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章邯在一片广袤无垠的空地上,精心布下了方阵,全军将士皆全副武装,严阵以待,决意与楚军展开一场面对面的生死对决。
章邯与项羽遥遥对峙,二人目光隔空交汇,刹那间,周遭的喧嚣都安静了下来,时间似乎也为之凝滞。唯有一阵阵狂风呼啸而过,撩动着他们的衣袂与发丝 。
章邯扯着嗓子,放声大喊:“喂!最前面那位身形最为魁梧的年轻壮士,你可是楚军主将?!敢不敢与我堂堂正正来一场正面厮杀?!”
项羽闻言,兴致陡然高涨。他轻轻一拉乌骓马的缰绳,乌骓马心领神会,稳稳地停下了脚步。项羽手持长戟,遥指章邯,放声大笑:“你就是章邯吧,哈哈哈!你既想正面较量,我自当奉陪到底!也懒得再这般拖泥带水,今日便让我见识见识你们大秦方阵的真正实力!”
言罢,项羽迅速着手部署部队,摆出锥形阵,决意与秦军展开一场堂堂正正的较量。
项羽发号施令:“龙且将军,带领一部分骑兵,全力攻击秦军方阵左翼;郑荣小将军,你率领剩余骑兵,向方阵右翼进攻;剩下的步兵部队与弓箭部队,随我正面推进,做好防守反击准备!”
郑荣听到命令,心中猛地一震,暗自思忖:“我?不过是个小小骑兵都尉,项羽将军竟放心让我独自领兵作战?实在难以置信。”但他来不及多想,旋即兴奋地回应道:“遵命!”
紧接着,郑荣用力一拉缰绳,高高举起长枪,大声嘶吼:“部队随我来!”率领着骑兵部队,迅速朝着秦军右翼杀去。与此同时,龙且将军也率领着另一支骑兵部队,向着秦军左翼发起了猛烈进攻。
章邯见状,指挥秦军方阵有条不紊地步步紧逼。秦军队伍宛如一座座移动的钢铁堡垒,盾牌相互交错,紧密相连,长矛如林般森然耸立。他们迈着整齐划一且沉重有力的步伐,每一步都踏得坚实,扬起滚滚烟尘。
楚军的两支骑兵部队,没过多久便与秦军侧翼短兵相接。然而这一次,战况与首次对抗截然不同。郑荣惊愕地发现,无论楚军如何奋力冲击,都难以撼动秦军的方阵分毫。
原来,秦军的盾牌手在原有基础上,又加厚了一层防护。不仅如此,从盾牌缝隙中探出的长矛,频频刺向楚骑,令众多楚骑纷纷受伤。激战中,郑荣的右肩也被长矛戳中,一阵剧痛袭来。
生死关头,郑荣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韩信曾说过的话:对付方阵,关键在于集中力量突破一点,方阵的弱点在于极易陷入混乱,一旦突破关键节点,便能瓦解其阵型。
郑荣当机立断,急忙下令:“撤销右翼突围行动,全军从方阵背后的空隙迂回,绕过左翼,支援龙且将军!”
