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泽跟随江婉离开咖啡馆，夜色沉沉，霓虹灯闪烁的街道映照在湿润的地面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寒意。他的心跳沉稳却急促，脑海里翻涌着无数混乱的念头。

「我们要去哪？」沈泽低声问道。

沈泽的心情如同一片翻滚的海洋，既充满了波动，也无从寻找到平静的岸。江婉的那番话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的身份、记忆，以及整个世界的真相，都变得支离破碎。他被推入了一个他完全无法控制的深渊，在这片漆黑的虚无中，他所依赖的唯一指引，就是追寻那个曾经为他提供答案的人——王衡。

「王衡……」沈泽喃喃自语，眼神空洞地注视着前方。即便是在这座人声鼎沸的城市中，他依然感觉到一种无法摆脱的孤独。他不再知道自己是沈泽，还是李然。甚至，他怀疑自己是否仅仅是王衡实验中的一颗棋子，而那些曾经的记忆，或许只是经过操纵的幻觉。

江婉没有回头，步伐坚定地穿过小巷：「去一个能让你想起一切的地方。」江婉的声音把沈泽从沉思中拉了回来。他看向她的眼睛，依旧难掩心中的疑惑。「你说你知道一个地方，能帮助我找回记忆？」

沈泽的眉头微微皱起，他不喜欢这种模棱两可的答案。但他知道，现在自己唯一的选择就是继续走下去，直面一切可能的真相。

他们穿过了这座城市最繁华的街道，最终来到了一栋隐匿在胡同尽头的旧楼。这座楼房外表陈旧，铁门早已生锈，四周荒草丛生，仿佛时间的流逝早已把它遗弃在世界的角落里。江婉带着沈泽绕过楼道，斑驳的墙壁上爬满了枯萎的藤蔓，铁门锈迹斑斑，显然已经许久无人问津。江婉推开半掩的门，发出「咔哒」一声脆响，阴冷的空气扑面而来。门后的空间充满了霉味和尘土。显然，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

「这里是……？」沈泽迟疑地望向四周。

「王衡的旧诊所。」江婉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晦暗不明，「你来过这里的，只是你不记得了。」

沈泽的心脏猛然一缩。

这座废弃的诊所，他曾经来过？

「我们要找的资料，就在这里。」江婉的声音有些低沉。

沈泽走进房间，四周昏暗不明，唯一的光源是角落里的一盏破旧台灯，散发出微弱的黄色光芒。这里原本是一个简陋的诊所，墙上依稀可见一些曾经用于治疗的医疗器械，但它们现在已经被时间腐蚀成一堆无用的废物。

江婉走到一旁，拉开了一个已经被尘土覆盖的木柜，从里面取出一叠文件。「这些是王衡留下的研究资料，里面详细记录了他进行的每一次实验。」她递给沈泽一份资料，「这是关于『记忆重塑』的实验记录，它或许能帮助你理解为什么你会有那么多模糊的记忆。」

沈泽接过文件，翻开一页，里面的文字和图表让他感到一阵眩晕。资料中详细描述了王衡如何通过心理暗示，让实验对象的记忆发生扭曲。王衡使用的技术似乎非常复杂，涉及到催眠、暗示，以及长时间的心理干预。最令人震惊的是，王衡的实验目标，并不仅仅是治疗病人，而是通过这些手段让病人重新定义自我，甚至是完全替换原本的记忆。

「『镜像人格』是指，当一个人长时间注视镜子时，大脑会自发地产生一个『另一种自我』。这个自我逐渐和原本的自我融合，甚至可能替代原本的自我。实验者通过特定的心理暗示和催眠手段，迫使病人接受这种新的自我。」沈泽读到这一部分时，不禁屏住了呼吸。原来，自己所经历的，正是王衡试图通过镜像人格实现的实验。

他继续翻阅着那些实验记录，越看心头越沉重。王衡曾对一些病人实施过相似的实验，结果大多是灾难性的。实验对象在经历了长时间的心理干预后，开始无法分辨现实与虚幻，他们的身份错位，记忆混乱，最终丧失了自我意识。

沈泽的脑子一片空白，他低头翻阅着文件，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实验记录：

—— 实验对象：李然 —— 实验编号：#217 —— 实验目标：记忆重塑与身份替换 —— 实验进程：目标对『沈泽』的身份认同度已达 90%，但仍存部分自我怀疑倾向，需进一步强化心理暗示…… —— 实验预期：目标将彻底接受『沈泽』的身份，遗忘自身原始记忆……

