阁楼。他利用休息天,召集了一帮哥儿们弄来水泥木板,把木阁楼重新修葺了一番,然后用白灰一刷,小阁楼顿然有模有样地亮堂了许多。他让妹妹安可住在阁楼上,自己住在楼下,兄妹俩相依为命。安子给了妹妹以父母的爱和当哥哥的关怀,他倾尽所能呵护着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哪怕自己再苦再累,也从不让妹妹受一丁点委屈。他把赚来的工资分成两份,一份作为他的妹妹的伙食开销,一份留给妹妹交学费买新衣服作零花钱。他自己则一年四季警服在身,除了制服,他只有一套便装——可作四季穿的牛仔衣裤。

  有了哥哥陪伴在自己身边,安可被刺激的精神很快恢复了正常。这个从小在苦水中长大的小女孩比同龄孩子懂事很多。她和哥哥一起操持这个二人世界的家,她从不乱花一分钱,哥哥工作忙,她总是主动抢着把小阁楼收拾得一干二净,有条不紊。她不但学会了做饭做菜洗衣服,遇到哥哥值班不回家吃饭,她就把烧好的饭菜给哥哥送去。久而久之,刑警队里的队员们喜欢上了这们小姑娘,谁有了好吃的,总忘不了给小姑娘留上一份,逢上节假日有娱乐活动,缺了谁也不能缺了安可小姑娘。于是,安可成了这支刑警队的特殊编外队员。

  10岁的安可聪明活泼,长得灵气乖巧可人,她和哥哥一样的瘦高个,留着两条长长的辫子,也许是长期和这帮性情开朗的大哥哥们在一起,她一点也不惧生,举止落落大方,口齿伶俐,能歌舞舞。在学校,她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哥哥对她只有一个要求:好好学习,考上大学!

  安可明白哥哥的一番苦心,她今天的一切全是哥哥牺牲自己的理想换来的,不能让哥哥失望。

  没有案件时候,安子总是陪着妹妹在小阁楼里。他怕妹妹孤独,妹妹还小,失去双亲对她来说是不幸的、残酷的,他不能让妹妹心中有阴影,他是哥哥,是妹妹在这个世上的唯一亲人,他要让九泉之下的父母放心。

  安可能感觉到哥哥的这份心,在受到母亲自杀的重大精神创伤后,由于哥哥的细心呵护,她已完全恢复过来。渐渐地,开始懂事的她觉得自己对不起哥哥,她为当时自己的行为直懊悔,她恨自己太懂事,如果不是她拖了哥哥的后腿,哥哥现在已是一个就要毕业的军官大学生了。有好几次,面对哥哥,一想到这她就眼眶潮湿。“都怪我懂事,都怪我……我好恨自己,真的,哥哥……”

  “这有什么,当个警察不也很好吗。”

  “可你的理想是读大学,当科学家。”

  安子刮了一下她的小鼻梁。“哥哥把这个理想交给你去实现。听着,要是你实现不了,哥哥可就要怪你了。”安子脸颊瘦削,下巴突出,椭圆形的脸庞生气勃勃,特别是那双眼睛,像经过雕琢似的深邃。他的衣着衬托了他的风貌——一条紧身牛仔,一件洗得泛白的当兵时发的棉布衬衫使他显得英俊潇洒。

  “我不会让你失望,不会!”安可向哥哥发誓,她一定要考上大学,替哥哥圆梦。

  在安可的抽屉里,有一本自制的剪贴本子,上面贴着当年哥哥和孙野在对越自卫还击战的剪报。那是妈妈在世时,让她收集的剪报,因为妈妈知道儿子在前线打仗,那些日子,每天晚上,母亲都是让刚读小学二年级的女儿一边查字典一边磕磕绊绊地为她读剪报内容。这些剪报中有关于安子抓“舌头”的报道,还有他荣立二等功的照片。在剪报中,安可还收集了许多关于孙野的报道和照片。当时孙野是这场战争的新闻人物,战斗英雄。才8岁的安可就对孙野产生了一种崇拜的心理。以至于后来听哥哥说他不但认识孙野,还和他是好战友并合过影时,安可激动得眼睛闪闪放光,硬是要来了张那合影把他们贴在剪报本子上。“他象电影明星,不是吗?”一直到以后安可认识并爱上了孙野,她才明白,她从8岁那年就已经在潜意识中爱上孙野上。