楚军骑兵迅速行动,快速汇合。五千精锐骑兵如同一把锐利的尖刀,全力围攻秦军左翼的一个关键节点。果不其然,正如韩信所言,秦军防线瞬间被撕开一道口子,整个方阵顿时陷入混乱,阵脚大乱。
趁此良机,项羽将军与沛公率领部队从正面迅猛压上。秦军与楚军再度陷入混战,战场瞬间化为一片血与火的炼狱。
士兵们短兵相接,利刃相交,金属碰撞的铿锵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战马在战场上嘶鸣着,疯狂地四处乱踏,蹄下的土地被鲜血浸透,变得泥泞不堪,每一步落下,都溅起大片血花与泥污。战旗在混战中被无情地撕裂、践踏,木屑与布帛的碎屑漫天飞舞,随风飘散。
秦军渐渐抵挡不住楚军的猛烈攻势,章邯见势不妙,赶忙下令,带领一部分秦军且战且退,撤回濮阳城内,并借助护城河构建起坚固的防线。而其余秦军,则沦为掩护撤退的人肉炮灰,拼死牵制住楚军。
项羽率军击败这些秦军后,马不停蹄地追击至濮阳城下。然而,一条宽阔且深长的护城河横亘在眼前,成为楚军前进的巨大阻碍。抬眼望去,城墙上,秦军精锐的弓弩手早已严阵以待,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濮阳城内粮草储备充足,城墙高大坚固,又有护城河作为天然屏障,防守可谓固若金汤。这一次,任凭沛公如何在城下叫骂挑衅,秦军都坚守不出,不为所动。
楚军与秦军在濮阳城下僵持了整整一个月。一日,项羽收到项梁将军的来信,信中写道:“莫要在此做无谓的僵持,速速率军回援,与我军合力攻打定陶。定陶乃交通要冲,战略意义重大,占领此地,便能掌控周边局势。城中秦军众多,务必全力攻克,以扩大战果,进一步消耗秦军实力。”
项羽接到命令后,当机立断,率军撤离濮阳,挥师南下,奔赴定陶。
楚军一路跋山涉水,行军之路充满艰辛与苦闷。这日,郑荣和钟离信百无聊赖,便互扔石子嬉闹起来,两人骑着战马在队伍中你追我赶,玩得不亦乐乎。不知不觉间,竟追逐到了项羽跟前。
项羽见状,伸出长戟,拦住两人的去路,关切地说道:“哎,两位小兄弟,慢些,小心别摔着了。”随后,他满眼欣赏地看向郑荣,称赞道:“荣儿,此次战斗你立下了赫赫战功,你的勇猛与智谋,我都看在眼里。回去之后,我定会向叔父极力举荐,让他重重提拔你。”
郑荣赶忙抱拳行礼,感激不已:“多谢项兄抬爱,这一切都得益于项将军的英明指挥。”
项羽微微挑起浓眉,好奇地问道:“对了,你是如何想到集中全力攻击方阵侧翼一点的?这个策略相当果断也高明,连我都未曾敢试。”
郑荣神色一正,如实相告:“项兄,实不相瞒,此乃韩信所授,他说过方阵一旦破了点就容易乱。”
项羽闻言,不禁疑惑道:“嘶...韩信,我听说过此人,不就是那个曾钻过别人裤裆的家伙吗?在军中,他的事早已传为笑柄,人尽皆知。”
郑荣赶忙纠正道:“项兄有所不知,韩信此人极具才华,对兵法谋略的研究极为精深。他此刻就在项梁将军的营帐中,若能得到重用,必定能为我军带来莫大助益。”
项羽微微点头,目光中透露出思索之色:“好,既然你如此极力举荐,待回去之后,我定会好好考察此人。”
楚军顺利回师定陶,与项梁将军的部队成功汇合。此时的楚军,历经多场战役的洗礼,积累了丰富的作战经验,士气高涨,斗志昂扬。
定陶守城的秦军,远远望见如汹涌潮水般杀来的楚国大军,吓得瑟瑟发抖。昔日的骄横跋扈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恐惧与绝望。而楚军这边,将士们脸上洋溢着自信与骄傲,仿佛那股曾经属于秦军的骄横之气,已然转移到了他们身上。
定陶的守城官兵深知不敌,为求自保,主动提出投降。他们表示,愿意献出半数城中财物,只求能在楚军中谋得一官半职。
项梁听后,摇了摇头,没有答应。
守城官兵见项梁拒绝,只好降低要求,提出愿意献出城池,诚心投诚楚军,财物分文不取,只求能保住官职。
项梁依旧摇头,未予应允。
