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新官上任，刀指药门黎明，再次降临茶都。

卫生局小楼里的灯光熄灭了。萧天在那张破旧的办公桌前坐了一夜，面前那张白纸上画出的关系网，已经如同蜘蛛吐丝般细密繁复。

他没有丝毫倦意。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种冰冷的火焰。

一夜之间，通过对那些举报信的梳理和交叉比对，一个盘踞在茶都县医疗系统内，以药品采购为核心的巨大腐败网络，已经在他的脑海里清晰地浮现。

这个网络的核心，正是被他用红笔圈出的仁爱大药房。

茶都县所有的公立医院和乡镇卫生院，其药品供应，竟然有超过七成来自这家名不见经传的私营药房。举报信中无数次提到，这家药房供应的药品，价格远高于市场价，且屡屡出现以次充好、销售临期药品的现象。许多乡镇卫生院的医生甚至被迫开出指定药品，以换取微薄的回扣。

而这家药房的幕后老板，在多封举报信里，都指向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孙老大。

那个已经被逮捕的、宏发化工厂的老板。

很显然，化工厂只是孙老大罪恶商业帝国的一部分。这条依附在医疗系统上的吸血管道，才是他真正的命脉所在。它像一棵巨大的毒树，根须早已深深扎进了这片土地的每一个角落，吸食着百姓的救命钱，滋养着一群脑满肠肥的硕鼠。

而负责给这棵毒树浇水施肥的，正是卫生局内部的人。

萧天站起身，走到窗前。

晨光熹微，整栋小楼还笼罩在一片沉寂之中。他知道，楼下那些办公室里的人，此刻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他们以为一杯冷茶，一间陋室，就能将他这个初来乍到的年轻人困住。

他们想错了。

萧天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办公室主任刘光明的号码。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头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

“喂？谁啊大清早的……”

“通知下去。”萧天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电流，瞬间击穿了刘光明所有的睡意，“九点整，三楼会议室，召开全局中层以上干部会议。所有人，必须准时到场，无故缺席者，按擅离职守处理。”

说完，他便挂断了电话，没有给对方任何质疑和反应的时间。

上午九点，卫生局三楼那间许久未曾使用过的大会议室里，坐满了人。

局里所有科室的负责人，下属各个单位的一把手，都到齐了。他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几分好奇与揣测。

“什么情况？新来的局长第一天就要开大会？”

“听说是省里下来的，来头不小啊。一来就把马副县长和孙老大给干翻了。”

“来头大有什么用？强龙不压地头蛇。茶都这潭水，可深着呢！”

三位副局长坐在主席台的一侧。钱学明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不时地跟相熟的科长点头示意。李卫国闭着眼，老神在在。赵金宝则低着头，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当时针指向九点整，会议室的门被准时推开。

萧天走了进来。

他依旧是那身简单的便服，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他没有走向那个象征着最高权力的主位，而是直接走到了会议室前方那块白板前。

他身后，办公室主任刘光明抱着一摞厚厚的、关于“加强秋冬季节传染病防控工作”的文件，气喘吁吁地跟了进来。这是他连夜准备的，用来应付新领导“三把火”的官样文章。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萧天身上。

他们都在等着。等着他发表那套枯燥冗长的就职演说，等着他念那些不知所云的学习文件。这是他们早已习惯的会议流程。

然而，萧天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全场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今天的会议，不学习文件，也不谈思想工作。”

他拿起一支白板笔，转身，在光洁的白板上，写下了五个大字。

仁爱大药房。

他放下笔，转过身，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每一张错愕的脸。

“在座的各位，都是茶都县卫生系统的中流砥柱。我想请问一下，有谁不知道这家药房吗？”

没有人说话。

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萧天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冰冷的锋利。

“看来大家都知道。那很好，省去了我很多解释的麻烦。”

他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了主席台上的副局长钱学明身上。那个一直笑眯眯的胖子，此刻脸上的笑容，已经有些僵硬。

