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借款成功杜成的话音刚落，李达康的眼神就暗了下来。

对方这是在跟他打马虎眼呢。

他微微侧头，朝郑世俊使了个眼色。

郑世俊会意，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办公室，顺手带上了那扇厚重的实木门。

"杜主任"。

李达康挪到杜成身边的沙发上，两人的膝盖几乎相碰。

"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

他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被门外人听见。

"我刚来官田，需要你这样的老同志支持"。

杜成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

瓷杯上的青花纹路在他指腹下微微发亮。

"李乡长，不是我不帮忙..."。

杜成叹了口气："实在是..."。

"杜老哥"。

李达康突然换了称呼，从口袋里掏出一盒未拆封的中华烟，拆开递了一支过去。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

他掏出打火机为杜成点烟，火苗在两人之间跳动。

杜成深吸一口烟，烟雾在他皱纹深刻的额前缭绕。

他盯着墙上"诚信为本"的书法横幅看了半晌，突然压低声音："李乡长，你知道为什么信用社对乡政府这么抵触吗？"。

李达康身体前倾，摆出倾听的姿态。

“我之所以不想借钱给你，就是因为我看不惯乡政府那帮人”。

“一有钱就知道吃吃喝喝，多少钱都得被他们嚯嚯光了”。

“上任乡长从我们这借的钱到现在也没还，这信用社也不是我杜成个人的”。

他猛地拍了下茶几，茶杯里的水晃了出来。

"你说，这钱我能借得痛快吗？"。

“杜老哥，今天你是跟我掏了心窝子了，那我也给你掏个心窝子”。

"前任留下的烂摊子，我李达康认”。

“到了年底，我就是砸锅卖铁，连本带息，我一分钱不少还给你”。

“如果到年底乡里没钱还，我私人掏腰包垫上”，李达康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存折递了过去。

杜成接过存折打开一看，被里面的数字吓了一跳，“李乡长，这是？”。

"我一个亲戚给的"。

李达康合上存折。

"但我不能拿私款充公账，这是原则问题”。

他直视杜成的眼睛。

"今天这笔贷款，是以乡政府名义借的”。

“如果年底还不上，我私人垫付"。

这个存折是李达康的小姨周倩给他的。

周倩和李达康的老妈周兰就相差一岁，两姐妹从小感情就特别好，因此周倩对周兰的两个儿子一直是疼爱有加。

特别是对李达康，更是视如己出。

改开之后，周倩在南方做起了生意。

凭借家里的关系，生意做的是顺风顺水，其身家现在保守估计也有几个亿了。

得知李达康要去基层任职，周倩担心他在下面吃苦，就拿了一个存折给他，里面的数字足够普通人不吃不喝干一辈子。

至于李达康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直接把存折里的钱取出来借给乡里用，反而大费周章跑来信用社借钱。

是因为公私要分明，否则的话万一以后有人借此要搞他，那也是一件麻烦事，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但不得不防。

不过李达康也准备好了，如果真从信用社借不到钱，那么该取还是要取，先过了眼前的难关再说以后。

杜成一拍大腿，“妥了，李老弟，我这就让人给乡财政账户上打款”。

“不用请示下县里？”，李达康半开玩笑的说道。

“有你李老弟的面子在，上面就算知道也会同意的”，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

回程的路上，郑世俊忍不住频频侧目看自己的领导。

"乡长，您真把杜主任说动了？"，郑世俊终于憋不住问道。

李达康嘴角微扬："世俊，记住一点”。

“在工作上，有时候光讲道理不够，还得让人看到你的诚意和实力"。

刚回到乡政府，党政办主任苏志国就小跑着迎上来："乡长，孙书记找您，看起来挺急的"。

孙伟的办公室门虚掩着。

李达康敲了敲门，里面立刻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达康乡长，快坐！"。

孙伟亲自泡了杯茶端过来，茶叶在玻璃杯里上下沉浮。

"听说上午教师们来闹事了？"。

李达康接过茶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位搭档。

“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已经被我劝回去了”。

“唉，说起来也是我这个乡党委书记失职啊”。

“可是没办法，乡里的条件你也看到了，实在是穷啊，我也变不出钱来”。

孙伟摊了摊手，一脸无奈。

李达康轻啜一口茶。

"书记，我刚从乡信用社回来，贷了三十万"。

"三十万？”，孙伟的茶杯差点脱手。

"杜成那个铁公鸡居然..."。

他突然意识到失态，干笑两声。

"达康乡长果然有办法！"。

"书记，我正想跟您汇报这笔钱的用途"。

李达康从公文包取出笔记本。

"首先解决教师欠薪，然后是食堂欠款..."。

孙伟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这个...达康乡长，乡里欠供电所的电费也很久了，是不是..."。

"书记"，李达康合上笔记本。

"我打算用这笔钱先解决民生问题，至于其他债务，等把乡里的经济盘活了再说"。

办公室里的气氛突然变得微妙起来。

孙伟转动着茶杯，杯底在桌面划出细小的圆圈。

"对了"，孙伟突然换了个话题。

"今天县里开会，曾县长又点名批评我们了"，他苦笑一声。

"上个季度各项指标全是倒数，老弟，咱们得尽快拿出点成绩来"。

今天上午孙伟去县里开招商引资的会，会开的好好的，突然县长曾学军就点名批评起了官田乡，说的孙伟在台下是如坐针毡。

照这样发展下去，进城当局长的梦是别想了，怕是要直接去县人大或者县政协养老了。

虽然官田乡的现实条件摆在这，也不是穷一天两天了。

但是县里的领导可不会管你那么多，经济没搞上去，就是你们乡领导无能，板子第一个打的就是乡党委书记和乡长。

只不过李达康是昨天才刚刚到任，于情于理板子暂时都还打不到他身上。

所以只能独自由已经担任乡党委书记快一年的孙伟来承受了。

窗外的梧桐树上，知了突然聒噪起来。

李达康的目光越过孙伟，落在墙上那幅官田乡地图上。

绵延的丘陵地带像一道道皱纹，刻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

"书记，我有个想法"，李达康突然说。

"明天开始，我准备用半个月时间走遍全乡11个村"。

孙伟明显松了口气："好啊！实地调研才能掌握第一手资料嘛！"。

"另外"，李达康站起身。

"我建议下午开个党委会，统一一下思想”。

“有些发展思路，想跟同志们交流"。

"没问题！"。

孙伟也站了起来，热情地握住李达康的手。

"我这就让志国同志通知，老弟啊，这发展经济就拜托你了！"。

李达康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刚坐下，财政所长俞昌平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告知他乡信用社已经把钱打到了乡财政的账户上，不多不少正好三十万。

李达康叮嘱俞昌平先不要动，等他通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