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破旧漏风的木屋里,云染躺在满是补丁的破毯子里,盯着木屋斑驳的墙壁,慢慢转动眼球。
上个月,她还是容国公府的小姐,现在已经变成了被流放到南境的庶人容与的妻子。
容与原是魏王世子,要与她的堂姐议亲,而她则与陈王世子容载议亲。
谁知临近议亲时,祖母却让她代替堂姐跟容与议亲,而堂姐跟容载议亲。
容国公府的想法,还得到了陈王世子的点头。
长辈们一拍即合,便让堂姐和陈王世子定了亲,明年成婚。
对云染来说,都是皇家,嫁谁都是嫁。
而魏王世子也跟她有同样的想法,娶谁都是娶。
成亲当日,她的喜轿刚入魏王府,一群身穿黑色飞鱼服的锦衣卫冲进魏王府。
魏王因谋逆之罪,被幽禁在魏王府,其他魏王府的人被贬为庶人,流放南境。
若魏王府没有被抄家,云染并不会去想替嫁这件事是否有阴谋。
然而,堂姐的不肯嫁,与坚定表明要娶她的容载,突然临终变卦。
这让她不得不怀疑,替嫁背后有不可告人的阴谋。
上个月,他们日赶夜赶,昨天才刚到流放地。
这个村子叫柳林村,村民大多是流放的官员。
是以,柳林村也是半监管流放村,流放犯人不能自由进山狩猎,也不能随意出村,除非从官吏那里取得资格。
云染却跟他们不一样,皇上准许云染可以以云府二小姐的身份生活,不受任何流放律令限制。
南境没有京城的繁华富庶,只有瘴气弥漫,虎狼猛兽。
云染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性格,离开京城的时候,她便决定要竭尽全力谋一条生路,一年内回京城。
正志气满满时,一阵钻心的饥饿感袭来,令她眼前阵阵发黑。
刚出京城的时候,父亲命人偷偷给她塞过银两和食物。
但食物在路上吃完了,银两和包袱都被官吏没收了。
昨天到柳林村已经是傍晚,大家随便吃了点野果子当晚饭,就各自回屋睡觉。
她起身,木枝搭成的简易床铺吱嘎响,似乎随时要倒塌。
套上一旁破旧的布鞋,朝屋外走去。
这会儿天才刚蒙蒙亮,大家还在睡觉,院子里冷冷清清的,只听得到深山老林里,时不时传来一声鸟兽的叫声,听着瘆人,但对云染来说,却是惊喜。
这意味着,她今天可以到深山里去打猎,快速解决眼下缺失的口粮。
容与的屋子在她的屋子对面,两个人虽然是夫妻,但容与说他感染了风寒,怕把病气过给她,便与她分开住。
来的路上,云染看出来容与的病不是风寒那么简单,她想要替容与把把脉,但容与很不喜她靠近,像是她随时会害他一样。
云染走到对面,敲了敲帘子,里面传来虚弱的声音:“进。”
她揭开用竹条编织的门帘。
正值初春,此时太阳才刚露出一点红色,屋里还是带着凉意。
容与闭目躺在床上,意识到她走进来,他睁开眼睛的射出一道阴沉的目光。
云染无视他的目光,说道:“我去山里打猎,母亲若是问起来,你帮我同母亲说一声。”
昏暗的屋里,容与的视线扫过眼前这个如同陌生人的妻子,审视了她瘦弱的身躯片刻,才道:“你若迷路了,我这副身体救不了你。”
“你连自己都救不了,操什么心?”
容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视线扫过她脸上的红斑,便别过脸,不再与她对话。
云染脸上的红斑是成亲那天听到被流放南境时,她自己临时制作药液抹上去的。
流放路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一个瘆人的丑样,可以让她避开很多祸事。
来的路上,有的押差会对那些样貌好的流放犯动手动脚,她只要往旁边一站,那些押差便兴致全无,根本不用她出手解决。
如此她既能救人,还不得罪人。
她转身出了屋子,看见魏王的侍妾余氏捧着一篮子红橙橙的野果过来。
“大少奶奶怎的起这般早?”
“我去山里找些吃的,中午不回来了,你们不用等我。”
余氏担忧道:“大少奶奶千金之躯,怎能去深山里呢?万一出事了,大少爷可怎么办?”
当年余氏要卖身葬父,魏王妃看她可怜,便把她买了回来。
后来魏王妃觉得余氏秉性善良,便把余氏抬成了魏王的侧室。
余氏却一直把自己看成是奴婢,流放路上也尽心尽力地照顾魏王府的人。
“我会些功夫,姨娘不用担心。”云染自幼养在乡下,会的东西不少,武功只是其中一项。
余氏又道:“大少奶奶先吃些果,我这就去给你们煮饭。大少奶奶吃饱了再去山里吧。”
云染这才注意到,余氏手上还提着个小袋子。
这小袋子里装的米,最多可以煮点稀粥,每人喝上半碗,顶多半个时辰就会饿了。
对于云染来说,跟没有一样。
余氏穿的粗布衣,双手有些粗糙,云染接过篮子:“姨娘从哪里拿到的米?”
“今早上我到村长家借米,村长说有个人孙子要过生辰,正好需要找人绣红肚兜,我把这活接过来,他们给了我这些米。”
云染道:“容与一会要吃药,姨娘把我的那份也给他吧。”
余氏道:“这怎么行?大少奶奶多少也喝些,否则身体怎么受得住?”
云染指了指野果:“我吃这些就够了。”
余氏就去煮粥了。
云染吃了几个野果,不觉得饿了,但肚子也不舒服。
还是得需要米饭和肉才行,否则她还没有回京城,身体便垮了。
家里穷得没有任何工具,她只能空着手出门。
余氏看到云染清瘦的背影渐渐远去,这才进了容与的屋子,担心道:“大少奶奶就这般出去了,会不会有事?”
容与轻咳了两声:“流放路上她什么时候吃过亏?如今家里的口粮,都要靠她一人。若她主动开口叫帮忙,姨娘便帮她一帮。若她不开口,姨娘也别多话,省得她心烦。”
说了这么一番话,容与又咳嗽不止。
余氏焦急,哽咽地道:“,我还是给您再去请个大夫吧,这样拖下去,只怕会更严重?”
“不碍事,我熬一熬就过去了。”容与低声道,“希望云染能打到猎物,至少不用再吃野果裹腹。”
—
云染来到山脚下,这附近的动物应该被人猎得差不多了,想要猎物,得往更里面走。
看了眼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她找了一段桦木,找了块有棱角的青石摩挲。
桦木一端渐渐变得尖锐,泛出森冷的光泽。
她拿着木叉进了深山。
山风裹挟着松脂的气息,她扒开茂密的草木,不知走了多久,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沙沙”的响动,一只毛色油亮的山鸡从灌木丛中探出脑袋。
云染屏住呼吸,缓缓伏下身子,就在山鸡低头啄食的瞬间,她手中的木叉带着凌厉的风声飞出去,刺向山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