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荒的月光被沙尘蒙上一层昏黄,萧寒的靴底陷在流沙中,每一步都像在挣脱无形巨手的拉扯。叶璃伏在他背上,玄阴脉银纹被蛊毒侵蚀得忽明忽暗,仿佛风中残烛。三日前冰续草重塑的右臂此刻灼痛难忍——神族战纹与蛊王的拉锯战,让皮下血管凸起如蚯蚓蠕动。
"西南三十里……"叶璃的指尖在他肩头轻划,圣女传承的方位感知时断时续,"沙丘背阴处……有裂谷……"
萧寒抹去糊住视线的沙粒。混沌灵根的预警突然刺痛神经,他猛地拽着叶璃扑向右侧。原先立足的沙地轰然塌陷,十二只鬼面秃鹫撕开夜幕俯冲而下,腐毒铃铛在翅翼间叮当作响。领头秃鹫的利爪掠过萧寒后背,褴褛的斗篷碎片还未落地,已被毒液蚀成黑烟。
"幽冥龙骑的探路犬……"叶璃的银纹刺入沙地,流沙术尚未成形,沙丘背面突然钻出三条腐沙虫。骑兵的玄铁面甲刻着蟠龙吞月纹,与青崖宗藏书阁禁典上的图腾一模一样:"交出圣女魂,赏你们个痛快!"
萧寒的右臂战纹骤然暴涨。混沌气凝成的长刀劈开沙虫黏液,刀刃触及龙骑兵胸甲时,蟠龙纹突然迸发青光——这甲胄竟能吸收灵力反击!反震之力让他虎口崩裂,腐毒顺刀身蔓延而上,却被战纹金光炼成晶渣。
"坎位七步,地气涌动!"叶璃咳着血沫嘶喊。萧寒旋身跺向沙丘裂缝,沸腾的地火冲破岩层,将两名骑兵连人带坐骑掀上半空。第三名骑兵的腐毒长矛已刺到叶璃喉前三寸,却被突然倒流的沙瀑裹成琥珀——圣女传承的「溯时术」首次觉醒,代价是叶璃的银纹瞬间黯淡三成。
跌入裂谷的瞬间,萧寒用战纹护住叶璃要害。谷底荧光苔藓散发腐臭味,照出洞壁密密麻麻的抓痕——那些深浅不一的沟壑组成古老的南荒密文,叶璃染血的指尖抚过刻痕:"初代圣女……在此躲避药王谷追杀……她割裂神魂才逃出……"
暗河的水声混着铁链响动传来。独眼老妪撑着骨舟破雾而至,船头人骨灯笼映出她溃烂的半边脸:"活人过河,留下眼珠子当船资。"她的铁钩突然刺向叶璃右眼,"这小丫头的招子亮,能换三顿饱饭!"
萧寒的战纹锁链绞住铁钩。老妪的独眼突然翻白,骨舟底舱窜出上百条尸蚕,却被叶璃的控水术卷成漩涡:"载我们去黑市,否则烧了你的船!"
"黑市?"老妪的烂脸挤出诡笑,"那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话音未落,她袖中甩出七枚腐毒钉,直取萧寒丹田。战纹自主凝成盾牌,毒钉反弹嵌入洞壁,竟激发隐藏的传音阵——三百年前初代圣女的嘶吼在洞窟炸响:「药王谷与幽冥殿勾结,玄阴脉是钥匙!」
暗河岔口处,老妪突然咬破舌尖。血雾喷在骨舟桅杆上,船身符咒亮起幽光:"过了这‘往生门’,可没有回头路!"湍流中浮现无数苍白手臂,水鬼的哀嚎让叶璃的银纹剧烈震颤。萧寒将混沌气注入船底,金光所过之处,怨灵皆化作青烟——那些鬼影竟全是被药王谷献祭的玄阴脉女子!
古树腹腔的入口藏在瀑布后方。二十人合抱的树干内壁凿满蜂窝状洞窟,每个洞口垂着血色旗幡:有的画着人体与妖兽拼接的图腾,有的写着「元婴夺舍,九成把握」的狂草。腐臭与檀香混杂的气息中,萧寒的蛊王突然暴动,战纹被迫凝聚成铁箍勒住右臂。
"鬼匠铺在第七层。"老妪舔着铁钩上的血渍,"但那老疯子最近只收……"
破空声打断话语。三支淬毒袖箭钉在萧寒脚边,箭尾系着半截白玉簪——正是沈青瓷当年戴过的款式!叶璃的银纹突然指向东北角阁楼:"是姐姐的……"
阁楼阴影中,青铜面具男子擦拭着染血匕首。脚边五具尸体喉间伤口平整,正是药王谷刑堂的「七苦杀法」特征。他掀开面具,露出与沈青瓷八分相似的面容:"我叫沈墨,等你们三天了。"
沈墨的匕首在掌心转出冷光,刀尖挑开暗格夹层,露出张泛黄的人皮地图。图上「往生栈」的标记旁,密密麻麻标注着药王谷暗桩的位置:"鬼匠的规矩——求医者需带件「活材料」,你们准备用哪部分付账?"
