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正吃着饭,严氏跟司家大爷司光启来了。
以前这两个人看见魏王府的人,恭敬到有些谄媚。
现在大家都是村民,严氏没有了那种压迫感,腰杆也挺直了。
流放路上,没少阴阳怪气魏王府让他从贵族变成了平民。
严氏早上看到云染背着背篓出村,琢磨着魏王妃是不是还有什么首饰藏着,让云染拿去当铺换钱。
方才家里吃了野菜,她就想过来看看,容家是不是吃上什么好吃的了。
没想到还真让她撞上了,香喷喷的米饭,肥瘦相间炖得软糯的红烧肉,半个多月没有碰油水的她,下意识吞咽了下。
司光启已经等不及了,对余氏说道:“去给我盛碗饭来。”
余氏没动,看向魏王妃。
魏王妃说道:“大哥,大嫂,按理来说,你们上门,我们应该招待你…”
“那赶紧给我们盛两碗饭来啊…”严氏打断魏王妃的话。
要是在以前,魏王妃早就叫奴才们把这样的人打发走了。
如今魏王府势落,只剩下老弱病残,在这穷乡僻壤里,只怕日后会麻烦到这些人,所以她本着不得罪人的原则处事。
“今晚家里就煮了这么些饭菜,还请大哥大嫂见谅,你们回自家去吃。”
司光启道:“那大家就少吃一点,匀出一点给我跟你嫂子…”他看向容与,“到底我们两个也是你们几个的大伯和大伯母,你们姑奶奶上个月在流放路上死了,可都是你们害的啊。”
容婳说道:“姑奶奶走的时候,说不是魏王府的错,是她身子本就不行了。”
“那是她说的客套话。”严氏眼珠子恨不得钉在那些饭菜上,她又咽了咽口水,“我自己去舀饭。”
说着,她就往厨房去。
刚走两步,就听见容与道:“大伯与大伯母莫不是忘记了前日分房时说过的话?如今又怎么有脸来我们容家要食物吃?”
严氏一直觉得容与是个不爱计较的,没想到还记得她那天说两家没事别来往的话。
她脚步顿住,脖颈涨得通红,猛地转身,手指着容与,指尖因愤怒而微微颤抖:“你读了那么多圣贤书,怎么跟长辈说话的!要不是看在你死去姑奶奶的份上,我才不来这破地方!”
司光启也板起脸,重重咳嗽一声:“容与,你没大没小的!长辈来讨口饭吃,你就这般冷嘲热讽?别忘了,我们毕竟流着一样的血!”
容与冷笑:“流着一样的血?分房那日,大伯母可是连半分情面也没留。现在肚子饿了,便想起这层关系来了?”
说完,他手中的筷子一飞,擦过司光启的脸颊,吓得司光启踉跄两步。
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他抬手一摸,掌中一股温热的血腥味。
司光启吓得往后退几步。
严氏被容与的目光压制,到底是魏王府的世子,曾经最得人心的皇孙,他们还是畏惧的。
两个人对视一眼,甩了甩手,说道:“不就是一餐饭嘛?谁没有似的。走着瞧吧,等你死了,这帮老弱妇孺还不是得靠我们司家男人撑腰。”
两个人给自己挽尊,骂骂咧咧地走出院子。
容烁立即对着他们的背影道:“我也是容家的男儿,不用你们撑腰。”
严氏回头看了他一眼:“就你这九岁的小毛孩,还是省省心吧,连个营生的手艺都没有,别让人笑话了去。”
“你你你!”容烁指着严氏,气得说不出话。
魏王妃看到家中这副模样,不由生出虎落平阳被犬欺,说道:“罢了,罢了,吃饭吧。有实力才能挺直腰杆子,没实力咱们还是忍着些吧。”
容婳立即看向容与,想要得到一个心安的答案:“大哥,你的身体一定会没事的,对吧?”
容与方才那一招,耗尽了他所有的体力,如今背后出冷汗,手还在打抖。
他控制自己的气喘,尽量不让人察觉,平静道:“大哥一定会保护你们的。赶紧吃饭,要不菜凉了。”
云染方才没作声,也没有站起来教训这帮人,就是想让容与看看自己的母亲以及弟弟妹妹被欺负的模样。
他活着其他人就敢蹬鼻子上脸,死后岂不是要住进来当家做主?
这餐饭本应该是津津有味的,最后大家吃得心情沉重。
吃饱饭后,余氏给容与煎药,云染趁帮忙的时候,把自己捣出来的药汁放了进去,然后亲眼看着余氏端进去给容与吃下,这才去村里的张大树家借牛车。
张大树还算好说话,听到她一个人赶牛车,就说收她六文钱一天。
云染给了十文,说明日卯时来拿牛车。
张大树笑着说行,那会儿他也起来了的。
回到家,云染洗漱后上床,盖上破旧的毯子,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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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容与却怎么都睡不着。
身体上的疼痛让他难受,更难受的是方才家人被欺辱,他却有心无力,让别人欺负到家中来。
不知为何,今晚上吃了药后,他的身体似乎更难受了,心跳也不正常,甚至觉得这是他油尽灯枯的前兆。
倘若他突然死掉,即便云染会武功,真的不是奸细,这一大家子,真的能因为他的消亡而平安度过余生吗?
不知不觉睡着,他迷迷糊糊中,听到竹帘拍动的声音。
挣扎了一下,他睁开眼,沙哑地喊了声进。
看到是容烁进来,他坐起来,问道:“今日起这般早,可是因为要跟你大嫂去镇上?”
容烁听到大哥气息更弱了,想到昨晚上严氏的话,便道:“大哥,我想了一夜,我们容家不能再读书考取功名,我又不是做生意的料子,便先教孩子们认字读书,能赚些补贴家用,也好过每日这么吃白饭。”
容与道:“你年纪太小,别人不一定会相信你能把他们的孩子教育好。”
兄弟两个正说着话,竹帘又响动,容与喊了进,竹帘卷起来,露出云染一张清瘦的脸。
“二弟那么早?”云染视线在兄弟两个身上转了一圈。
容烁道:“想到要跟大嫂去镇上卖野猪,我便兴奋得睡不着。”
云染笑着说:“你第一回去,好奇,所以才这般兴奋。日后去得多了,只怕到时你还不愿意去。”
云染视线最后定在容与身上,看到容与气色白得过头,看来昨夜容与喝的药有效果了。
不出意外,最早巳时药效便会发作。
在发作之前,她得给容与再来点心理暗示。
这一次她要一举成功,让容与这个疑心病重的人,下定决心让她医治身体。
“夫君的脸色今日白得过头,是不是昨日没有睡好觉?”
“我的脸色一向如此。”
“夫君若实在难受,让姨娘到村里请村医看看,别强撑着。”
“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明白。”
“我看夫君的四肢似乎也有些僵硬,真的没事吗?”
“无事,你跟烁儿早去早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