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老K”现身凌晨两点，江北市郊，废弃矿区。
冰冷的月光穿不透厚重的岩层。矿洞深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只有水滴从钟乳石上滴落，砸在金属轨道上，发出“滴答……滴答……”的清脆回响，如同死亡的秒表。
陈默和陆远航伏在距离主矿洞三十米外的一处塌方掩体后，如两尊石雕，纹丝不动。
他们已经在这里潜伏了近一个小时。
“妈的，这鬼地方真冷。”陆远航压低了声音，通过战术喉麦传到陈默的耳蜗里，“你确定他会来这？”
“他会的。”陈默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齐向北这种人，自诩聪明，总会给自己留一条‘狡兔三窟’的后路。这个矿区，产权属于盛远集团，地形复杂，是他最理想的藏身点。”
“也是‘老K’最理想的……灭口点。”陆远航补充道。
陈默没有回答。他只是轻轻敲了敲耳麦。
“猴子，”他低声呼叫远在两公里外山顶指挥车里的许朗（许朗在陈默的坚持下，被强行拉入了这个“编外”行动小组），“热成像有什么动静？”
“老大，别急。目标一（齐向北）的心率还是120，躲在B区竖井下面没动。目标二……等等！”许朗的声音突然一紧，“有信号了！矿区东侧入口，一辆摩托车，熄火了。有人正在徒步靠近……速度很快……他……他妈的，他在躲避我的无人机红外扫描！他是专业人士！”
“来了。”陈默的瞳孔在黑暗中猛地收缩。
他给陆远航打了个手势。陆远航立刻对着自己的频道低吼：“‘狼牙’一组、二组！目标二已进入B区！准备合围！重复，准备合围！”
矿洞深处，B区竖井。
齐向北正缩在一个废弃的配电箱后面，他那身昂贵的西装沾满了泥水，整个人因为寒冷和恐惧，筛糠般地颤抖着。
“沙……沙沙……”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黑暗的隧道中传来。
“谁？！”齐向北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跳起，他颤抖着举起一把不知从哪弄来的五四式手枪。
“齐局长，”一个沙哑、阴冷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带着一丝嘲弄，“你这副样子，可配不上你市局局长的身份啊。”
“……‘老K’？！”齐向北听出了这个声音，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是你？！你终于来了！快！快带我走！沈建国那个王八蛋要杀我灭口！方见深的人满世界在抓我！！”
一个高瘦的黑影缓缓从黑暗中走出。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紧身作战服，戴着兜帽和战术面罩，只露出一双如同鹰隼般冰冷的眼睛。
他就是“老K”。
“带你走？”“老K”笑了，笑声在空旷的矿洞里显得格外刺耳，“齐局长，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你……你什么意思？”齐向北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意思就是，”‘老K’缓缓抬起手，他的手中，是一把加装了长消音器的军用手枪，正对准齐向北的眉心，“你现在，是这个局里……最不该活着的变数。”
“不……不！！”齐向北的防线彻底崩溃，“‘老K’！你不能杀我！十五年前！十五年前是我帮你……是我帮你逃出江东的！我……我对你有恩！！”
“恩情？”“老K”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齐向北，那是一笔交易。你帮我‘假死’出境，我帮你搭上沈建国这条线。现在，交易结束了。”
“不！没结束！！”齐向北惊恐地后退，“我……我还有用！我知道你所有的秘密！我知道沈建国所有的黑账！你杀了我，你也跑不掉！陈默……陈默那个杂种他没死！他什么都知道！！”
“哦？”“老K”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陈默？”
“对！对！他没死在江里！”齐向北以为自己抓住了机会，疯狂地说道，“他还活着！他现在是方见深的王牌！他……他查到我了，他很快就会查到你！‘老K’！我们……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你得保护我！我们一起……”
“你说的没错。”“老K”突然点了点头。
齐向北大喜：“你……你同意了？”
“我同意，”‘老K’的声音冰冷，“死人，才最能保守秘密。”
他不再废话，手指缓缓扣向扳机。
“齐向北，”‘老K’的声音如同地狱的宣判，“沈建国……还有你的‘X’老板，向你问好。”
“不——！！！”
就在齐向北发出绝望嘶吼的同一时刻！
“放下枪！！”
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从隧道的另一侧炸响！
“谁？！”
“老K”的反应快到极致！他甚至没有丝毫犹豫，瞬间放弃了齐向北，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枪口猛地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砰！”
