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你们如果不保我，我就举报
第十二章 你们如果不保我，我就举报这位被称作刘处长的男子，名叫刘军强。
他并非寻常的省厅干部，而是官远在特种兵部队时的亲密战友。
两人关系莫逆，情同手足。
当年，官远担任班长时，他是副班长；官远升任排长，他便是副排长；直至官远成为营长，他亦是营副。
两人一路并肩作战，默契无间。
退役转业后，官远去了国安系统，而刘军强则被分配到了沧澜省公安厅。
虽然身处不同系统，但两人一直保持着密切联系，彼此信任。
刘军强深知官远在国安的特殊工作性质，所以当他突然在大院里见到官远，险些脱口而出他的真实身份。
幸亏官远反应迅速，及时用一个眼神和一句巧妙的搭话制止了他，才避免了身份的暴露。
刘军强心中暗自庆幸，脸上却不动声色，继续配合官远的演出。
刘军强又赶紧接着官远的话茬，语气自然地问道：“你不好好在京城管理你的天海药业，跑到我们临江市来做什么？难道是来体验生活了？”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
官远闻言，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脸上挂着职业性的笑容：“嗨，这不就是集团给我安排了个任务嘛，让我到临江市来开拓一下市场，顺便考察一下那几个招商引资的县区环境。”
“我可不像你们这些当官的，整天忙于公务。”
“我就是一个给集团打工的，没办法啊。”
“倒是你，刘处长，你来临江市做什么来了？”
官远最后这句反问，看似随意，实则是在刘军强面前，巧妙地再次强调了他的“业务员”身份，同时也在试探刘军强此行的真正目的。
刘军强知道，官远最后这句才是真正的重点。
他眼神微敛，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临江市最近出现了一些重大舆情，里面可能牵涉到其他更深层次的问题。”
“厅里领导非常重视，所以派我们下来调查情况。”
他顿了顿，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中闪过一丝恍然：“哦，不对，我想起来了，那个视频中的人，不就是你吗？”
他故意用这种方式，点出了官远之前在宾馆的遭遇，也为官远接下来的“控诉”提供了铺垫。
官远故作无奈地摊了摊手，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没错，就是我。”
“我的车被魏子豪那伙人给砸了，到现在我在这里都没有车开，出行非常不方便。”
“我今天特意来找秦局长，就是想问问，我的车什么时候能让魏子豪的家人给我赔偿了？”
他将事情的重点引向了魏子豪，也借此机会向在场的省厅人员抱怨临江市的治安问题。
秦公路一听刘处长和官远竟然如此熟悉，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他生怕官远在省厅领导面前继续抱怨，将临江市的丑事抖落出来。
他连忙堆起笑容，语气殷勤地说道：“官总，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今天就亲自帮你解决。”
“你先回去等我电话吧，我保证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他急于将官远支走，以免夜长梦多。
官远对着刘军强眨了一下眼睛。
随后，他转头对秦公路说道：“秦局长，我今天来可不止这一件事。”
“还有另外一件事，我想问问，那个在宾馆里绑架他人、欲图不轨的犯罪嫌疑人杜洪涛，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还有，那个被他捅了一刀的宾馆前台女经理，她现在怎么样了？”
官远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让在场所有人的心头都为之一颤。
秦公路听到官远突然提起杜洪涛的案子，心中猛地一紧。
他暗骂官远怎么偏偏在这种时候，当着省厅领导的面提起这桩案子，这简直就是赤裸裸地在找茬！
可他又不能不说，如果不说，就有了故意隐瞒案情的嫌疑，这在省厅督查人员面前是绝对不能犯的错误。
于是，秦公路硬着头皮，对着省厅的几位领导和官远，语气僵硬地解释道：“那个案子……还在侦破之中。”
“宾馆那位女经理，很遗憾，抢救无效，已经去世了。”
“至于那个犯罪嫌疑人杜洪涛，他……他在地下留置室上吊自杀了。”
