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清晨风起，白衣染尘一夜无梦。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旧窗棂，在斑驳的墙壁上投下温暖的光斑时，萧天已经醒来。

他没有立刻起身，只是静静地躺着，听着窗外巷子里传来的声音。早起的邻居扫地的沙沙声，卖早点的阿姨热情的吆喝声，还有远处江上传来的、悠长而沉闷的汽笛声。

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首独属于旧城区的、充满生命力的晨间序曲。

父亲昨夜的话，依旧在他耳边回响。

“你没有错。只是这条路，会比你想象的，更难走。”

他知道父亲说的是什么。那条路，不仅仅是成为一名好医生，更是在这个由人情、规则、利益交织而成的复杂世界里，坚守本心的道路。

他坐起身，叠好被子，动作不疾不徐。窗外的阳光落在他清瘦的身上，仿佛为他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金甲。

走出房间，母亲刘春兰已经做好了早饭。白粥，油条，还有一碟她亲手腌制的爽口小菜。

“天儿，不多睡会儿？”刘春兰将一碗热粥推到他面前，眼神里带着几分探寻的忧虑。昨夜父子俩在房间里的谈话，她隐约听到了一些。她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儿子在医院一定遇到了天大的麻烦。

“睡够了。”萧天笑了笑，拿起一根油条“妈，今天这油条炸得真好，又香又脆。”

他吃得很慢，很认真，仿佛在品尝什么山珍海味。他越是表现得云淡风轻，刘春兰心里的那根弦就绷得越紧。她了解自己的儿子，他总是习惯把所有的事情都自己扛着。

“天儿，”她终于还是忍不住，试探着问道，“要不……今天就别去医院了吧？跟你们主任请个假，就说身体不舒服。”

萧天喝粥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抬起头看到母亲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担忧，心中一暖，也有一丝歉疚。

“妈，没事的。”他放下碗，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说道，“一点小事，我能处理好。放心吧，你儿子没那么容易被人欺负。”

他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我吃饱了，去上班了。”

“路上慢点！”刘春-兰追到门口，还想再说些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一声无力的叮嘱。

看着儿子消失在巷子口的背影，刘春兰眼圈一红，转身回到屋里，对正在慢条斯理喝粥的丈夫埋怨道：“你看看你！儿子都让人欺负成这样了，你昨晚还跟他说那些大道理！他一个刚出校门的孩子，懂什么难走不难走的，平平安安的不好吗？”

萧正德放下碗筷，擦了擦嘴。他看着妻子，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春兰，雏鹰总要离巢，雄狮总要巡视自己的领地。他姓萧，生来就不是一条在鱼缸里苟活的锦鲤。”

他站起身，走到店堂，目光落在墙上那幅已经微微泛黄的字画上。

那是萧家祖上传下来的，只有四个字，笔力遒劲，入木三分。

“医者仁心”。

仁心，有时是春风化雨的温柔，有时，却是荡涤污浊的雷霆。

……

省第一人民医院，神经内科。

今天的气氛，比昨天书记夫人病危时还要诡异。

科室里的医生护士们都低着头，各自忙着手里的活，却又都心照不宣地用眼角余光，瞟向那间紧闭的主任办公室。

一夜之间，整个科室仿佛分裂成了两个无形的阵营。

一部分年轻的医生和护士，特别是那些同样没有背景、平日里受够了张国栋压制的，此刻都成了萧天的“精神拥护者”。他们虽然不敢公然表态，但眼神里闪烁的兴奋与敬佩，却怎么也藏不住。

另一部分则是以几位副主任和主治医师为首的“保守派”。他们是现有秩序的既得利益者，是张国栋的羽翼。萧天的横空出世，打破了他们赖以生存的平衡。他们感到的，是恐惧，是嫉妒，更是对挑战者的敌视。

当萧天平静地走进科室时，所有的目光都瞬间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他没有理会这些复杂的注视，像往常一样，换上白大褂，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

然而，他刚拿起病历夹，护士长便扭着腰走了过来。她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假笑，语气却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公事公办。

“萧天，你先别忙了。院纪律委员会的人来了，在小会议室等你，让你立刻过去一趟。”

此话一出，科室里顿时一片死寂。

来了！

所有人都知道，张国栋的报复，终于来了！

那个叫王超的实习生，此刻正站在不远处，眼中满是恶毒的快意。他仿佛已经看到，萧天被纪律委员会的人带走，然后像条丧家之犬一样被赶出医院的场景。

萧天却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应了一声：“知道了。”

他将病历夹放回原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白大褂，仿佛不是去接受审问，而是去参加一场普通的学术会议。

这份从容，让所有关注他的人，都感到了一丝莫名的心悸。

他转身向小会议室走去。那挺拔的背影，在惨白的灯光下，竟显得有些悲壮，像一个即将孤身步入战场的勇士。

小会议室里，气氛肃杀。

张国栋正襟危坐，在他身边，是两位穿着文山装，表情严肃的中年男人。其中一人，正是他那位在省卫生委员会纪律监察室担任副主任的表哥，陈立军。

陈立军看着推门而入的萧天，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

他见过太多桀骜不驯的年轻天才，也亲手折断过太多不知天高地厚的翅膀。在他看来，萧天这种人，就是一颗不定时炸弹，必须在引爆之前，就彻底拆除。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口吻，公式化地开口：

“萧天，我们是院纪律委员会的。现在，我们正式就昨日你在VIP病房，对省委书记夫人的抢救过程中存在的严重违规操作问题，向你进行问询。”

“希望你能有一个老实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