无奈之下,守城官兵再次降低条件,主动提出交出城池,既不要财物,也不要官职,只求楚军能赦免他们的性命。
项梁还是摇头拒绝,并冷冷说道:“你们就算想做奴隶,我们都觉得浪费粮食,哈哈哈!”楚军士兵听到后,也跟着哄堂大笑。
守城官兵听了这番话,颜面扫地,恼羞成怒。他们发誓要拼死抵抗,当即命人用粗重的铁链将城门层层锁固,又加派重兵严守各个城门。同时,将大量的巨木、石块搬运上城垛,准备与楚军决一死战。
楚军兵分三路,对定陶城发起了猛烈进攻。一路直攻南门正门,一路攻打北门后门,还有一路则扛着云梯,朝着城墙各处攀爬。
楚国士兵们宛如一群饥饿已久的恶狼,疯狂地砸击城门。他们高高抡起粗壮的撞木,齐声怒吼,每一次撞击,都带着千钧之力。城墙上,秦军官兵见状,急忙下令放箭。一时间,箭雨如倾盆大雨般齐刷刷落下。然而,楚军早有防备,迅速举起数个巨大的盾牌,成功阻挡住了箭雨的攻击。
还没等秦军弓弩手射出第二批箭雨,北门便已被楚军的战车成功撞开。与此同时,城墙上也有一大批楚军借助云梯,奋勇攀登而上。
郑荣身手敏捷,率先登上城墙,钟离信紧跟其后,两人共用一个梯子。在登上城墙的瞬间,郑荣伸出手,用力一拉钟离信,二人顺利登上城墙。
紧接着,二人手持长剑,朝着秦军主将所在的方向冲了过去。此时,秦军主将还未察觉危险的临近,仍在指挥士兵施放箭雨。
就在秦军主将再次抬起手,准备下达命令的瞬间,郑荣和钟离信一左一右,迅速用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秦军主将顿时吓得腿脚发软,瘫倒在地,但脖子上利刃架着,又不敢真的跪下,只能口中不停地哀求:“两位壮士,饶命啊饶命。”
此时,城内也不断涌进来了大批的楚军。随后,他颤抖着下令,让所有守军放下武器,投降楚军。
三万多秦军守军,纷纷集中在城内,一同朝着项梁将军跪地哀求:“将军,我们请求做奴隶,愿为楚军将士鞍前马后,无论多累多脏的活,我们都愿意干!恳请将军饶我们一命啊!”说罢,众人连连磕头,额头磕破,血流如注。
项梁忆起往昔,父亲项燕被秦国官兵折磨至死的惨痛画面,历历在目,一股无名怒火瞬间涌上心头,再也压抑不住。他怒目圆睁,暴喝道:“你们秦国昔日犯下的桩桩恶行,血债累累,如今是该偿还的时候了!事到如今,还有脸在此摇尾乞怜?当年的威风都哪去了?啊?!”
秦国士兵们听闻,部分人连忙求饶:“那都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我们这些士兵,大部分都还不到二十岁,当年不过是孩子,根本没参与过对楚国的暴行啊!”
项梁微微一怔,目光投向那群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饶命的年轻秦兵,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动摇。然而,很快,楚国百姓在秦国统治下所遭受的苦难,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无数家庭支离破碎,那深入骨髓、刻骨铭心的仇恨,又岂是这几句辩解之词就能轻易抹去的?
于是,项梁重重地冷哼一声,说道:“虽说你们当中有些人并非当年作恶之人,但你们身着秦国铠甲,靠秦国俸禄过活,在这件事上,与秦国便是一体,脱不了干系。今日若放过你们,我有何颜面去面对那些已然逝去、深埋九泉之下的楚国英烈?!”
恰在此时,楚军众多将士齐声高呼起来:“杀!杀!杀!”那震耳欲聋的喊杀声,瞬间淹没了秦国降兵的求饶声。
秦国士兵们见求生无望,有的人满脸绝望,整个人瘫软在地,再无起身之力;还有的人,索性重新捡起丢在一旁的武器,打算拼上性命,做最后的抵抗。
空气仿佛瞬间凝结,一片死寂。片刻后,项梁深吸一口气,下令道:“将他们全部押出城外,屠杀殆尽,以此祭祀楚国英魂!”