消音手枪发出一声沉闷的“噗”响！
子弹擦着一道黑影的肩膀飞过，打在岩壁上，溅起一串火星！
“操！”
陈默狼狈地从掩体后滚出，他的左肩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剧痛。
“是你？！”“老K”的声音里充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陈默？！你……你真的没死？！”
他终于看清了来人。
陈默拄着一根钢管（他那条骨裂的腿还未痊愈），浑身是伤，却如同一尊杀神，挡在了他和齐向北之间。
“我猜你会来。”陈默的声音冰冷，他缓缓举起了手中的92式手枪。
“你很聪明。”“老K”迅速冷静下来，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一个重伤的特种兵，一个吓破了胆的贪官……有意思。可惜，今天，你们都得死在这里！”
“砰！”
“老K”再次开枪！
陈默猛地将齐向北扑倒在地，两人狼狈地滚到了一堆废弃的矿车后面。
“砰！砰！砰！”
“老K”开始连续射击，子弹精准地压制着陈默的藏身处，发出“当当当”的金属撞击声。
“妈的！这家伙是专业人士！”陈默被压得抬不起头，他对着耳麦低吼，“老陆！动手！！”
“收到！”
就在“老K”准备更换弹匣的那一刻！
“哒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哒——！！”
两条狂暴的火舌，突然从“老K”后方两侧的通风管道口喷涌而出！
是陆远航和“大熊”！他们已经从另一条路，绕到了“老K”的身后！
“有埋伏！！”
“老K”发出一声怒吼，他瞬间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砰！”
他猛地一枪打爆了头顶的应急照明灯！
整个矿洞，再次陷入了伸手不见五T指的绝对黑暗！
“猴子！开灯！”陆远航怒吼。
“不行！老大！他打的是总闸！我们……我们失去他的位置了！”
“操！”
“哒哒哒！”陆远航只能凭借记忆，朝着刚才的位置疯狂扫射。
“砰！”
黑暗中，一声枪响还击，子弹精准地打在陆远航身前的岩石上，火星四溅。
“他……他有夜视仪！！”陆远航惊出一身冷汗。
“关掉所有战术手电！！”陈默在黑暗中大吼，“猴子！切换热成像！报点！”
“收到！……等等……目标在移动！他……他在往……B区竖井跑！”
“他要跑！！”
“大熊！‘狼牙’二组！给我追！！”陆远航下令，“留一组人，跟我……掩护老大！”
“不！”陈默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你们去追！这个人……交给我！”
“什么？”
陆远航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一阵急促的、一瘸一拐的脚步声，正在朝着另一个方向——矿洞主出口——跑去！
“那个混蛋！”陆远航瞬间明白了！
齐向北！
这个贪生怕死的废物，他竟然趁着三方混战的黑暗和混乱，一个人……偷偷地往矿洞出口跑了！
“陈默！！”陆远航对着耳麦咆哮，“你他妈疯了？！你的腿！！”
“他……他跑不掉！”
陈默的声音在黑暗中渐行渐远，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绝。
……
五分钟后。
矿洞主出口。
冰冷的月光，如同舞台的追光灯，倾泻在出口那片满是碎石的斜坡上。
齐向北连滚带爬地冲出了黑暗，他这辈子从未觉得月光如此亲切！
他自由了！ 他逃出来了！
“老K”和那些警察正在下面火拼，只要他跑进山里，他就能活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他发出了劫后余生的、癫狂的笑声。
“齐局，这么急，要去哪啊？”
一个冰冷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使者，在他身后响起。
齐向北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僵硬地、一寸一寸地回过头。
只见陈默，那个他以为早该死在江里的司机，那个他刚刚还在黑暗中诅咒的“杂种”，此刻正拄着一根滴血的钢管，一瘸一拐地挡在了他唯一的生路上。
他身上的伤口，因为刚才的剧烈奔跑，已经全部崩裂，鲜血正顺着他的裤管，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你……你……”齐向北的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放大，“你……你是人是鬼？！”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你就是人。”陈默缓缓举起手枪，对准了他，“如果你还想耍花样，你现在……就是鬼。”
“不……不……别杀我……”
齐向北的双腿一软，彻底瘫倒在碎石地上。他那把五四式手枪“哐当”一声掉在了旁边。
所有的意志、所有的侥幸，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
