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剂良方，万家生机
第15章 一剂良方，万家生机河水冰冷刺骨，带着毒液特有的粘稠与沉重。
萧天在黑暗中奋力划水，每一次摆臂都牵扯着腹部传来的阵阵绞痛。他能感觉到，那些残留在体内的毒素，正像无数只贪婪的蚂蟥，试图再次侵入他的经脉。
他咬紧牙关，将内力凝聚于丹田，死死护住心脉，任由那股阴冷的毒气在四肢百骸间冲撞。他像一艘在惊涛骇浪中行驶的孤舟，船身已然千疮百孔，但那根名为意志的桅杆，却始终未曾弯折。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指尖终于触碰到了对岸松软的淤泥。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自己拖上岸，整个人呈一个“大”字形，瘫倒在冰冷的河滩上，大口地喘息着。夜风吹过他湿透的衣衫，带走体温的同时，也让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变得更加清晰。
他没有立刻起身运功排毒。他只是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探入怀中。当指尖触碰到那个冰冷而坚硬的玻璃瓶时，他那颗始终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回了实处。
证据，还在。
他躺在黑暗中，仰望着天上那片被城市灯光映得发黄的夜空，脑海里一片空白。疲惫、剧痛、寒冷，像潮水般一波波袭来，试图将他的意识拖入无边的黑暗。
但他不能睡。
他知道，在河对岸那个死寂的村庄里，还有几十个、上百个被病痛折磨的生命，在等待着他的归来。
他挣扎着坐起身，盘膝而坐，五心朝天。他摒除一切杂念，开始缓缓运转体内的内力，引导着那些侵入体内的毒素，向着指尖和脚底的穴位汇聚。
这是一个极其痛苦而缓慢的过程。每一次内力的运转，都像用一把钝刀在刮骨疗毒。
一滴滴黑色的、散发着腥臭的汗珠，从他的额角渗出，又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滑落。
不知过了多久，当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第一缕微光刺破黑暗时，萧天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吐出一口浊气，那气息在清晨微凉的空气中，竟带上了一抹淡淡的灰色。
他低头，看到自己的手掌和脚底的皮肤下，都积聚着一片片骇人的乌青。那是被他强行逼到末梢，却暂时无法完全排出的毒素。
他知道，以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至少需要三天的时间，才能将这些余毒彻底清除。
但他没有时间了。
他站起身，踉跄了几步，最终站稳了。他看了一眼东方那轮即将喷薄而出的朝阳，然后转过身，辨认了一下方向，向着下游的樟树村，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去。
当萧天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樟树村的村口时，他那狼狈的模样，让所有见到他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浑身湿透，沾满了泥污和草屑。嘴唇干裂，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只有那双眼睛，在晨光下依旧亮得惊人，像两颗不屈的星辰。
“恩人！”
孩子的母亲第一个发现了他。她一夜未睡，就守在村口，抱着那只豁了口的粗瓷碗，固执地等待着。
她看到萧天，先是一愣，随即发出一声惊喜的呼喊，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想要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您…您这是怎么了？您掉进河里了吗？”
她的呼喊声，像一颗石子，打破了村庄清晨的宁静。
很快，那位老医生、村长，还有许多彻夜难眠的村民，都从屋子里跑了出来。他们将萧天团团围住，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惊、担忧与关切。
“快！快把恩人扶到屋里去！”
“谁家还有干净的衣服？快拿出来！”
“烧热水！快去烧热水！”
村民们七手八脚地将萧天扶进了村委会那间唯一还算宽敞的屋子里。他们为他找来干净的衣服，端来滚烫的热水。那种发自内心的、质朴的关怀，像一股暖流，缓缓注入萧天冰冷的身体。
萧天没有拒绝他们的好意。他换上衣服，喝了几口热水，感觉腹部的绞痛都缓解了几分。
他看着围在自己身边，那一双双充满期盼与担忧的眼睛，没有一句废话，直接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了那张被他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写着新药方的纸条。
“老人家，”他对那位老医生说道，“按这个方子，立刻去采药。村里所有的病人，不论老少，都必须服用。”
老医生颤抖着手，接过那张纸条。当他看清上面的药名时，浑浊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困惑的神情。
“大黄、甘草、金银花……这些都好说。可是恩人，这…这最后一味‘地龙’，是…是什么？”