沈泽的指尖轻微颤抖，呼吸变得急促。

「我是……李然？」他喃喃自语。

「李然……」沈泽突然低声念出那个名字，仿佛在与自己的记忆对话。「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沈泽，但现在我才明白，我并不是沈泽。我只是在王衡的实验中，成为了沈泽。」

江婉沉默地点点头。

沈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的记忆里，自己从小到大都是沈泽，一个普通的心理学讲师，有着自己的工作、朋友和生活。可为什么……眼前的这份文件却在告诉他，他的身份是被强行植入的？他原本是另一个人，一个叫「李然」的人？

他的头痛欲裂，像是大脑深处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冲撞，一些模糊的画面闪现而出——

他躺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周围是白色的墙壁和闪烁的灯光，一个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温和：「李然，你是谁？」

他迷茫地摇头：「我是……沈泽？」

男人轻轻笑了：「很好，你开始接受了。」

沈泽猛地睁开眼睛，冷汗浸湿了他的后背。

那是……王衡的声音！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双手死死地抓住档案，手背青筋暴起。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并不是沈泽，而是被王衡洗脑后，误以为自己是沈泽的李然！

江婉走到他身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没错，沈泽。你一直都在追寻真实的自己，但王衡通过这种方法让你迷失了方向。他把你制造成了一个『假』的沈泽。」

沈泽的心中充满了愤怒和无奈。他无法接受自己竟然是被制造出来的，所有的记忆、所有的经历，似乎都成了一个巨大的骗局。他被强迫相信自己是沈泽，甚至让他忘记了李然的存在。王衡的实验到底想要达到什么目的？

江婉看出了沈泽的疑虑。「王衡的研究其实一直有一个隐藏的目的。他想要创造出一个完全服从自己意志的人，一个没有独立思想的工具。他通过记忆重塑，让病人忘记自己是谁，然后将他们转化为一个他所期望的人格。」

「这是什么意思？」沈泽皱着眉，完全不明白。

「王衡希望通过这种方法，控制人的思想，甚至能改变一个人的本质。」江婉冷静地解释道，「通过这种控制，王衡能让一个人不再是自己，而是他想让他成为的任何人。这正是『镜像人格』实验的核心所在。」

沈泽的心中一阵剧烈的震动。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并不完全是王衡实验的受害者，或许他也是实验的一部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王衡想要塑造的人格，还是某种反叛的产物，甚至连自己的过去也无从知晓。

可如果他是李然，那真正的沈泽……去了哪里？

「真正的沈泽在哪？」沈泽的嗓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意。

江婉的表情微微一变，低声说道：「他……已经死了。」

沈泽的瞳孔猛地收缩，心跳顿时停滞了一瞬。他不敢置信地盯着江婉，试图从她的眼神中找到一丝动摇，但她的神色却格外平静，仿佛这个事实早已成定局。

「一个月前，沈泽死于一场『意外』。」江婉缓缓说道，「王衡用他的死亡做实验，把你的记忆重塑成他的样子，让你成为新的『沈泽』。」

沈泽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崩塌。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受害者，是被警方误会的嫌疑人，可实际上，他连自己的身份都已经被彻底颠覆了！

王衡……他到底在进行什么样的实验？

他到底想让自己成为谁？

沈泽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王衡的邮件……」他猛地抬头，看向江婉，「你说过，他留了一封邮件？」

江婉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打印出来的邮件截图，递给沈泽。

邮件的内容很简单，但却让沈泽浑身冰冷——

—— 收件人：江婉 —— 标题：关于沈泽 —— 邮件内容：如果『沈泽』回来，就告诉他，真正的他已经死了。

沈泽握着邮件，指尖泛白。

「……王衡知道我会回来。」他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

江婉静静地看着他，语气复杂：「他或许一直在等你回来。」

沈泽的呼吸变得沉重，他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他不再是自己，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他只知道，这个世界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沈泽站在废弃的心理诊所里，手中的邮件截图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割裂了他对自身认知的最后一丝执念。

他曾以为自己是沈泽，一个普通的心理学讲师；现在却发现，他的身份被篡改，他原本是李然，一个被王衡用心理暗示「塑造」出来的替代品。

真正的沈泽已经死去，而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确定了。

「王衡为什么要这么做？」沈泽的嗓音低沉，仿佛带着某种压抑的愤怒。

江婉沉默片刻，缓缓开口：「他的研究目标是——让一个人彻底成为另一个人。」

沈泽盯着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他想证明，人的身份、记忆、认知，都是可以被重塑的。」江婉低声说道，「他选中了你，因为你有强烈的心理暗示接受能力……或者更准确地说，他选中了『李然』。」