他每说一个字，都感觉脸颊火辣辣地疼。
“我们正准备研究对看护人员的追责问题，这不还没顾得上，只顾着迎接省厅来的领导们了。”
秦公路试图将责任推到接待任务上，又补充道：“再说了，宾馆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还没完全查清楚。”
他这话显然是在敷衍。
官远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秦局长，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倒是可以给你提供一些证据。”
说着，官远从口袋里掏出那个U盘，递给了秦公路。
“这是事发现场的视频，你可以让人鉴定一下是不是真的。”
官远眼神锐利地盯着秦公路，语气中带着一丝警告：“这一次，可别再像岱岳分局的那些人一样了。”
“我让他们看行车记录仪，他们为了保护犯罪嫌疑人，竟然把里面的视频给我删除了。”
“就连路人提供的手机录像，他们也全部删除。”
“他们的目的，无非就是官官相护，充当黑恶势力的保护伞，为那些碰瓷、敲诈勒索者开脱罪责。”
“甚至，他们把警察砍死了，还想把责任推到我身上，说什么我为什么在他用刀砍我的时候要躲避。”
“这真是让我开了眼界了！”
“我想，秦局长您应该不会这么干吧？”
官远的话语犀利无比，直接揭露了岱岳分局的黑暗内幕，也把秦公路架在了火上烤。
秦公路被官远这番话说的脸上发烧，当着省厅几位领导的面，他也不敢发火。
他只好强忍着怒气，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怎么会呢？我秦公路怎么能和那些人一个样？”
“官总，你放心，我们市局一定会秉公执法的！”
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色厉内荏。
官远见状，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既然是秉公执法，那秦局长您就配合省厅的同志们好好查查，那个犯罪嫌疑人杜洪涛，究竟是怎么用自己的鞋带上吊自杀的！”
官远说完，对着刘军强摆了摆手，转身洒脱地离开了。
官远这番话，如同平地惊雷，把秦公路吓得心脏“砰砰”直跳，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知道，官远这是在赤裸裸地指责他包庇罪犯，甚至可能涉嫌杀人灭口。
在一旁全程观察的省厅督查总队总队长雷震云，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他看出来了，这个官远绝不简单，不可能只是一个简单的“卖药的”。
他心中暗自决定，等私下里一定要好好问问刘军强，这个官远究竟是什么来头。
但他对秦公路和刘广进的脸色变化，以及他们之间微妙的互动，都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
官远走后，秦公路赶紧请雷震云等人到会客室就座。
他拿出自己珍藏的最好的茶叶，亲自为来访的领导们沏上茶水，试图缓解刚才的尴尬气氛。
秦公路又叫来了市局常务副局长孙云海，让他陪同省厅的领导们。
他将官远交给他的U盘也递给了孙云海，低声吩咐道：“你先去帮助查看一下这个案情，我得去给路市长汇报一下情况。”
他想先去探探路万里市长的口风。
秦公路来到路万里的办公室，将官远在省厅领导面前说的话，一字不落地学了一遍。
最后，他语气焦急地说道：“路市长，这个官远是个大麻烦！”
“还有那个顾倾城，我看他们都不是善茬！”
“我们不能就这么任由省厅核查下去，一旦真的查出问题，我们可就全完了！”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路万里闻言，也是眉头紧皱，陷入了沉思。
他深知临江市的“水深”，也知道一旦被省厅抓住把柄，后果不堪设想。
他沉声问道：“那依你的意思呢？我们该怎么办？”
秦公路没有直接说话，而是用手掌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这个手势的含义不言而喻，他建议对官远和顾倾城采取非常手段。
路万里脸色一变，语气中带着一丝警告：“这件事情要慎重！”
“释放官远，可是赵磊省委书记亲自下的命令。”
“这官远一旦出事，后果会怎么样，我也不知道啊！”
他是在提醒秦公路，官远的背景不简单，动了他可能会引火烧身。
秦公路显然已经做好了铤而走险的准备。