  每每看到妹妹的剪报,安子的思绪便回到了战火纷纷的老山战场,便格外地想念孙野。当时他并不知道,孙野就和他住在同一个城市。他几次想提笔给孙野写信,但一想到他们之间身份地位的悬殊,便自愿卑微地放弃了这一念头。

  安可似乎对文学特别兴趣,那些剪报的后半部分,贴的全是诗歌,名人格言。她告诉哥哥,将来上大学,她要读中文专业,她说自己喜欢文学,文学是一个富于梦想的领域,而她喜欢梦想。

  ……

  “来,喝酒!”孙野向安子举起杯子。

  安子从回忆中返过神来,他与之一碰杯,酒杯的撞击声在安子耳旁化为炸弹的爆炸声——

  他的面前浮现出1979年和孙野在对越反击战中的老山前线战场上……

  战火纷飞,硝烟弥漫。此起彼伏的炮火声震耳欲聋。

  孙野身着迷彩服,胸前挂着望远镜,他开着一辆越野吉普车,穿行在战火纷飞中。他边开车边同路边的战士们打召呼。

  战士们则称呼他为巴顿首长,因为他具备着典型的巴顿将军风格。

  孙野跳下车,猫腰进了战士们作战的战壕,举起望远镜,观察着敌方阵地,这里四周都是山,一位战士背着冲锋枪跑到孙野面前,他的脸沾满了硝烟,这个战士就是安子,“报告副师长,师长命令你一个小时内拿下一号阵地。”

  “明白。”孙野让安子通知各连队做好战斗准备,10分钟听他的命令行动,就在这时,一颗炮弹在前方20米处爆炸,引发了连串的爆炸声。一位战士路来向孙野报告,“团长,通往一号阵地的一百米处发现敌人布下的雷区,大约有500颗左右。”

  “妈的!”孙野骂了一句。

  安子传达完了孙野的命令又跑了过来,“报告副师长,各连队已做好了准备。

  孙野皱了皱眉头没说话,他来到设在不远处的师长指挥部,指挥部设在坑道外,师长正站在作战地图面前,周围是几位军官,孙野走上前,向师长通报了通往一号阵地发现雷区的情况,“我需要扫雷部队。”

  师长听后思忖了一下,“没时间了,你必须自己解决,边排边上。”

  “是!”孙野来到一排战士面前,“一连连长。”

  连长在孙野面前一个立正,“到!”

  孙野向他下达了命令,“你的任务是踏出一条安全线,小心脚下地雷。”

  “是!”连长带领十几名战士出发了。只是几秒钟功夫,传来了一阵阵爆炸声,有几名战士触雷倒在血泊中,连长也倒下了。

  孙野的脸色铁青,牙齿咬得咯嘣响。

  没倒下的战士继续往前,又是一阵爆炸声,硝烟中又倒下了几名战士。

  孙野的眼睛涨红了,他命令战士停止行动,师长也目睹了这一切。

  孙野再次向师长提出请求,要排雷队支援。

  “时间不允许,上级要我们拿下一号阵地,我们只有50分钟时间了。”师长不同意。

  孙野的脸色铁青,“可我们已经牺牲了18名战士。”

  师长却没有任何商量余地地要孙野服从命令。

  面对被抬回来的伤亡战士,孙野的神情凝重,心如刀绞。可他又不能不执行师长的命令。他沉思了一会,声音冷厉地朝战士一挥手,“跟我上!”说着带头冲进雷区。

  又是一阵爆炸声。

  安子冲了上去,“副师长!”

  爆炸声中,安子扑上去把孙野压倒在身下——

  两人被埋在土里。孙野从土里抬起头来,抱起了受伤的安子,“你救了我一命。”

  安子强忍着伤痛诙谐地一笑,“这是我的荣幸,‘巴顿’首长。”他知道孙野是为了战士的生命才带头冲向雷区的,他这么做也是对师长的无声抗议。

  所有的战士都被孙野所感动。

  就在这时,师长与孙野之间发生了一场争执。

  师长大声指责孙野,“你——你是副师长,你的职责是执行我的命令指挥士兵作战,谁让你带这个头——简直就是个人英雄主义!”

