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木门轰然洞开时，高萌萌正踮脚往樟木箱顶撒艾草灰。

冯婉儿甩着八宝璎珞径步冲进来，金丝雀黄的披帛卷起檀木香，"啪"地将织锦盒摔在青砖上。

"昨夜宴席后就不见了羊脂玉双鱼佩。"冯婉儿掐着翡翠镯子冷笑，染着凤仙花的指甲戳向高萌萌鼻尖，"定是你这破落户眼馋！"

高萌萌后腰抵住箱角，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她盯着冯婉儿发髻间晃动的赤金缠枝钗，第三次发动窥心术。

【蠢货，待会趁乱塞进褥子底...】

冯婉儿的心音混着脂粉气扑面而来，高萌萌瞥见她广袖里露出的半截红绳。

额角像被银针攒刺，她佯装绊倒扯住冯婉儿袖口，指尖擦过温润玉质。

"若搜不出..."高萌萌揉着泛红的眼眶踉跄后退，绣鞋碾过织锦盒，"婉儿姐姐当众给我簪花赔罪可好？"

七八个丫鬟婆子涌进来翻箱倒柜，高萌萌倚着窗棂数更漏。

当紫檀妆匣被掀开的瞬间，她突然按住冯婉儿欲探向床褥的手："姐姐袖里藏了什么？"

满室抽气声中，羊脂玉佩从茜色罗纱袖中滑落。

冯婉儿耳坠乱颤，突然掩面抽泣："定是哪个贱蹄子栽赃..."

"不如查查红绳编法？"高萌萌拾起玉佩，露出内侧"冯"字暗纹，"听闻姐姐上月刚跟西域商人买了冰蚕丝。"

冯婉儿掐断两片指甲才咽下尖叫，突然抓住高萌萌手腕假哭："定是表姐病中糊涂..."

"姐姐该换盒口脂了。"高萌萌抽回手，盯着她牙印渗血的唇瓣，"石榴色衬得脸色青。"

当啷——

铜盆里溅起的热茶泼湿半幅帐幔，冯婉儿甩开劝架的嬷嬷夺门而出。

高萌萌摩挲着枕下珊瑚簪的断口，听见檐角铜铃混着远去的咒骂叮咚作响。

"姑娘！

窗台落了这个。"小丫鬟惊叫着递上撕碎的杏色手帕，半幅鸳鸯戏水图浸在茶渍里，针脚还沾着凤仙花汁。

高萌萌将残帕掷进熏炉，看火舌卷碎冯婉儿绣了半月的并蒂莲。

青烟腾起时，西厢房梁传来细微的"喀嚓"声，像是谁踩碎了半片黛瓦。

铜铃忽然无风自动，高萌萌按住突突跳的太阳穴转身。

月光爬上朱漆剥落的窗棂，映出冯婉儿方才站立处几道凌乱足印——深浅不一的莲花纹里，混着半个男子皂靴的痕迹。

高萌萌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那半个靴印。泥渍未干，还带着些许松针的清香。她记得，冯府后山有一片松林，是府中禁地，连冯婉儿都不被允许靠近。

"姑娘，该用晚膳了。"小丫鬟怯生生地提醒。

高萌萌摆摆手："我不饿，你先下去吧。"她需要好好想想，这半个靴印意味着什么。

夜深人静时，高萌萌换上夜行衣，悄悄溜出西厢房。她循着松针的痕迹，一路来到后山。月光下，松林显得格外阴森，树影婆娑间似乎藏着无数双眼睛。

突然，一阵劲风袭来。高萌萌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一只大手捂住口鼻，拖入树丛中。

"别出声。"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冯逸尘。

高萌萌松了口气，正要开口，却听见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冯逸尘将她往怀里带了带，两人屏息凝神。

"大人，冯家那丫头已经上钩了。"是冯婉儿的声音，却没了往日的娇蛮，反而带着几分谄媚。

"很好。"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只要找到太傅留下的密信，冯家就是你的。"

高萌萌浑身一颤。她终于明白，冯婉儿为何处处针对她。原来，她也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

脚步声渐远，冯逸尘松开手。高萌萌转身，借着月光看清他眼中的凝重。

"你都听见了。"冯逸尘低声道，"现在，你该明白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

高萌萌点点头："我需要你的帮助。"

冯逸尘勾起唇角："我以为你永远不会开口。"

"少贫嘴。"高萌萌白他一眼，"你知道密信在哪里吗？"

冯逸尘摇头："但我怀疑，与你母亲的遗物有关。"

高萌萌想起那枚玉佩和帛书，心中一动："跟我来。"

两人悄悄回到西厢房。高萌萌从暗格中取出檀木匣子，将玉佩和帛书摊开在桌上。

冯逸尘拿起玉佩，对着烛光仔细端详："这'清'字...似乎有些古怪。"

