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贵嫔？！”

皇后与荣贵妃闻得此讯，俱是心头一震，不约而同地静默了半晌。

凤仪宫与承徽殿随后备下的，皆是按妃位规格的厚礼，送往长乐殿，贺明芜晋位之喜。

这般滴水不漏的做派，倒叫那些暗中盼着风波的人，落了个无趣。

连一向深居简出的淑妃，也在荣贵妃之后，命人送来一柄玉质温润的如意，并诸多养身的珍稀药材，礼数周全，心意亦有，似是并未因那特殊的封号而起半分波澜。

真正被这道晋封旨意刺痛的，似乎唯有幽禁宫中的明婕妤——明瑟。

她最心爱的那盏白釉茶盏，被狠狠砸在地上，碎裂声刺耳惊心。

“陛下这是要将我的脸狠狠踩在地上为明芜做排场吗？”

“主子慎言！”

玉簟慌忙跪倒，急切劝慰。

“陛下不过是怜惜元贵嫔小产伤身，施恩宽慰罢了！太医也说了，她子嗣缘薄，身子也垮了，恩宠又能持续几时？这贵嫔之位，便是她的尽头了！

如今她骤然登高，六宫多少双眼睛盯着，多少人心生嫉恨？就连荣贵妃此刻，只怕也悔不当初！且陛下赐下的封号，不说旁人，皇后第一个容不得她！何须主子亲自出手？”

明瑟却惨然一笑，泪光盈满了眼底。

“玉簟，你不明白！这宫里，小产的宫妃还少吗？有谁像她这般登了云梯一样连晋四级？

你以为陛下不知我在明芜小产一事中的无辜吗？！

他信我未害她腹中胎儿，却依旧重罚于我，因为他容不得我的算计！他当初可以默认让我抱养明芜的孩子，却不允许我用药去谋算他的子嗣！

如今，他赐明芜元字，便是明明白白告诉所有人，他允她凌驾于我之上，甚至……允她来报复我！

至于皇后，她就算厌恶这个封号，却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出手！毕竟，有我在前头顶着明芜的恨意，她何须多此一举，反倒惹了陛下不快！你也听到了，凤仪宫同承徽殿都备了厚礼！皇后和贵妃绝不会让自己的不满流于表面！”

明瑟闭上眼，泪水无声顺着脸颊滑落。

“十年！我入宫陪伴陛下已有十年！竟抵不过她明芜一朝得势。”

无尽的悔恨啃噬着她的心。

早知今日，当初宁愿自己膝下永久无子，也不该让明芜入宫！

这便是自己的亲妹妹，轻易就将自己十年的努力，一朝踩在了脚下！

玉簟看得心痛，却无言以对。

然而明瑟终究不是轻易认输之人。

无声哭泣了片刻后，她缓缓拭去泪痕，眼底恢复了一丝冰冷的清醒。

“这口气，如今不得不咽下。不仅要咽，还要让陛下看见我的悔过之心。”

她深吸一口气，吩咐道。

“原本明芜入宫，族中有意让我将部分人手交给她，因着禁足一事，一直耽搁到了今天。玉簟，你一会儿收拾一下名册，去长乐宫送给明……送给元贵嫔吧。

库房里有一对陛下之前赏的青花梅雀图瓶，你封好，再从我妆奁中取出那支宝石碧玺花簪一并装好，去为元贵嫔送上贺礼。

然后，你代我递句话。”

好在，自己虽然禁足，但宫中的人还是能够出入的。

明瑟俯身，在玉簟耳畔密语一番道。

玉簟连忙点头。

“主子放心，奴婢一定办好。”

长乐宫中。

青璃嘴角挂着笑意，眼神却是冷冰冰地望向眼前人。

“奴婢替我家娘娘收下了，也请明婕妤继续静心思过，莫要辜负陛下和娘娘对其的期许。”

她原本还想为了小姐的面子，哪怕装也要装出一副有礼的模样。

毕竟，陛下最后给明婕妤定的罪名，也只是荐医不慎，驭下无方，而非谋害皇嗣。

若是直接对明婕妤疾言厉色，岂非让陛下以为，自家小姐对其心存怨怼？！

如今，小姐得了陛下的恩宠，她不愿因为自己的行为有差牵连小姐。

可小姐却让她不必顾忌太多。

甚至……

“连脸面都无需给她。青璃，本宫是贵嫔，她是婕妤，哪怕你对其疾言厉色，那也是代表本宫对其的督促和勉励！她不会，也不敢多言半句。”

果然，身为明瑟身边最得脸的大宫女，此时的玉簟脸上的笑意没有半分不满。

“是，多谢元贵嫔娘娘的期许，也多谢青璃姐姐您的提点，奴婢替我家主子，叩谢元贵嫔娘娘！”

而后，结结实实朝着主殿的方向叩了三个头。

送走玉簟后，青璃吩咐自己端着懿德宫送来的贺礼进入殿中。

明芜靠在榻上，手中正轻抚着淑妃送来的玉如意贺礼。

那柄玉如意玉质极佳，触手温润，是难得的佳品。

当然，若不是当初淑妃嫁予圣上之时，压床所用的那一把，就更好了。

这么“贵重”的东西都送出来做贺礼，淑妃娘娘可不像面上那般平静啊。

“娘娘，这是明婕妤处送来的贺礼，还有一份关于明家在宫里人手的名单。明婕妤还让玉簟带了句话，说日后明家在宫中，愿为娘娘驱使。”

随手翻了翻那本名册，明芜毫不在意地直接扔到了桌上。

“娘娘不准备用这些人？”

青璃伺候明芜多年，自然瞧出了她的意思。

“心不在本宫这里，用他们做什么？你以为本宫那位好长姐在后宫经营的这些年是白费的吗？说是明家的人手，实则早就是她的了！就算本宫如今身处高位，可在这些人眼中，一个注定无子且不知活多久的后妃，有什么值得追随的。”

明瑟可不会好心替自己瞒着子嗣艰难的消息，这宫里明面上虽然没有讨论，怕是私底下早就知晓了。

不过，没关系，子嗣艰难是自己如今最好的挡箭牌。

不见皇后和贵妃，都对自己的晋位颇为平静吗？

只是，明芜却不会让这份平静持续太久。

“是，那奴婢就将这些东西收入库房，明婕妤如此狠辣，谁知道又在想什么招数害娘娘您！”

青璃不知道明芜在小产一事中所做的手脚，这些时日一直在为自家小姐心痛。

就算陛下给了贵妃的位份，那也换不回小姐失去的两个孩子了。

而且想到太医的诊断，青璃更是心疼不已。

“可不能收回去。”

明芜却是清浅一笑，她示意青璃向前，而后，随手拈起锦盒中的那支宝石碧玺花簪。

下一瞬，竟是直接别在了自己的鬓间。

“娘娘！”

这东西还未让太医仔细查验过，娘娘怎么带上了！

“青璃，去请陛下有空来一趟长乐宫，就说，本宫身子不适，想见陛下。”

明瑟，你特意送来这些东西，不就是想让陛下看到吗？

既如此，我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