  “你说什么——个人英雄主义?那么我问你,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个年轻的生命听你的命令去送死,你心里是什么滋味?”孙野的声音在颤抖,为了牺牲的战士。

  “你说什么?”师长发现战士的眼里对他有一种敢怒不敢言的表情,他明白这一切和孙野有关,“我让战士去送死?这是战争,听着,孙野,战争就免不了要牺牲。”

  “是的,但有些牺牲本来是可以避免的。”

  师长恼羞成怒,“你——岂有此理!你以为这就是你的‘巴顿’将军作派?我看你这是违抗军纪,我要向上级反映——典型地个人风头主义!”

  孙野冷冷地一笑,“个人风头主义?”他瞪着师长,“至少比做一个冷血动物的长官强。”说完,他一脸蔑视与师长对视着,“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真想——”他把手上的枪挥了一下……

  战争结束后,安子听说师长就这事要让孙野上军事法庭……

  “小阁楼”里,两位战友从回忆中回到现实在来。他们喝完了杯里的酒,安可又为他们斟满了一杯。

  孙野也为安可倒了一杯,“小丫头,你也喝一杯,怎么样?”

  安可嗔怪地噘起了嘴,“什么小丫头?我都17岁了。”

  “可不!”孙野看着她,“真快呀,都长成大姑娘了,记得第一次参加你的生日,那时你才12岁,一个小黄毛丫头片子──不是吗?”

  安可说那是她最快乐的一次生日,“真的,我永远也忘不了。”

  “是吗?”

  安子说话了,“那可不,妹妹把你当成了崇拜偶像,连我都嫉妒了。她把当时所有报道你在战场上的文章全都剪下来贴成剪报,现在还收藏着呢。”

  孙野看着安可,“真的?”

  安可一脸认真地偏着头,“当然。”说着她爬上阁楼,一会从上面抱下一大本剪贴本下来,打开翻了起来,“瞧,”指着一张孙野穿迷彩服开着吉普车在战场上的照片,“这是你在我12岁生日那一天在上面的签名。报纸上把你比喻为‘巴顿将军’。”

  孙野的心里掠过了一阵黯然神伤,“都过去了——好汉不提当年勇。”

  安可说,“听哥哥说,你的理想是当一名将军。”

  孙野似乎被触到了心灵深处的隐疼,拿起酒杯又放了下来。

  安子瞪了安可一眼,示意她别再说下去。

  孙野苦笑了一下,他又独自灌下了一大杯酒,然后看着安可,“告诉叔叔,你的理想是什么?”

  “先上大学,然后当作家,或者成为一名像卫平阿姨那样的名记者。”

  孙野朝安可举起杯,“叔叔祝你梦想成真!”

  清晨的大街上,行走着上班族匆忙的脚步。沿街有不少的报摊,报贩的呦喝声此起彼伏:卖报卖报,请看最新推出的“大东南写真”栏目文章……

  报亭一旁贴着醒目的广告:梦断异国——一个艾滋病者的悲哀——海平市大腕记者卫平的特别报道。

  报贩的呦喝声吸引了一个个过路人前来买报……

  这篇报道的副标题是:“据悉,李小华涉嫌香港黑道毒品交易,海平警方侦察有方,在机场同时捕获两名涉嫌本案者”

  一些围在报亭前的男女老少边看报边七嘴八舌在议论着报上报道的艾滋病事件:

  “报上说那姑娘是回来找她的父母的,她的父母是海平一中的中学教师。”

  “当老师的竞然培养出这样的女儿,真丢人!”

  “……”

  将军一家正在吃早饭,孙凡凡从门口取回当天的报纸递给正在吃早饭的将军,“给,爷爷。”将军接过来边看边吃,一脸的津津有味。

  路莎瞥了将军一眼,“什么文章看得那么投入?”

  孙凡凡探过头,“是妈妈写的吗?”