于是,楚军士兵两人一组,押送着秦国士兵往城外走去。其中,有些秦兵硬气十足,挺直脊梁走向城外;有些则早已吓得瘫软如泥,需士兵搀扶才能挪动;还有些奋起反抗,却当场被砍得血肉模糊。
一时间,城外惨叫连连,不绝于耳,尸横遍野。鲜血汩汩流淌,染红了定陶城外的土地。楚军将士们怀着对秦国的深仇大恨,手中利刃毫不留情地落下。
目睹这一幕的郑荣,心中涌起一阵悲凉。但历经无数战斗,他也渐渐习惯了这战争的残酷,深知这便是战争的真实模样。
事后,鉴于郑荣上次破敌军阵,此次又捷足先登,项羽向叔父项梁极力举荐,郑荣因此被拜为中级军官莫敖,统领骑兵作战。钟离信同样因先登有功,被提拔为卒长,得以统领百人。
此时,郑荣年仅十九岁,钟离信也不过二十岁。两人对项羽的赏识与提拔感激涕零。
第二日清晨,项梁下令,命项羽带领沛公、郑荣等人,前往进攻雍丘。雍丘由秦国丞相之子李由驻守,战略位置极其重要。
行军途中,叶片上的露珠刚滑落一滴在草地上,空气格外清爽。沛公与项羽,这对情同手足的异姓兄弟,一路笑谈风生。一个年仅二十五岁,一个已近五十岁,却毫无隔阂与代沟,谈天说地,畅所欲言。
聊到兴处时,两人甚至还说将来要结为兄弟。郑荣看着沛公,却总觉得此人虚伪,一直以来对他印象不佳。
项羽好奇问道:“沛公,您是如何走上反秦这条路的?”
沛公悠哉地说道:“哎呀,我原本是沛县的亭长。有一回,上面派我押送一批刑徒去骊山修墓,可一路上不断有人逃跑。我掐指一算,照这情形,到了骊山脚下,怕是就只剩我一个人了。这还怎么交差?按照秦法,那可是重罪。得嘞,我索性也跑了。”
项羽听后,哈哈大笑,接着问道:“那您的妻儿呢?不会被牵连吗?沛公您年近五十,妻子也该半老徐娘了吧,腿脚还灵便吗?能一起跑吗?”
沛公笑道:“我那妻子啊,嫁给我时才二十岁,那时我都四十一了。好在山高皇帝远,秦法还落实不到我们县里,不会牵连到她们。话说回来,她爹当初就是看中我的面相,说我将来能富贵,这才把女儿许配给我。之前沛县县令想娶她,她爹都没答应,还说那县令是个命短的鬼。你猜怎么着?后来那县令果然出事了,我这老丈人看人可真准!哈哈哈。”
听到此处,郑荣的好奇心被瞬间勾起,上前询问沛公道:“沛公,您妻子当初比您小了二十岁,您那时还只是个亭长,况且沛县县令也有意娶她,您难道不觉得自卑吗?”
沛公下巴微微扬起,一脸不屑:“自卑?小兄弟,你不懂。两情相悦的事儿,干嘛要自卑?难道你觉得,嫁给条件好却不心仪的人,就能幸福?可谁又能保证富贵万年呢?这事儿啊,关键得看能不能同甘共苦一辈子。所以说,小兄弟,你到底碰过女人没有?!”
郑荣瞬间涨红了脸,支支吾吾,脑袋仿佛要冒出蒸汽。
沛公心领神会,凑到他耳边,悄声说道:“今晚我带你去……”
郑荣赶忙推辞反驳:“沛公,您已有妻儿,且年近五十,怎么还想着这些事儿呢?”
沛公不紧不慢,带着几分调侃:“好,好,好,小兄弟,我懂了,你是个情种,肯定在家乡有心仪的姑娘了,对吧?!”