萧寒的右臂战纹骤然缩紧,蛊王在皮下隆起拳头大的鼓包:"这就是你所谓的帮忙?"
"是交易。"沈墨踢开脚边尸体,露出情报贩子胸口的刺青——那竟是缩小版的幽冥龙骑图腾,"药王谷早把南荒渗透成筛子,你们踏入黑市那一刻,至少有三十双眼睛盯着。"他甩出三枚青铜钉射向树顶,惊起一群腐萤虫,"跟着虫群走,它们最爱鬼匠铺的药渣味。"
腐萤虫的磷火在蜂窝洞窟间穿梭。第三层洞口的旗幡突然无风自动,幡面「往生栈」三字渗出黑血。叶璃的银纹刺痛预警,萧寒的战纹已凝成臂铠——客栈门前的「迎客奴」竟是活人傀儡,脖颈缝合线还渗着脓血。
"贵客三位——"傀儡的声带似被砂纸磨过,手中托盘盛着三颗跳动的金丹,"掌柜吩咐,入栈先服「定魂丹」。"
沈墨捏碎金丹,露出内藏的腐毒蛊虫:"鬼佬还是这么恶趣味。"他弹指击穿傀儡眉心,傀儡却依然躬身引路——颅内的控魂符咒竟与药王谷刑堂如出一辙。
客栈大堂宛如刑房。房梁垂落铁钩挂着未剥完的人皮,墙角丹炉沸腾着青黑药汁,某具正在拼接的尸傀突然睁开眼:"救……救我……"话音未落,鬼匠的剔骨刀已贯穿其天灵盖。
"聒噪。"佝偻老者从尸傀后走出,铁面具下传出金属摩擦声,"沈家小子,这次的货色倒有趣。"他的独眼扫过萧寒战纹,"混沌灵根配幽冥蛊王,能拆出不少好材料。"
叶璃的银纹突然暴起,圣女威压让丹炉险些倾覆:"解他蛊毒,否则烧了你这腌臜地!"
鬼匠的铁爪凌空一抓,炉中药液凝成毒蛟扑向叶璃。萧寒的臂铠暴涨三倍,混沌气化作饕餮虚影吞尽毒蛟:"我要的是解蛊,不是斗法。"
"解蛊?"鬼匠扯开衣襟,露出胸腔内蠕动的蛊虫群,"这小宝贝们饿了三百年,就等顿大餐。"他的铁爪突然刺入萧寒右臂,蛊王被生生扯出半截,"用圣女魂做饵料,老夫保你……"
沈墨的匕首架在鬼匠颈侧:"换个条件。"
铁面具迸出火星。鬼匠的脊椎突然伸长三倍,蛇般缠住沈墨:"药王谷的小崽子也配谈条件?你爹沈千山当年……"
阁楼突然炸裂。幽冥龙骑的腐毒火矢破窗而入,为首的骑兵长枪挑着掌柜头颅:"找到你们了!"
萧寒的战纹化作长鞭卷住枪尖。骑兵胸甲的蟠龙纹青光暴涨,竟将混沌气反弹向叶璃。千钧一发之际,沈墨甩出药王谷的「缚灵绫」缠住反弹轨迹,自己却被余波震飞:"攻他腋下三寸!甲胄嵌合处!"
叶璃的银纹刺入地面。圣女传承的「地缚术」让骑兵动作迟滞半息,萧寒的拳头已轰中甲胄缝隙。胸甲崩裂的刹那,骑兵体内钻出上百只腐毒蛛——这竟是具幽冥殿炼制的替身傀儡!
鬼匠的铁爪突然插入战局。他夺过傀儡残骸,从脊柱抽出血色玉简:"冥河老狗连「千机傀儡术」都舍得给龙骑?"玉简映出往生栈地窖的画面,成堆的玄阴脉女尸正在被炼成战傀。
"三个月前开始的。"沈墨咳着血沫,"药王谷以治病为由搜集玄阴脉,实际是给幽冥殿……"
客栈地板突然塌陷。众人坠入地窖时,腐毒蛛群已封死出口。鬼匠的铁面具被气浪掀开,露出张布满缝合线的脸——那眉眼竟与青崖宗炼器长老有七分相似!