“钱副局长，我查过你的分管范围，药品和医疗器械采购，正好是你的主管业务。那么我想请教一下，根据我们国家的《药品管理法》和《招标投标法》，公立医疗机构的药品采购，是否必须通过省级药品集中招标采购平台进行？”

钱学明没想到，第一把火，竟然会直接烧到自己身上。他扶了扶眼镜，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官腔十足地回答道：“没错，萧局长。我们县的药品采购，一直都是严格遵守省里的相关规定和程序的。”

“是吗？”萧天拿起一份文件，那是他昨夜从举报信的附件里找到的复印件。

“那我这里有一份，县人民医院去年的药品采购清单。清单显示，一种最普通的‘阿莫西林胶囊’，我们的采购价是每盒三十五元。而据我所知，在省级的采购平台上，同厂家、同规格的阿莫西林，中标价格是每盒七块二。”

“近五倍的差价。”

“而这家供货商，正是仁爱大药房。”

萧天的声音不大，每一个字，却都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台下，许多科长和院长的脸色，已经变得煞白。

钱学明的额头上，开始渗出细密的冷汗。他张了张嘴，强行辩解道：“这个…这个可能是因为…因为省平台上的药品配送不及时，为了保障临床用药，我们偶尔会进行一些…一些紧急的、小范围的线下采购。这是符合规定的。”

“紧急采购？”萧天笑了，“好一个紧急采购。”

他将手里的文件一页一页地翻过。

“那么，治疗高血压的‘硝苯地平’，采购价是省平台的四倍。治疗糖尿病的‘二甲双胍’，是省平台的三倍。就连最普通的生理盐水和葡萄糖注射液，采购价都比省平台高出了百分之三十。”

“钱副局长，你现在告诉我，是茶都县的老百姓天天都在经历什么紧急情况，需要我们卫生系统，长年累月地，用比别人高出数倍的价格，去‘紧急采购’这些最基础的药物吗？”

“还是说，”萧天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在你们眼里，茶都县几十万百姓的救命钱，就只是你们可以随意挪用、肆意挥霍的，一笔可以紧急动用的糊涂账？”

这番话，已经不是在质询，而是在审判！

钱学明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整个会议室里，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萧天这番雷霆万钧、毫不留情的攻势，震得心胆俱裂。他们原以为这会是一场温吞的、走过场的会议。却没想到，这位年轻的新局长，一上来就直接撕开了整个卫生系统最深、最黑、最无人敢触碰的那个脓疮！

萧天没有再看那个已经汗流浃背的胖子。

他走到白板前，拿起笔，在“孙老大”那个名字上，重重地画了一个叉。

“孙强已经倒了。但他留下的这棵毒树，还没有倒。”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台下那些噤若寒蝉的干部们。

“现在，我给这棵树上的蛀虫们，一个自己爬出来的机会。”

“从今天下午开始，由县纪委牵头，在卫生局设立联合调查组，专门负责清查过去五年内，全县所有公立医疗机构的药品、器械采购问题。”

“我宣布三条规定。”

“第一，从即刻起，全县所有公立医疗机构，暂停一切线下药品采购活动。所有药品，必须通过省级平台进行线上采购、统一配送。违反者，就地免职！”

“第二，所有参与过违规采购、收受过回扣的人员，在三天之内，主动向调查组交代问题、上缴违纪所得的，可以视情节，从轻或减轻处理。三天之后，一旦被查实，绝不姑息！”

“第三，”萧天放下笔，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杀伐决断，“仁爱大药房，从今天起，列入茶都县卫生系统采购黑名单，永不合作！”

三条规定，如同三把锋利无比的刀，瞬间斩断了这张盘根错节的利益之网！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所有人都被萧天这铁腕的、不留任何余地的手段，给彻底镇住了。

他们终于明白。

这个年轻人不是来喝茶看报的。

他是来清理门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