听罢,郑荣害羞地低下头,不再言语,退回自己的队列。只留下沛公对着他哈哈大笑,项羽也跟着笑了起来。
郑荣对沛公的话有所领悟,却也对他有了新的认识。此人竟能仅凭他人三言两语,便洞悉背后之事,实在不同寻常。
很快,项羽率领楚军抵达雍丘城下。
此时,在濮阳城内,秦军将领章邯正与将士们举行军议。
章邯神色凝重,语重心长地说:“这群人绝非普通刁民,一时间竟涌现出如此多厉害角色。那个楚军的年轻将领,听闻名叫项籍,是我大意了。他虽年轻,可自古以来,在平原作战,无人能敌他。不过,农民军终究是农民军,我之前率领秦军与刑徒的混合军队,小瞧他们了。这次,我要动真格的,不再跟他们耗下去了。”
于是,章邯写好奏疏,上奏给秦二世。奏疏从濮阳火速送往咸阳。
章邯从濮阳加急递回的战报,被呈放在御案之上。胡亥原本正把玩着玉如意,看到战报的瞬间,手僵在了半空,脸上的嬉笑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章邯在奏疏中写道:“臣章邯,顿首再拜,泣血以奏濮阳战事。自与楚军对峙于濮阳以来,本欲速战速决,扬我大秦虎威,克复失地,保山河稳固,以护陛下圣安。本一路势如破竹,摧枯拉朽,岂料敌人众多。先是东阿被围,后城阳被破,在濮阳东又遭敌方奇兵伏击,补给线被断,将士饥馁,军心浮动。现我军战损惨重,折损精锐数万,营帐损毁近半,诸多兵器、军备物资或被焚毁,或被楚军缴获。
如今困守濮阳,士气低迷,防线岌岌可危,若不速派援军,增以精锐兵力、充足粮草辎重,臣恐难以久持,更有城破之危,危及大秦东疆防线呐。望陛下圣裁,速解濮阳燃眉之急,臣定当拼死效力,再整旗鼓,与楚军鏖战,重铸大秦军威,不负陛下所托。”
秦二世阅后,大手一挥,即刻发出诏书,连同虎符,一同交到上郡统帅王离手中。
上郡主帅王离接到诏书,轻蔑一笑,火速调集几乎全部兵马,向东进发。
乌泱泱的秦军出发时,场面震撼,仿若天空都为之倾斜,太阳的光芒也变得黯淡无光。军队的旗帜在风中烈烈飘动,走在最前面的骑兵,战马纵横驰骋,踏出滚滚烟尘,嘶鸣声不绝于耳。所到之处,尘土蔽天。
秦军抵达濮阳,与章邯顺利汇合后,一同挥师东进,向定陶进发。
此时,正在定陶整顿兵马的项梁,当晚心中突感不妙。他登上城墙远眺,只见一片片火光冲天。
竟是秦军杀回来了!看这浩浩荡荡的阵仗,算上后勤部队,足有五十万之众!而能投入战斗的兵力,至少也有三十万!
秦军依次摆开方阵,宛如一座钢铁铸就的堡垒,严丝合缝,坚不可摧。前列的盾牌兵紧密排列,巨大的盾牌相互连接,犹如一堵密不透风的铜墙铁壁。
但项梁很快重拾勇气,匆忙部署十万军队出城迎敌,留下三万人马驻守城内。
然而,楚军刚一出城门,摆出锥形阵发起冲击,却发现这招已然失效。秦军密集的箭雨如蝗虫过境般,铺天盖地倾泻而下。楚军士兵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便纷纷中箭倒下。鲜血如泉涌般在阵前汩汩流淌,前排的楚军瞬间伤亡殆尽。
试图冲击秦军左右翼的楚军骑兵,宛如撞上了巍峨大山,纹丝不动。盾牌缝隙中伸出的长矛,如毒蛇吐信,瞬间将楚骑捅伤十之五六。
紧接着,原本紧密相连的秦军盾牌,竟自行打开,迎面冲来的是秦国骑兵!他们全副武装,严阵以待,要与楚骑展开一场正面交锋。
秦军骑兵满脸不屑,策马而出,在滚滚尘烟中,挥舞着手中锋利的马刀,寒光闪烁。所到之处,楚军士兵如同脆弱的蝼蚁般,被轻易踏破。马刀砍入楚军士兵的身体,带起一片片血雾,残肢断臂四处飞溅。有的楚军士兵被战马直接踏成肉泥,有的则被马刀砍杀得身首异处。
项梁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脸上满是惊恐的神情,震惊得话都说不利索了,颤抖着手指向秦军,喃喃道:“这才是……这才是真正的秦军方阵……之前碰到的,竟是混合部队……?”