高萌萌凑近一看，果然发现'清'字的最后一笔比其他的要粗一些。她试着按了按，玉佩竟然"咔嗒"一声裂开，露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绢帛。

展开绢帛，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高萌萌和冯逸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这是...前朝太傅的罪证！"高萌萌低呼，"原来当年谋反案另有隐情！"

冯逸尘神色凝重："难怪那些人要处心积虑找到它。这份罪证，足以让整个朝廷天翻地覆。"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异响。冯逸尘迅速吹灭蜡烛，拉着高萌萌躲到屏风后。

"砰！"窗户被撞开，几个黑衣人鱼贯而入。

"搜！"为首之人低喝。

高萌萌屏住呼吸，感觉冯逸尘的手握得更紧了。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仿佛要跳出胸腔。

黑衣人翻箱倒柜，眼看就要搜到屏风后。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

"走水了！走水了！"

黑衣人一愣，为首之人咬牙道："撤！"

待脚步声远去，高萌萌才敢喘气："是你安排的人？"

冯逸尘点头："我让心腹在远处放火，引开他们。"

高萌萌松了口气，却又皱起眉头："现在怎么办？那些人不会善罢甘休的。"

冯逸尘沉吟片刻："我们必须离开冯府。但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

"什么事？"

"找出幕后主使。"冯逸尘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我怀疑，与当朝某位权贵有关。"

高萌萌想起方才听到的对话，心中一动："冯婉儿称呼那人'大人'，想必身份不低。"

"不错。"冯逸尘点头，"而且，我怀疑冯府中还有内应。"

两人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姑娘！姑娘！"是小丫鬟的声音，"不好了，老爷让您立刻去前厅！"

高萌萌与冯逸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

"你先去，我暗中保护你。"冯逸尘低声道。

高萌萌整理了一下衣衫，推门而出："发生什么事了？"

小丫鬟脸色苍白："宫里来人了，说是...说是要捉拿反贼之后！"

高萌萌心中一凛，知道事情已经败露。她强自镇定："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待小丫鬟走远，冯逸尘从暗处现身："看来，他们已经等不及了。"

高萌萌握紧拳头："现在怎么办？"

冯逸尘眼中闪过一丝决然："跟我来，我知道一条密道。"

两人一路避开巡逻的家丁，来到冯府后院的假山前。冯逸尘在假山上按了几下，一道暗门悄然打开。

"这条密道通向城外。"冯逸尘解释道，"是我父亲生前所建，以备不时之需。"

高萌萌点点头，正要进去，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冯婉儿的声音："想跑？没那么容易！"

转身一看，冯婉儿带着十几个家丁堵住了去路。她手中握着一把匕首，眼中满是疯狂："把密信交出来，我或许还能饶你们一命！"

冯逸尘将高萌萌护在身后，冷笑道："就凭你？"

冯婉儿狞笑："你以为我只有这些人吗？"她拍了拍手，又有数十个黑衣人从暗处现身。

高萌萌心中一沉，知道今日难以善了。她悄悄将密信塞进冯逸尘手中，低声道："你先走，我来拖住他们。"

冯逸尘摇头："要走一起走。"

"别傻了！"高萌萌急道，"密信比什么都重要！"

冯逸尘深深看了她一眼，突然笑了："你终于肯承认关心我了？"

高萌萌一愣，随即红了脸："都什么时候了，还贫嘴！"

就在这时，冯婉儿已经等不及了："给我上！"

黑衣人蜂拥而上。冯逸尘拉着高萌萌退入密道，迅速关上暗门。

"追！"冯婉儿气急败坏的声音被隔绝在外。

密道中漆黑一片，只有冯逸尘手中的夜明珠发出微弱的光芒。高萌萌被他拉着，在曲折的通道中奔跑。

"这条密道通向哪里？"高萌萌气喘吁吁地问。

"城外十里亭。"冯逸尘回答，"我的人在那里接应。"

跑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终于出现亮光。两人冲出密道，发现已经置身于一片竹林之中。

"少主！"几个黑衣人迎上来，正是冯逸尘的心腹。

冯逸尘点点头："情况如何？"

"一切准备就绪。"为首之人回答，"马车已经备好，随时可以启程。"

高萌萌这才发现，竹林外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上车吧。"冯逸尘扶她上车，"我们要连夜离开京城。"

马车缓缓启动，高萌萌掀开车帘，看着渐渐远去的城墙，心中五味杂陈。

"在想什么？"冯逸尘问。

高萌萌叹了口气："我在想，母亲当年是否也经历过这样的逃亡。"

冯逸尘握住她的手："放心，有我在，绝不会让你重蹈覆辙。"

高萌萌心中一暖，正要说什么，突然听见车夫一声惊呼："小心！"

一支箭矢破空而来，直取高萌萌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