「为什么是我？」沈泽的喉咙有些发紧。

江婉微微叹了口气，语气复杂：「因为你一直想成为别人。」

这句话仿佛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沈泽的脑海里。他本能地想反驳，可一瞬间，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片混乱的记忆碎片——

他站在某个实验室里，王衡的声音回荡在耳边：「你愿意忘记自己吗？愿意成为一个全新的、没有过去的人吗？」

他轻轻点头。

王衡微笑：「那就从今天开始，你是沈泽。」

沈泽的呼吸猛然一滞。

他愿意成为别人？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可还没等他理清思绪，江婉忽然抬起头，眼神锐利地盯着他，缓缓问道：「沈泽，你确定……你不是沈泽吗？」

沈泽愣住了。

「什么意思？」他的声音微微发颤。

江婉缓缓走近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你是李然，为什么你的记忆如此真实？为什么你的肌肉记忆、你的习惯、你对生活的熟悉感，都完全符合沈泽？」

沈泽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一向习惯用左手扶眼镜——但他明明没有戴眼镜。 他对自己的住处了如指掌——可他应该是李然。 他甚至能准确回忆出自己童年时期的一些细节——而这些记忆不可能是捏造的。

他猛然想起邮件中的那句话：「如果『沈泽』回来，就告诉他，真正的他已经死了。」

「真正的沈泽已经死了」……可如果他是真正的沈泽，那王衡的意思又是什么？

沈泽的呼吸变得急促，额头渗出冷汗。

「你想说什么？」他盯着江婉，声音发紧。

江婉的目光幽深，缓缓说道：「王衡或许不是在让李然变成沈泽，而是在用实验让沈泽怀疑自己不是沈泽。」

沈泽整个人僵住了。

他的大脑嗡嗡作响，一种前所未有的荒谬感袭上心头。

——如果一场实验的目的不是让一个人「成为」别人，而是让他「否定」自己是谁呢？

王衡想做的，或许并不是「重塑」记忆，而是让沈泽主动怀疑自己不是自己！

「可……这太荒谬了。」沈泽的声音发干，像是在强行说服自己。

江婉的目光却愈发深沉，她缓缓说道：「如果你从一开始就是沈泽，而王衡的实验只是让你以为自己是李然呢？」

沈泽的心脏狂跳不止。

可能吗？

如果王衡的真正实验目标，是让沈泽对自己的身份产生动摇，进而「接受」另一个身份——那么他现在的困惑，反而正是实验成功的证明！

可如果这是事实，那……为什么王衡要这么做？

沈泽的思绪如同乱麻，而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房间的一面落满灰尘的镜子。

他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眼神涣散，脸色苍白，额角渗着冷汗。

可奇怪的是，他站在这里，而镜子里的自己……仿佛慢了一拍，才缓缓抬起了眼睛。

沈泽的呼吸顿时凝滞。

镜子里的自己，似乎在看着他微笑。

一瞬间，一种彻骨的寒意爬上了脊背，他猛然转头看向江婉，声音低沉：「王衡死了，但这个实验……或许还没有结束。」

房间里一片死寂，沈泽的目光在江婉和镜子之间游移，心跳急促得像是擂鼓。

这个实验真的结束了吗？

如果王衡的实验是「让人否定自己是谁」，那么他此刻的混乱、怀疑、痛苦，是否正是实验成功的证明？

他到底是谁？

沈泽，还是李然？

江婉的眼神依旧幽深，她缓缓开口：「如果你不确定自己是谁，那就去找到实验的最终答案。」

沈泽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的记忆已经完全乱了，唯一能确定的是——王衡的实验还隐藏着更深的秘密，而这个秘密，或许就藏在王衡的研究日志里。

「王衡的研究日志在哪？」他低声问道。

江婉沉默了一瞬，最终缓缓吐出两个字：「实验室。」

沈泽点点头，转身往外走。

然而，就在他推开门的瞬间，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如果王衡已经死了，那研究日志为什么会留着？

他猛然停下脚步，扭头盯着江婉。

「你什么时候找到日志的？」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江婉神色一顿，随即平静地回答：「就在几天前。」

沈泽的指尖微微收紧：「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因为我不确定你是否承受得住。」江婉的语气依旧冷静。

沈泽眯起眼睛，直视着她，仿佛要将她看穿。

但江婉的表情依旧沉稳，没有一丝破绽。

她在说谎。

沈泽心里警铃大作，然而他没有揭穿她，而是转身大步离开。

如果她在说谎，那她在隐瞒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