楚军瞬间伤亡惨重,几近全军覆没!项梁见势不妙,只好带着寥寥几十人,慌忙撤回城中,准备坚守。
可军队刚登上城墙,秦军的箭雨便又倾盆而下。士兵们纷纷躲避到城下。而城门在秦军的猛烈攻击下,从他们接近的那一刻起,便摇摇欲坠,几近崩塌。
“轰!轰!轰!”几声巨响过后,城门轰然倒下,当场压扁了几个在门下的楚军士兵。秦军如汹涌潮水般涌入城内,开始对城中百姓大肆屠杀 。
城内,百姓与剩余的楚军陷入极度的恐慌之中,面对如狼似虎的秦军,他们惊恐万分,只能不知所措地四处奔逃。
秦军却毫不留情,长刀挥舞,剑影闪烁,鲜血不断飞溅。所到之处,一片狼藉,尸体横七竖八地堆积,残肢断臂随处可见。这场惨绝人寰的屠杀,让定陶城瞬间沦为人间炼狱,生灵涂炭。
在混乱中,秦军活捉了项梁。他们肆意地对项梁进行侮辱,一顿拳打脚踢之后,项梁已是鼻青脸肿,面目全非。
王离满脸不屑,走上前,冷哼一声,质问道:“你就是项燕之子项梁?哼!想当年,你父亲在我祖父王翦面前一败涂地,如今你又能翻出什么花样?还妄图兴楚抗秦,简直是自不量力!”说罢,他抬手狠狠甩了项梁几个耳光,清脆的响声在死寂的空气中回荡。
项梁双眼燃烧着怒火,怒声大骂:“竖子!要杀便杀,休要废话!我项梁生为楚人,死亦为楚鬼。你们王家祖孙为虎作伥,双手沾满血腥,犯下的罪孽,迟早会遭到报应。
我今日虽命丧于此,但我项氏一门的抗争之火,永远不会熄灭!你以为这般羞辱就能让我屈服?做梦!我在黄泉之下,也会看着你王家覆灭,看着大秦崩塌!哈哈哈哈!”项梁的笑声中充满了悲愤与不屈,响彻在这片血腥的战场之上。
王离见项梁不仅不屈服,反而谩骂不止,顿时暴跳如雷。他命数名士兵牵来五匹高头大马,士兵们粗暴地将项梁的四肢与头颅分别用粗绳紧紧捆绑,每根绳索的另一端系在一匹马的缰绳上。
随着王离一声令下,士兵们狠狠抽打马臀,五匹壮马受惊后,朝着不同方向奋力狂奔。项梁的身躯瞬间被巨大的力量拉扯,关节处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撕裂声,鲜血如泉涌般喷射而出,染红了脚下的土地。
待项梁的身躯被扯断,秦将苏角更是残忍地用马蹄将项梁的头颅狠狠踏碎,脑浆与血水混在一起,惨不忍睹。又有士兵抱来柴薪,将项梁的尸身放置其上,点火焚烧。不多时,熊熊火焰便吞噬了项梁的身躯,滚滚浓烟升腾而起。
之后,秦军将项梁那烧得焦黑的残肢与破碎的头颅挂在城墙之上,借此泄愤。
从战斗开始到行刑完毕,仅仅两个时辰,战场上便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恐怖与死寂。血腥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久久无法散去。
随后,秦军认为楚军已不足为惧,便马上调转马头,北上攻击赵国邯郸的赵王。
趁着夜色,侥幸逃出来的楚军士兵,匆忙向盱眙的楚怀王与雍丘的项羽传递战报。
战报送到楚怀王手中,楚怀王心中没有一丝悲哀,反而满是惊喜。他心想,这个老头终于死了,再也没有人能阻挡我真正掌权了。于是,他迫不及待地下令将都城从盱眙迁往彭城。
而在雍丘的项羽,刚刚顺利斩杀了三川太守李由,正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然而,接到递来的战报后,他如遭晴天霹雳,整个人呆立当场,仿佛被抽去了灵魂。
郑荣心中更是充满了惊恐,他心想:“韩信说的竟然是真的……秦军之前没有发挥真正的实力,原来之前与我们交战的是混合部队……”