"楚长老?"萧寒的战纹突然刺痛,记忆中浮现祖师殿的画像,"你不是死在二十年前的宗门叛乱……"
"楚狂早死了!"鬼匠的缝合线迸裂,腐肉间钻出蛊虫,"现在是鬼匠,只做生意的鬼匠!"他撕开胸口的蛊虫巢,掏出枚跳动的心脏,"解蛊之法在此,拿青崖宗的「九霄环佩」来换!"
幽冥龙骑的号角声穿透地窖。鬼匠的心脏突然爆开,无数蛊虫扑向萧寒的右臂:"既然不换,就让蛊虫们加餐!"
鬼匠胸腔爆开的蛊虫如黑潮翻涌,瞬间吞没萧寒右臂。战纹金光在虫群中忽明忽灭,混沌灵根疯狂炼化毒素,却让蛊王愈发狂暴——这邪物竟在借力进化!
"割肉!快割肉!"沈墨的缚灵绫缠住萧寒肩膀,刀刃却被战纹震飞。叶璃的银纹突然刺入自己心口,圣女精血化作冰雾笼罩虫群:"以魂为引,溯时归源!"
地窖温度骤降。蛊虫动作迟缓如陷泥潭,萧寒趁机撕下右臂腐肉。碎肉离体的瞬间,鬼匠的残躯突然抽搐,脊柱中弹出半截玉简——正是九霄环佩的锻造图!
"果然在你这老鬼手里!"沈墨凌空抓取玉简,却被幽冥龙骑的腐毒网截住。骑兵长的坐骑竟是拼接的沙虫尸傀,口器喷出的黏液腐蚀地窖石壁:"冥河大人要的可不是残图!"
萧寒的战纹在此刻完成蜕变。混沌气不再压制蛊王,反而引导其啃食右臂残存毒素。新生的血肉泛着暗金纹路,他一拳轰向尸傀下颌,战纹竟幻化出饕餮巨口,将腐毒黏液尽数吞噬!
"九霄环佩的琴弦需用圣女魂炼制!"垂死的鬼匠突然嘶吼,缝合线全部崩裂,"青崖宗那帮伪君子……明明早就知道……"
地窖顶棚轰然塌陷。众人跌入更深层的血池密室,池中浸泡的正是九霄环佩的残骸——琴身被斩作七段,琴弦由玄阴脉女尸的脊筋编织。叶璃的银纹与琴弦共鸣,前世记忆如洪流冲击识海:
三百年前宗门大殿,青崖祖师亲手将九霄环佩交给初代圣女。琴弦震颤的仙音中,祖师眼瞳闪过幽冥煞气:"若遇大劫,断琴求生……"
"原来斩断宝琴的就是祖师自己!"萧寒的战纹与残琴产生共鸣,混沌气注入琴身缺口。断裂处浮现小篆刻文:「神魔同奏,万象归墟」。
幽冥龙骑的追击被琴音阻隔在外。沈墨趁机破译玉简,指尖在虚空勾勒出完整锻造图:"环佩核心藏在北域剑冢,这些残片只是……"
鬼匠的残躯突然暴起。他撕开自己的颅骨,露出枚跳动的蛊丹:"谁都别想走!"蛊丹炸开的毒雾中,血池女尸纷纷爬出,每具尸傀心口都嵌着块琴身残片。
叶璃的银纹突然脱离控制。圣女传承强制发动「魂祭」,她的七窍渗出金血:"师父……用琴音控尸……"残琴在混沌气催动下发出悲鸣,音波竟让尸傀动作凝滞。
沈墨的匕首刺入血池阵眼。药王谷的「血蛊逆生阵」开始反噬,尸傀转而扑向幽冥龙骑。骑兵长的蟠龙甲胄被撕开,露出胸口的控魂符咒——符纸边缘的暗纹,与青崖宗掌门印鉴一模一样!
"凌霄子……"萧寒的识海闪过祖师殿惨案画面。战纹不受控地贯穿骑兵长咽喉,混沌气顺着符咒溯源而上,竟窥见冥河在王座上把玩掌门玉玺!
地窖彻底崩塌。众人从暗河支流浮出时,沈墨手中的玉简已拼出完整地图:"北域苍梧山,剑冢第七层——剩下的琴心就在那儿。"他抹去嘴角黑血,"但药王谷的人,怕是已守了十年。"
叶璃的银纹彻底黯淡。圣女精血透支让她白发如雪,指尖却仍紧攥半根琴弦:"师父……琴弦在呼唤剑冢……"
萧寒的战纹突然刺痛。蛊王在新生右臂中蠢蠢欲动,混沌灵根深处响起天魔低语:「去剑冢……那里有我们真正的身体……」
腐萤虫群掠过血色残月。三人影子在沙丘上拉得很长,远处幽冥龙骑的篝火连成长龙,而更北方,苍梧山的轮廓已隐约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