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燕十年,新帝即位。
姜府。
一大早,姜棠就叫到府中正厅。
正厅内坐着三人,姜棠的祖母王氏、父亲姜知远以及母亲谢氏。
姜棠微微愣了愣,她不过家中嫡次女,平日里几乎透明人一般。
这样的阵仗,还从未有过。
祖母王氏嘴角扯出一抹笑意,伸手将她拉过去:“棠儿,来到祖母这里来。”
姜棠上前,王氏拉着姜棠的手说:“有一件事,祖母和你父亲、母亲想和你商量一下。”
“祖母是有何事,您请说。”
王氏面容不变,嘴角笑意不减:“祖母已遣人将退婚书送至了梁家,此番是要通知你一声。”
“退婚书?”姜棠面露不解,手下意识从祖母的手中脱离开来。
“祖母,您这是何意?为何未经我本人同意,就将退婚书送至梁家?究竟是何原因?”
王氏看着姜棠的表情,叹了一口气,目光幽幽地盯着她:“新帝即位的事你知道了吗?”
姜棠微微一愣,然后点头:“是,我知道。”
祖母又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你还不明白祖母的意思吗?”
姜棠面露茫然:“祖母,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新帝即位,与我和梁昭退婚有何干系?”
祖母面色一凛,盯着她:“那位新帝曾与你青梅竹马,你二人的婚事如果不是当初你执意要取消,指不定你现在早就嫁给了他,甚至已经登上了皇后之位。”
“如今他登上新帝之位,你与他的过往,一定也会被旁人翻出来。”
“你如今还要嫁给梁昭,你以为凭那位新帝的性子,你与梁家的婚事还能照常下去吗?”
姜棠神色一僵,提及那个人,她的心口不免泛上一丝苦涩。
但她很快定了定神,直言道:“祖母,我觉得是您多想了。我与那位早早再无任何可能,而且当初我们说得也很清楚。”
“他也跟我说,我既与他取消婚约,以后便再无任何瓜葛。”
“至于我要嫁给谁,他又要娶谁,我二人都再无任何干系。”
“所以祖母,您不该未经我的同意,就将退婚书送至梁家。您让梁叔父与梁昭该如何看我?”
“放肆!”一旁未作声的姜知远突然怒斥道。
他面露愠怒:“你就是这么和你祖母说话的?退婚一事是我与你祖母共同商量的结果。你的身份敏感,如今陛下新立,他那样一个人,得罪了他,我们整个姜家都要跟着遭殃。”
姜棠身体僵了一下,心头染上一丝怒色,转而看向父亲,问道:“父亲,那您这么说又是何意?让我取消与梁家的婚事,想要置我于何地?”
“再说,我若是与梁家退婚,那我该如何面对梁昭?”
“哼,何须面对?既已与梁家退婚,那你就老老实实待在家中。新帝顾及旧情,一定会招你入宫。我姜家世代官宦人家,且是百年大族,哪一代不出个贵妃、皇后?”
“就是你姐姐能官至贵妃,都是我与你祖母从中斡旋的结果,你亦然!”
姜知远抬高了音量,态度强势。
提到姜棠的姐姐,她心中抽了一下。
“父亲,您还好意思说姐姐!如果不是您执意要将她送入宫中,她又怎么会遭受那样的命运?被先帝休弃,惨死在冷宫里!”
姜棠说着眼底染上一抹薄雾。
她的嫡姐,与她一母同胞,从小对她就极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全部都给她。
就是那样一个如花的女子,在入了宫之后,原本娇艳的一朵花,眼睁睁看着慢慢枯萎,最后抑郁而终。
“混账!你懂什么?我姜家为她谋划,让她一步步登天,能当上贵妃,那是她几世修来的福分!至于她被先帝厌弃,都是她时运不济,是她太蠢,她死也是她活该!”
一旁一直沉默的谢氏忍不住插嘴道:“老爷,您不能这么说珍珠,那个孩子也是个可怜人。”
“既然棠儿与梁昭情投意合,况且新帝已经继位,他后宫那么多女人,又怎么可能还会记得我们棠儿?我们何不就成全他们?”
谢氏继续说道。
“啪”的一声,姜知远一巴掌扇在谢氏的脸上,将她直接扇倒在地上。
“母亲!”姜棠连忙跑过去,将谢氏护在身前。
她抬眸怒视着姜知远,怒斥道:“父亲,你不能打母亲!嫁给梁昭,我心意已决,我不会同意你们退婚。”
“至于那些不相干的人,前尘往事我早已忘却,我不会也不愿意再与他有任何瓜葛。”
姜棠大声回怼。
“反了反了!”祖母王氏抬高音量,她眼角眯了眯,露出一抹阴狠。
“知远,你就是这么管理自己的内堂的?你看你的妻子与女儿竟然不听你的话,都要骑到你头上了,你这个当朝太师还有何脸面?”
王氏面露阴狠,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悦。
被这么一提醒,姜知远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来人!把谢氏给我拉出去,家法伺候!”
姜知远又转眸看向姜棠,吩咐道:“至于你,老实给我待着,等着姜家将你送入宫中。”
“母亲!”姜棠惊呼出声。
谢氏眼眸落下泪来:“棠儿,别管娘。”
屋外此时淅淅沥沥下起了雨,不多会功夫已然越下越大。下人们已经摆好了藤凳,将谢氏压在了凳子上。
堂堂太师府嫡母,却被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施以家法,足以羞愤而死。
这些年姜知远并未将谢氏放在心上。
谢氏是江南首富谢家的嫡女,但毕竟是商贾之女,嫁来京城后,在姜府根本无说话之地。
当初姜知远能娶谢氏,也是看中了她身后的财力。
看着母亲即将被人行刑,姜棠心如刀割。
她眸色染上红晕,眼底是薄薄的一层薄雾。
姜棠咬着唇瓣,胸口剧烈起伏,她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
忽然下人来报:“老夫人、老爷,梁公子来了。”
几人面上一顿。
湿意正浓。
雨势越来越大,男子一身白衣,下人撑着一把青色的雨伞遮在他头顶,遮挡住了他的容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