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在荔香院时,每日顶多只睡两个时辰,半夜才能歇下,天不亮又要起身,扫地擦地除草浇水洗衣服刷恭桶等,从早到晚有干不完的活,从未有过停歇,还要挨打挨骂,三天饿九顿,慎如早已身心俱疲。
如今终于得闲,首先要做的就是补几天觉,把精神养回来。
因此这一整日,她都躺在床上,未曾出门。
时至傍晚方起来用过晚膳,而后换了衣裳,去往东华堂老夫人处定省。
老夫人叮嘱道:“你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把胎养好,给启儿生个大胖小子,你是托了孩子的福,才得以留在侯府的,不然依着郡主的意思,已经把你赶出去了,侯府不养没用的人,知道吗?”
慎如点头答应。
又听她唠叨了一会儿,才告辞出来,去郡主那边。
祁姣现在居住的地方是欢日居,以前慎如的院子。
慎如立在门前,举头望向门顶上那块匾,心头酸楚。
当年她刚住进来时,因家业萧条,这个院子还很旧,后面经过了几次修缮,才气派起来。
如水的月华照在院墙的瓦片上,发出淡淡光辉,瓦与砖都还很新,看来年初时又翻修过。
春芷走上前来,恨恨地说道:“他们拿着小姐挣下的钱,肆意挥霍,良心就不会痛吗?”
慎如讥讽地笑了笑。
他们要是有良心,又怎会如此苛待她?
“走吧。”
两人进了院门,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夹道,往正房的方向而去。
行至半路,恰与刚出来的余盛撞上。
余盛嫌弃道:“真是倒霉,怎么又跟你碰上了?”
采香见状立即上前,疾言厉色地训斥道:“小少爷怎么如此不懂事?慎姨娘教养了你这么多年,见了面连个礼都不行?郡主好像不是这样教导你的吧?”
“养我的是侯府,跟她有什么关系?”余盛恶狠狠瞪了采香一眼,又指着慎如破口大骂,“贱婢,你怎么还不去死?你活着就是我的耻辱,你只会拖累我!”
慎如大为惊愕,一瞬间愤怒盖过了失望,一掌扇在余盛脸上。
“不孝子!”
这孩子以前很乖很孝顺,不是这样的,不过九岁的孩童,怎么就学会了大人间的那套把戏?
“你敢打我?”余盛捂着脸哭出声,身子一扭,跑回了正房。
祁姣在喝甜汤,见他跑进来,本要呵斥,他却扑进了她怀里哭叫。
“母亲救我,那个女人要杀我!”
“那个女人?”祁姣知道他说的是慎如,便忍着厌恶,没让人把他拉开。
“你的脸是她打的?”
余盛用力点头:“就是她!刚才在外面遇见她,我什么都没做,她就打我,她还骂我认贼做母,是个不孝子,说白养我了,要弄死我,母亲你可要救救我呀。”
认贼做母?
祁姣面色一沉,忍了忍,吩咐侍女,“去拿药来。”
侍女连忙去里屋取。
外面有人报:“启禀郡主,慎姨娘来请安。”
“叫她进来。”郡主说着,取了些药膏,亲自给余盛挨了打的半边脸抹上。
余盛看她对自己如此关怀,愈发有了底气。
他就知道这么做是对的,自己越排斥那个女人,郡主就越喜欢他。
“参见郡主。”慎如进来,俯身行礼。
祁姣冷眼瞥去,质问道:“为什么为难一个孩子?就算盛儿亲近我,你看了嫉妒,也不该下这样的狠手,孩子还小,打出个好歹,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余盛扯住祁姣的衣袖,泪眼汪汪,可怜兮兮地说道:“母亲,您一定要狠狠罚她,为孩儿做主!”
这算是给了祁姣一个对付慎如的光明正大的理由,祁姣当然不会不接着。
“你到祠堂去跪一夜,以示惩戒。”
她是主母,又是郡主,而慎如现今只是个小小的妾,只能从命。
“妾身遵命。”
出了院门,慎如担心夜里出事,便支开采香,让春芷去东华堂通知老夫人。
余老夫人不在乎她的死活,但极为在意她腹中的孩子。
祁姣已然无法生育,也绝不会允许余启纳妾,余启这辈子唯一的后代,就是她肚子里这个,这也是余老夫人坚持要把她接过来的原因。
老夫人得闻此事,果然派了几个心腹嬷嬷过去,守着慎如,以防出意外。
慎如去往祠堂不久,余启来到欢日居。
此时余盛还没走,顶着半张微肿的脸,向余启告状:“那个女人打我,母亲把她关到祠堂去了,要她跪一夜呢。”
语气中带着点小骄傲,因为郡主这么在乎他,为了他跟那个女人生气,他觉得自己的地位终于稳了。
余启看了看他的脸,眉心微蹙,沉吟须臾,问:“上过药了没有?”
余盛含笑点头:“上过了,还是母亲亲自给我上的药。”
“那就回去歇着吧,时候也不早了。”余启撩起袍角,到炕上坐了,丫鬟奉上茶来给他喝。
“孩儿告退。”余盛规规矩矩行了礼,回自己那里去。
祁姣知道余启还未用过晚饭,命下人去传膳食,笑眼问道:“侯爷是不是怪我对慎如太过苛刻?”
余启浑不在意,“慎如犯了错,确实该罚,何况只是跪一夜祠堂,何来苛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