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开办豆制品厂的设想夕阳的余晖洒在安江县林业局宿舍斑驳的外墙上，李达康拎着两瓶酒和一袋水果，站在孙伟家门前。

这栋建于七十年代的老楼，墙皮已经有些剥落，楼道里飘着炖肉的香气。

门开处，一位戴着细框眼镜的中年女性迎了出来。

孙伟的妻子——县一中的语文老师周雅琴，身上带着粉笔灰和书香混合的气息。

"李乡长！"。

她连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

"老孙念叨你半天了，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

李达康笑着递过礼品："嫂子别见外，早就听说您烧得一手好菜，今天特意来尝尝"。

厨房里飘出红烧肉的浓香，周雅琴脸上泛起红晕："你先坐，我再炒两个菜就好"。

客厅不大，但收拾得井井有条。

书架上整齐排列着教育类书籍和几本相册。

孙伟正从柜子里取出一个锡罐，见李达康进来，神秘地眨眨眼："正宗铁观音，老同学特意捎来的"。

茶汤金黄透亮，香气在狭小的客厅里弥漫。

李达康轻啜一口，喉间回甘悠长："好茶！孙书记藏着这样的宝贝"。

"嗨，平时哪舍得喝"。

孙伟搓着手："就等着贵客上门呢"。

厨房门开处，周雅琴端着青椒炒肉走出来："开饭啦！"。

餐桌上很快摆满家常菜：红烧鲤鱼油光发亮，蒜蓉空心菜翠绿欲滴。

最显眼的是正中那盆冒着热气的红烧肉，琥珀色的汤汁里，五花三层肉颤巍巍地泛着油光。

"嫂子这手艺，国营饭店的大厨都比不上"。

李达康夹起一块红烧肉，肥而不腻的口感让他眼前一亮。

孙伟给李达康斟上自家酿的杨梅酒："老弟啊，这些天到下面跑了跑，有什么收获？"。

灯光下，李达康详细讲述着走访见闻。

说到大柳树村孩子们赤脚上学时，周雅琴的眼圈红了；

提到潭头村留守老人自己种地，孙伟重重叹了口气。

杨梅酒见底时，两人的距离已然拉近许多。

……

秋日的阳光透过老式木格窗照进办公室，李达康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将钢笔插回墨水瓶。

桌上摊开的笔记本已经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走访记录。

他起身走到墙边，手指沿着褪色的地图缓缓移动。

官田乡十一个村子的位置早已烂熟于心，但每次看这张地图，都能发现新的问题。

窗外传来手扶拖拉机的突突声，几个戴草帽的村民正往粮站运送稻谷。

"乡长，您要的统计报表"。

郑世俊抱着一摞泛黄的账本进来，额头还挂着汗珠。

"财政所刚整理好的"。

李达康翻开最上面那本，纸张发出脆响。

补发工资、清偿欠款后，账上余额：十九万八千四百六十二元三角七分。

这个数字让他眉头紧锁——维持乡政府运转至少要留十二万，能动的钱还不到八万。

"世俊，把郑家村的资料再给我看看"。

郑世俊麻利地从文件柜抽出一个牛皮纸档案袋。

李达康取出里面的检测报告，市农科院的红头文件在阳光下格外醒目："...郑家村卤水豆腐蛋白质含量较市售产品高出15.7%，富含多种微量元素..."。

窗外传来喧哗声。

李达康探头望去，几个村民正在大院门口跟值班干部争执。

为首的老汉拄着拐杖，声音洪亮："...说好清明前发补贴，这都六月了！"。

郑世俊小声道："是石头沟的村民，来要粮食订购补贴款的“。

李达康点点头。

威信，这是比资金更棘手的问题。

历届班子留下的烂摊子，让老百姓对乡政府的承诺早已失去信任。

他想起上周在大柳树村开座谈会时，村民们怀疑的眼神。

"又是个来镀金的年轻干部"、"说得好听，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

桌上的老式电话突然响起，刺耳的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喂，老弟"。

电话那头，孙伟的声音带着杂音。

"县里刚开完会，曾县长又点名批评咱们了！"。

李达康握紧听筒："因为什么？"。

"二季度经济指标，咱们又是垫底！"。

孙伟叹了口气："老弟啊，得尽快拿出点成绩来..."。

挂断电话，李达康的目光落回豆腐检测报告上。

手指在"年产值预估"一栏轻轻敲击——如果按最低日产量两千斤计算，年净利润可达十五万元以上。

这在九十年代的贫困乡，已经是个惊人的数字。

……

乡党委书记办公室里，吊扇吱呀呀地转着，却驱散不了满屋的烟味。

孙伟戴着老花镜，逐页翻看李达康的计划书，镜片后的眼睛越来越亮。

"好！这个项目选得好！"。

他拍案而起，茶杯里的水溅到"郑家村豆制品厂筹建方案"的封面上。

"见效快、投资少，还能带动就业！"。

李达康松了口气："书记，我建议马上召开党委会讨论”。

半小时后，九名党委委员齐聚会议室。

李达康用粉笔在黑板上画出简单的流程图："...豆源就从郑家村及周边收购，既解决销路又能增加农民收入..."。

分管财政的常务副乡长肖明轩拨弄着算盘珠子："设备购置至少要五万，厂房改造..."。

"场地可以先利用村集体的旧仓库"，李达康早有准备。

"设备我让人从省城运过来，可以先欠着，等豆制品厂盈利了之后再付款"。

纪委书记赵连生突然问道："销路怎么解决？总不能让乡干部挑着担子去卖吧？"

会议室里响起几声轻笑。

李达康不慌不忙地的说道：“销路的问题我来解决，这几天我会抽空去市里找几个大国企的负责人谈谈，大家要是有什么路子的话，也可以介绍一下，帮着分担一点”。

孙伟环视众人："我看可行，大家表决吧。"

九只大小不一的手先后举起，在阳光照射下投下深浅不一的影子。

……

办公室里的老式座钟敲了四下，窗外的阳光已经西斜。

李达康将几位副乡长召集到自己的办公室，木门一关，屋内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三位副乡长坐在褪了色的布沙发上，不约而同地挺直了腰板。

另外一位副乡长的位置已经空缺大半年了，县里一直没有给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