“我不想死……”齐向北涕泪横流，他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我真的不想死……陈默……求求你……救救我……沈建国要杀我，‘老K’也要杀我……我……我只是个棋子……我……”
“救你？”陈默一步步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被你害死的那些人，你救他们了吗？”
齐向北的哭声一滞。
“你现在，只有一条路。”陈默的声音冰冷刺骨，“老实交代，戴罪立功。把你所知道的，关于‘老K’、关于沈建国、关于那个‘X’……所有的一切，都说出来。”
“……我说……我说……”齐向北彻底崩溃了，他抓着地上的碎石，仿佛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老K’……‘老K’的真名叫……”
“砰——！！！！”
一声清脆、洪亮，与刚才所有枪声都截然不同的……狙击枪响！
声音不是来自矿洞深处，而是来自……他们头顶的悬崖！！
“噗！”
一朵血花，在齐向北的胸口猛地炸开！
“呃……”
齐向北的身体猛地向后一仰，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口那个不断涌出鲜血的弹洞。
“……不……我……”
“齐向北！！！”
陈默目眦欲裂！
他猛地抬头，看向悬崖上方！
黑暗中，他只来得及捕捉到一丝……瞄准镜的反光！
“老K”！！
他根本没有逃跑！
他把陆远航的人引向了B区竖井，但他自己……却从另一条路，爬上了悬崖，占据了狙击点！
他……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齐向北！
“砰！！”
又是一枪！
子弹擦着陈默的头皮，打在他脚下的岩石上，溅起的碎石划破了他的脸！
“老K”在警告他！
“操！！”
陈默顾不上暴露，猛地扑向齐向北，将他拖到一块巨石后面！
“猴子！！”陈默对着耳麦狂吼，“狙击手！敌方狙击手！正上方！三点钟方向！给我干掉他！！”
“收到！正在搜索……该死！他换位置了！他……他在利用悬崖反向速降！他……他他妈的又进矿洞了！！”
“砰！砰！砰！”
陈默朝着黑暗中“老K”可能在的位置疯狂还击，但对方已经消失了。
“别管他了！！”陆远航的声音传来，他带着“大熊”从主坑道冲了出来，“陈默！你怎么样？！”
“我没事！”陈默低头，看着怀里的齐向北。
齐向北的胸口在剧烈起伏，鲜血如同泉涌。
“……医疗包！快！！”陈默吼道。
“……没……没用了……”
齐向北突然抓住了陈默的手臂，他的力气大得惊人，指甲深深地嵌进了陈默的肉里。
“……他……他……他还是……杀了我……”
“别说话！”陈默试图按住他的伤口，“‘老K’是谁？！你快说！！”
“……‘老K’……”齐向北的口中涌出大量血沫，他的眼睛开始涣散，“……他……他就是……十五年前的……那个……”
“谁？！十五年前的谁？！”
“……江东……开发区……那个……那个……没……没死……的……”
“韩立成？！”陈默猛地想起了苏瑾言的调查！
齐向北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似乎在说“你怎么知道”。
他用尽了最后的力气，点了点头。
“……他……他没死……”
“……小心……‘X’……”
“……他……在……”
齐向北的头一歪，抓着陈默的手，无力地滑落。
死了。
“齐向北！！齐向北！！”陈默疯狂地摇晃着他的尸体。
“‘X’在S哪里？！你他妈给老子说清楚！！”
“……”
回答他的，只有冰冷的山风。
“老大……”陆远航按住了他的肩膀，“……他走了。”
“砰！”
陈默一拳砸在地上，鲜血和泥土混在一起。
“老陆！”
“在！”
“你刚才说……”陈默缓缓站起身，他那双被鲜血和硝烟染红的眼睛，在月光下如同地狱的业火，“‘老K’……又进矿洞了？”
“……是。他……他太熟悉这里了，像只老鼠……”
“不。”陈默打断了他，“他不是老鼠，他是……水鬼。”
“什么？”
“你刚才说，”陈默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B号通风井下面，连着……地下河？”
“……对。”
“他从那里……跑了。”
陈默缓缓走向黑暗的矿洞深处。
“陈默！你他妈干什么？！你疯了？！”陆远航一把拉住他。
“他杀了我的证人。”陈默一把甩开他的手，“我现在……要去把他的命……拿回来。”
“你冷静点！”陆远航死死抱住他，“你他妈腿断了！你还中了一枪！你下去就是送死！！”
“放开我！！”
“我不放！”陆远航对着他怒吼，“齐向北死了！你他妈要是再死了！你让苏瑾言怎么办？！你让方书记怎么办？！我们……我们他妈的……怎么跟‘X’斗？！”
陈默的身体僵住了。
“……他死了，”陆远航的声音缓和下来，却充满了悲愤，“但……他留下了线索。”
“十五年前……韩立成……”
陈默缓缓转过身，他看了一眼齐向北那死不瞑目的尸体，又看了一眼那深不见底的矿洞。
他胸中的滔天怒火，在这一刻，全部转化为了冰冷的、彻骨的……杀意。
“老陆。”
“在。”
“通知方书记。”
“收队。”
“另外……”陈默捡起了地上的那把五四式手枪，缓缓擦去上面的血迹。
“帮我查一个……‘死人’。”
（第30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