项羽心急如焚,立即下令紧急行军,火速将兵马调回薛县。行军途中,狂风呼啸,路边的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仿佛在为项梁的死而呜咽。
整个队伍都被紧张压抑的氛围笼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项羽心急如焚,不断地想要脱离大部队,独自带领骑兵赶往定陶,但被众人苦苦劝阻。大家担心万一遭遇秦军,士兵们会立刻陷入绝境。
项羽只得强忍着悲痛,继续带领部队前进。经过两天两夜的不间断行军,部队终于赶到了定陶城。
定陶城外,项羽迎面就看到了挂在城墙之上血肉模糊的头颅,以及被焚烧过的残躯。他一眼就认出了那身铠甲,正是叔父项梁的。
此时的定陶城已沦为荒城,秦军早已率领全部人马北上进攻赵国。城中一片狼藉,空空荡荡,一阵风吹过,只有几只受惊的鸡扑腾着翅膀四处逃窜。
项羽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脚步虚浮地在城内的道路上挪动。他的面庞毫无血色,眼神空洞无神,仿佛两汪深不见底的幽潭。他紧握着拳头,双膝跪地,仰头向天,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这怒吼声中充满了悲痛与愤怒,响彻定陶城内外。在场的千人皆胆寒,无人敢上前安慰。
郑荣看到此番情景,也不知该如何安慰项羽,只能在一旁默默观望。
正巧此时,楚怀王熊心的召令传来,要求所有在外攻城拔寨的楚军将领,带领各部人马速速回到彭城商议要事。项羽顾不上沉浸在悲伤之中,又立刻带兵踏上返回彭城的路途。
一路上,他始终沉默不语,众人也不敢轻易打扰他。只有郑荣策马上前,轻声安慰道:“项兄,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让愤怒影响了我们接下来的决策啊。”
项羽扭头,用狠厉的眼神看了一眼,发现是郑荣,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些,缓缓说道:“唉,我的父亲是项渠,乃楚国上将军项燕的长子。当年,秦国将军王翦率领六十万秦军征伐楚国,我的爷爷、父亲,还有众多宗亲,领兵前往抵抗,却都被秦军一一伏杀,那时我才9岁。
从那以后,我每天做梦都发誓,一定要报此血海深仇。父亲牺牲后,我便和叔父一起生活,对我来说,叔父与父亲又有何不同呢?
我想学字,叔父便让我学;学到一半,我不想学了,叔父也不勉强我。
我想学剑,叔父同样支持我;可学到一半,我不肯学了,叔父还是没有为难我。
后来我想学兵法,即便学到一半又不想学了,叔父依旧尊重我的选择。
如今,他又被王翦的孙子王离残忍杀害……唉,你叫我怎么能不愤怒?荣儿,你就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
郑荣见项羽悲愤至极,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低下头,默默回到了自己的队列之中。
彭城的天空笼罩着一层阴霾,大军归来的喧嚣打破了这座城暂时的宁静。军队陆续进城后,开始分散,士兵们纷纷卸甲,准备好好休息一番。
郑荣随着人流穿过营帐,途经怀王的中军帐时。不经意间,他偏头往帐内一瞥,这一眼,让他看到了极为惊奇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