  “可不!”将军的语气充满了欣赏,“你妈的那支笔呀——比她的人还要历害。”

  这时,孙野走进来坐在餐桌旁,“早上好!”

  将军把手中的报纸递给了他,“看看卫平推出的‘在东南写真‘栏目文章,不错,是个大手笔。”

  孙野接过来一看,一整版报道《梦断异国——一个艾滋病的悲哀》的题头文章赫然醒目,孙野一下子给愣住了,继而脸上写的是恼怒和不安,“该死!”他站起身来冲了出去。

  “嗨,你的早餐——”路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小野这是怎么了?”

  孙野骑上摩托车,飞快地朝驶往单位。

  报亭的报纸因为这篇文章而卖得相当火爆,街头上,那个戴墨镜穿风衣的“章鱼”也卖了一张报纸,只见他看完后来到一个公用电话亭前,给香港的“老大”打电话,“大哥,白玫瑰的事,今天大陆报纸给捅出来了。”

  “带毒的事他们知道了吗?”

  “报道上没细写,但我想他们已经知道了。”

  “笨蛋!”对方对“章鱼”一通训斥,“听着,我要你马上暂停一切活动。”

  “明白。”

  当孙野来到办公室时,几个刑警正围在一起看当天的海平日报。小王看到这篇文章时,突然大声道,“天哪——他们是怎么知道的——队长不是一再强调要我们对当事人的情况保密吗,怎么——”但当他的目光掠过报上属着的作者名字时,便打住话头没在说下去。安子听小王这么一叫,一把夺过报纸,“上帝!”他脸色大变。

  “怎么回事,安子?”

  “她说过不作报道的。”安子不敢相信地摇了摇头,喃喃地自言自语道。

  从安子的神色中,刑警们仿佛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这时,孙野冲了进来,目光在所有刑警脸上扫了一遍,“是谁提供给她的?”

  安子低下头,“是我。”

  孙野恶狠狠瞪了安子一眼,“这下——你算是把麻烦惹大了!”说完他转身上了停在门口的一辆警车,一踩油门,警车飞快地驶向了大街。

  孙野来到医院,只见在医护人员值班室里,几名医生护士围在一起交头接耳,他们手上拿着当天的日报。看到孙野时,他们停止了议论。

  “她知道了吗?”他问的是李小华。

  一护士对孙野摇了摇头。

  孙野这才吁了一口气,“很好,那就什么也别对她说。”

  医生告诉孙野,“她的情况很糟,三个小时前,我们对她进行了抢救,恐怕很难熬过这两天。”

  孙野听后点了点头,一个人走进病房。李小华朝他笑了笑,“您好!”

  “你的气色看不去不错。”

  “谢谢。你看上去很糟,出了什么事?”

  “是吗?”孙野竭力掩饰着内心的不安,“没什么,一切正常。”

  李小华告诉孙野,“昨晚我做了一个恶梦——可怕的恶梦。”她勉强作出一笑,苦涩而又痛苦。

  “会好的。”

  李小华摇了摇头,“不,三个小时前医生才对我进行了抢救,我知道,一切都该结束了。很高兴你为我保密,真的。我也只有这个愿望,让父母好好活着……”

  孙野听到这全身一激凌,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对不起,我一会再来看你。”说完转身冲了出去。他跑得太急了,在门口撞到了一个推着送药车的护士,“对不起。”

  孙野上了警车,车上的报话器在响。他打开送话钮。是安子的呼叫,“队长,有起自杀案,局长要你马上回局里见他。”

  孙野的心一咯噔,他似乎预感到什么,脸色难看极了,“好的,我一会就回。”

  “你去哪?你现在在哪?局长马上要见你。”

  孙野没有回答,他关了报话器,把车开得飞快。他的脸色即严峻又紧张不安。他把油门加到了最大,一路上出现了好几个惊险场面。

  十字路口,红灯。

  孙野一个紧急刹车,“妈的,快点!”

  就在他的车向一居民住宅区驶来时,只见这里的大门口已围观着许多群众。有一辆警车停在门口,车上警灯闪烁。

  群众议论纷纷——

  “听说是服毒自杀。”

  “真惨!多好的一对老教师,哎!”

