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春日暖了,檐角的冰棱化了水,滴答滴答落着,可婉娘的心比寒冬还凉。
自那天萧文昭闯入她的生活,这男人就赖着不走了。
虽没再强求什么,却每晚都要她同榻而眠,还霸道地把东哥儿赶到外间的摇床,理由是 “小娃娃吵得朕睡不安稳”。
婉娘憋了满肚子委屈 —— 她的东哥儿乖得很,除了吃奶就是睡觉,哪里会吵?
可她不敢反驳。
这男人的手段,三天前那处的伤就是教训,碰一下都臊得慌,疼得她夜里翻个身都小心翼翼。
这辈子怎么就这么命苦?
先后两个男人,都让她身不由己。
萧文昭还格外挑剔,对着她蒸的粗粮窝窝、炒的青菜皱眉头,嫌饭菜粗糙难以下咽。
婉娘心里嘀咕,她们平头百姓天天吃的就是这些,哪比得上皇宫的山珍海味?
可嘀咕归嘀咕,她还是变着法子给人改善伙食,煮个鸡蛋、炖个鸡汤,生怕这人一个不高兴,又要折腾她。
更让她心惊胆战的是他那些手下,不是深夜从墙头飞进来,就是突然从窗户冒出来,递奏折、传消息,吓得她好几次手里的针线都掉在地上。
这日子,真是过的心惊肉跳。
好在萧文昭似乎很忙,大多时候都坐在桌旁看奏折,那叠厚厚的本子,还是听他身边的人喊 “喜宝” 时偶然得知的。
婉娘第一次听见萧文昭喊那接近四十岁的太监“喜宝”,没忍住低笑出声,对上喜宝哀怨的眼神,又赶紧低下头,眼里满是歉意——确实有点滑稽。
她坐在榻边,手里缝着东哥儿的新衣,小家伙长得快,旧衣裳转眼就小了,她想让儿子穿得体面些。
东哥儿躺在摇床里,吐着泡泡,小手小脚蹬来蹬去,像条活泼的小鱼儿,婉娘时不时拿起帕子,温柔地擦去他嘴角的口水,眼底满是柔光。
不远处的桌旁,萧文昭一身常服,面容英俊,眉宇间自带气势。
他专注地翻看着奏折,指尖划过宣纸的声音,在安静的屋里格外清晰。
婉娘有时会偷偷瞥他,总觉得他偶尔会抬眼看向自己和东哥儿,那冰冷的眼神里,似乎藏着温情。
可每次她想细看,他又已经低下头,仿佛那温情只是她的错觉。
“婉娘啊!开门!”
门外突然传来花婶急促的呼喊,还伴着砰砰的敲门声,吓得婉娘手一抖,针扎在了指尖。
糟了!是花婶!
她慌乱地套上鞋子,眼神里满是焦灼,看向萧文昭,想说让他躲躲,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哪敢命令这位帝王?
最后只能狠狠瞪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满是哀求与埋怨,然后匆匆往门口跑。
萧文昭挑了挑眉,觉得有趣。
普天之下,敢这么瞪他的,也就这女人了。
他想起夜里这女人在他身下挣扎时,指甲抓在他后背的痕迹,至今还没消。
外表看着柔弱,爪子倒挺利。
他目光扫过她朴素衣裙下勾勒出的曼妙身姿,嘴角勾起一抹笑,又低头看向奏折。
可没过多久,摇床里的东哥儿突然哼哼唧唧起来,小手挥舞着,要闹了。
萧文昭的眼神不耐烦极了,思考了片刻,他缓缓站起身,一步步走向摇床。
这边婉娘扬起笑脸打开门。
“花婶,怎么了?”
“哎哟,你可算开门了!” 花婶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往外拽,“快跟俺走,有好事!”
“花婶,你拽疼我了!” 婉娘痛呼一声。
花婶这才松开手,看着她手腕上红印,尴尬地笑了笑:“瞧俺这急性子,忘了你皮肤嫩。”
婉娘趁机把门掩上,心里松了口气 —— 只要花婶不进屋,就不会发现萧文昭。
她跟着花婶往外走,心里琢磨着是什么好事,花婶却一路卖关子,只说 “到了就知道”。
花婶家的院子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只母鸡带着一群小鸡仔刨食,角落里关着两只鹅,据说这俩老啄小鸡,被花婶关了 “禁闭”。
婉娘看着那些活泼的小鸡,心里盘算着,回头也在自家院子搭个棚,养一窝鸡,既能下蛋,过年还能吃肉,划算得很。
进了堂屋,婉娘愣了——屋里坐了好几个人,有花婶的家人,还有几个陌生面孔。
其中一个穿着红绸缎袄子,头上插着大红绢花,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手里摇着一把绣着鸳鸯戏水的绢扇,一双眼睛滴溜溜地在她身上打转,那眼神,跟饿狼见了肉似的。
是媒婆!
婉娘心里咯噔一下,她当初就是被媒婆说合,嫁给了前夫。
难道花婶家有喜事?
可为什么叫上她?
“婉娘,来了!” 花婶拉着她走到媒婆身边,压低声音说,“这是镇里的王媒婆,是来给你说媒的!”
婉娘:“……”
给她?
花婶拍了拍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这是俺娘家侄子,叫李铁柱,三十二岁,媳妇前些年走了,留下两个娃,一个三岁一个九岁。他人老实,勤快,家里有田地,还有个老母亲,慈祥得很。今天来的是他姐姐,你未来大姑姐。”
婉娘顺着花婶指的方向看去,那男人浓眉大眼,皮肤黝黑,穿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双手宽大,布满老茧,眼神里带着几分羞涩,时不时偷偷看她。
他身边的姐姐穿着朴素,脸上带着温婉的笑,看着倒是朴实善良的人。
婉娘心里有些埋怨,花婶怎么不提前跟她通个气?这突然上门说媒,多尴尬啊。
她从未想过再嫁,只想守着东哥儿安稳过日子。
王媒婆见她没反应,立刻上前搭话,声音尖细:“婉娘啊,你瞧瞧铁柱这身板,结实得能扛起一头牛!家里田地多,嫁过去保准你衣食无忧,他还会疼人,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
婉娘微微一笑,轻轻摇头:“多谢王媒婆和美意,只是婚姻大事,不可儿戏。我夫君刚去不久,只想为他守节,并无再嫁之心。”
王媒婆脸上的笑僵了僵,又劝道:“婉娘,你年纪也不小了,还带着个娃娃,咱们这小地方,好男人可不多了。过了这村没这店,你可得想清楚啊!”
“不必了。” 婉娘态度坚决,又转向李铁柱姐弟,歉意地说,“真是对不住,让你们白跑一趟。”
说完,她不顾花婶的拉扯,转身就往家走。
心里乱糟糟的,既怕花婶追问,又担心家里的东哥儿和那个煞神。
一路快步回到家,婉娘推开门,刚踏进门槛,就听见一个阴沉刺骨的声音。
“你夫君死了?”
萧文昭坐在桌边,手里把玩着一支毛笔,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所以,你就想着再嫁?”
婉娘浑身一僵,脚步顿在原地,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他都听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