萧天知道他会有此一问。他指了指屋外湿润的土地，平静地说道：“地龙，就是蚯蚓。”
“什么？！”
此言一出，满屋皆惊。
用蚯蚓入药？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一个村民忍不住小声嘀咕：“这…这能治病吗？别是吃出什么毛病来吧……”
妇人立刻回头，狠狠瞪了那人一眼：“你闭嘴！恩人是神医！他说能治，就一定能治！”
萧天没有解释复杂的药理。他只是看着那位犹豫不决的老医生，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老人家，你行医一生，应该知道‘药无贵贱，对症则良’的道理。现在，每一刻钟，都可能有一个孩子因为得不到正确的治疗而死去。你信我，还是信你自己的疑虑？”
这番话，如同一记重锤，敲在了老医生的心上。
他看着萧天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睛，又想起他昨日那神乎其技的针法。最终，他一咬牙，一跺脚，将所有的疑虑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我信你！我这就带人去挖！”
老医生拿着药方，转身对所有村民大声喊道：“都愣着干什么！想让自家的娃活命的，就都跟我来！分头行动！采药的采药！挖蚯蚓的挖蚯蚓！快！”
在死亡的威胁和求生的本能面前，所有的犹豫都变得不堪一击。
整个樟树村，都行动了起来。
青壮年们拿着锄头和铁锹，冲向了田间地头。妇女们则挎着篮子，奔向了附近的山林。就连那些半大的孩子，也加入了寻找的行列。
一时间，这个被死亡阴影笼罩了近一个月的村庄，第一次迸发出了如此强大的生命力。
萧天没有休息。他撑着虚弱的身体，在村长的搀扶下，开始挨家挨户地巡诊。
他每到一户，都会先用银针为那些病情最危重的孩子稳住心脉。他的动作依旧精准而沉稳，但每施完一次针，他的脸色就会更苍白一分。
村民们看着他那摇摇欲坠的身影，和那双因为过度消耗心神而布满血丝的眼睛，许多人都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他们不知道这个年轻人是谁，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来。
他们只知道，这个人，是在用自己的命，换他们的命。
一个小时后，村委会的大院里，升起了十几堆篝火。一口口大铁锅架在火上，锅里翻腾着黑褐色的药汁，散发出浓郁而奇特的味道。
第一碗药，熬好了。
老医生小心翼翼地将药汁盛出来，吹了又吹，直到不烫了，才端到萧天面前。
“恩人，您先喝。您…您的脸色太差了。”
萧天摇了摇头。他指了指不远处，那个被母亲抱在怀里，依旧在轻微抽搐的男童。
“让他先喝。”
那妇人抱着自己的孩子，跪在地上，泪如雨下，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来。她一勺一勺地，将那碗凝聚了全村希望的药汁，缓缓喂进自己孩子的嘴里。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空气紧张得仿佛要凝固。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漫长。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喝下药汤的孩子身上。
一分钟。
两分钟。
五分钟。
突然，那孩子原本紧闭的眼睛，猛地睁开了！
紧接着，他“哇”的一声，喷出了一大口黑色的、散发着恶臭的污血！
那妇人被吓得尖叫起来。
萧天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几天来的第一丝笑容。
“没事了。”他轻声说道，“毒血吐出来，就好了。”
话音刚落，那孩子原本急促的呼吸，开始变得平稳。他脸上的紫绀色迅速褪去，四肢也停止了抽搐。他虚弱地睁着眼，看着自己的母亲，用一种蚊子般的声音，轻轻地喊了一声：
“妈……我饿……”
妇人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
但这一次，不再是绝望，而是狂喜！
整个村委会大院，在经历了短暂的死寂之后，瞬间被巨大的欢呼声所淹没！
“好了！真的好了！”
“神医啊！真是神医下凡啊！”
“我们有救了！我们的娃有救了！”
村民们相拥而泣，又笑又跳。那一张张被愁苦和绝望扭曲了太久的脸上，重新绽放出了名为“生”的光彩。
他们不约而同地，朝着那个依旧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的年轻人，跪了下去。黑压压的一片，如同朝圣。
萧天看着眼前这感人至深的一幕，看着那些失而复得的笑脸，感受着那份发自肺腑的感激。他那颗因为见惯了世事炎凉而变得有些坚硬的心，在这一刻，被彻底融化了。
他终于深刻地体会到，父亲口中的“医道”，和赵书记口中的“责任”，究竟意味着什么。
那不是权力，不是地位。
而是当你将一群人从地狱的边缘拉回来时，他们眼中倒映出的，你的模样。
他缓缓站起身，正准备说些什么。
突然，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他眼前一黑，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在他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耳边听到的，是村民们惊恐的呼喊。
“恩人！”
“神医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