  “可不,这事换到谁身上谁也会想不开的。”

  “……”

  孙野透过车窗远远地看到着眼前的一幕。他已经全明白了,他的脸上写着来迟一步的懊丧与自责。自杀的这一对教师夫妇正是他小华的父母。

  孙野坐在车内看着眼前的一切,大口大口地吞云吐雾。车上的电台红灯一直闪烁不停,孙野打开了报话器开关。

  是安子的呼叫,“队长,队长,听到请回答。”

  “说吧。”

  “那个自杀的是……”

  孙野这时已经平静了许多,他知道安子要说什么,“知道了。”

  从居民住宅区里,警察用担架抬出二个用白被单盖着的尸体。

  孙野掐灭烟蒂,他的脸上是一种不能饶恕自己的痛苦。他没有把车开回公安局,而是直接来到了报社,他要找卫平问罪!

  记者采访部一派繁忙景象,电话铃声此起彼伏。

  卫平问身边的记者,“怎么样,读者反应如何?”

  “十分钟内我接到来4个电话,全是对‘大东南写真’栏目唱赞歌的,”记者正说着,桌上的电话又响了起来,“喂,我是海平日报记者采访部——好的,谢谢!”她放下电话对卫平接着道,“你成功了,头!读者希望能继续看到象《梦断异国——一个艾滋病的悲哀》这样漂亮的文章。”

  卫平一脸的激动和亢奋。这时,总编也给她挂来了祝贺的电话,“干得漂亮!祝贺你,卫平!你打响了‘大东南写真’漂亮的第一炮!”

  “谢谢!”

  总编继续说道,“听着,我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刚才发行部打来电话说今天的日报全部销售一空,需要增印2万份。”

  “太好了!”卫平叫道,“是个激动人心的好消息。”

  就在她放下话筒时,孙野出现在办公室里。他的表情严峻冷厉,他显然是在强忍着就要爆发的激愤。卫平先是一愣,但很意识到了孙野来这里的原因,她朝办公室里的记者们使了个眼色,记者们明白地回避出去。

  孙野一脸的怒不可遏,“要不要我再给你提供一个最新的独家新闻:半小时前,一对教师夫妇双双自杀了。”他的目光冷得厉得扎人,“还要我对你说出原因吗?”

  “什么?”卫平一脸的惊愕,“你说什么?你是说那姑娘的父母……”

  孙野冷冷地一笑,“这下你满意了吧——两条人命死在了你手里。而且,你还毁了我们经营了两年的侦破线索。”

  卫平意识到自己惹了大麻烦,“这——”

  “这就是你的职业道德?你能否认你这么做不是因为名利的驱使吗?”孙野点到了卫平的要害。

  “对不起,抱歉,我──”

  “对不起?抱歉?──这就是你对两条人命的回答?你——你真浑!”孙野的声音由于愤怒而颤悸。

  “我承认,我这么做是有名利的因素,但是,我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结局,再说,我这么做也是想宣传宣传你和你的刑警们。”

  “宣传——我用不着你宣传!知道吗,我永远不会原谅你的,你出卖了一个警察的诺言。”孙野转身走了出去。

  回到局里,孙野听到从局长办公室里传出了王局长大声地对安子发火的声音,“你这警察是怎么当的?谁给你向外提供在侦案件秘密的权力?简直是拿职业当儿戏!你知道这篇报道带来的后果吗——我要停你的职!”

  孙野走进来,“这事我也有责任,要停职就先停我的,我……”

  王局长挥手制止孙野说下去,“听着,安子,你这是严重失职,马上给我回去写检查报告,呆在刑警队里等待组织通报处分。”

  “是,局长。”安子退了出去。

  孙野抬起头,一脸的沉痛,“局长,这事不能全怪他,因为卫平是我的妻子,所以他相信了她。要处分就处分我。”

  安子在门口听到了孙野的话,他的表情是复杂的。

  “咳!”王局长摇头直叹气,“你们两个一直是我最欣赏的刑警,真不该呀!”

  “我很抱歉,真的。”

  王局长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好吧,这样,你把事情经过详细写一份报告,我尽可能酬情处理。”

  “谢谢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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