他明知道贺志刚之前给他的警告，却还是咬牙说道：“我了解了，官远自己也说了，他就是燕北省天海药业集团的业务员，来临江市组建办事处的。”
“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一个民企的人而已。”
“在机关面前，企业再大又有什么用？”
他试图贬低官远的身份，以减轻自己的顾虑。
路万里闻言，眼神中闪过一丝精光。
他深知秦公路的意图，也不想直接表态，以免留下把柄。
他语气平淡地说道：“这件事情，我没听到，也不知道。”
“你做什么，都与我无关。”
“这一点，我先给你说清楚。”
他这是在撇清关系，将所有的风险都推给秦公路。
秦公路听到路万里这番话，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不悦。
他知道，路万里一向如此，让他办事的时候，总是给一个暗示，一旦出了问题，他就会立刻推脱责任。
他暗自发誓，这次一定要想办法把路万里也绑在同一条船上。
秦公路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赌气：“那行啊，既然路市长您这么说，那我走了。”
他作势要离开。
路万里当然不想再出事。
临江市已经连续几任市委书记出事，这已经引起了上层的高度关注。
如果再出问题，自己别说想顺利接任市委书记的职位了，恐怕等待自己的，就是被查办的命运。
他心中迅速权衡利弊，既然省厅已经针对临江市的网络舆情和案件来督办，那么，处理钱德光，侦破魏子豪一案，已经是无法避免的了。
就在路万里下了决心，准备壮士断腕的时候，他的秘书王伟刚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汇报道：“市长，现在网络上又出现了一个消息！”
“有人在网上全面征集魏子豪的犯罪线索和证据，还公布了一个邮箱。”
“我让网信办查了一下地址，发布者在京城！”
王伟刚语气中带着一丝紧张。
路万里一听，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他立刻意识到，这背后肯定有高人在推动。
他当机立断地说道：“你马上去信访局看一看，凡是举报魏子豪涉黑涉恶的举报材料，你都给我拿回来！”
路万里的秘书王伟刚是个聪明人，他马上领会了路万里的意图。
与其让别人收集线索证据，被动地等着别人找到魏子豪的其他犯罪证据，倒不如自己先下手为强，主动出击。
如果让别人利用魏子豪的事情，引爆临江市官场的黑暗一面，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倒不如快刀斩乱麻，牺牲魏子豪，以此来捂住临江市的“黑盖子”。
很快，王伟刚就回来了，怀里抱着厚厚一摞子举报材料。
路万里看着这些堆积如山的材料，心中怒火中烧。
他知道，这些举报材料之所以一直没有得到处理，肯定是常务副市长杨鸿昌安排信访局压了下来，不让往下转办。
不过，这样也好。
既然魏子豪已经因为故意伤害致人死亡，再加上敲诈勒索等罪名，那么，再把这些举报材料抓紧查一下，立即做出反应，也能给省委省政府一个交代，给省厅来的人一个交代，更要给全国的网友一个交代。
路万里虽然之前和杨鸿昌谈过魏子豪的事情，但为了不至于让杨鸿昌彻底翻脸，他还是让王伟刚先联系一下杨鸿昌的秘书，让杨鸿昌以最快的速度给自己回个话。
杨鸿昌的秘书何迪接到电话后，立即联系上了杨鸿昌。
虽然杨鸿昌已经躲了起来，但他和家人以及秘书还是一直保持着联系的，秘书自然知道杨鸿昌的秘密电话号码。
杨鸿昌很快就给路万里的手机打了电话，语气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路市长，有什么急事吗？”
他知道路万里主动联系他，肯定不是小事。
路万里语气沉重地说道：“鸿昌啊，事情恐怕是捂不住了。”
“这边，省厅由督查总队长雷震云亲自带队，已经到了市局，要求调查情况。”
“而且，被释放的官远和那个顾倾城，他们又拿出了新的证据，要求严办魏子豪，否则，他们就要把证据直接交给公安部。”
“还有，网上现在有人在推波助澜，在京城，有人公布了一个邮箱，公开向社会征集举报魏子豪黑恶势力及其保护伞的证据。”
“刚才，秦公路又来告诉我，官远要求立即赔偿他被砸坏的帕萨特。”
路万里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更加严肃：“我是这么想的，你外甥魏子豪，真的保不住了。”
“你不要再保他了，我们现在只能想办法，让他不被判死刑，然后在监狱里想办法减刑。”
“如果我们现在还死保他的话，弄不好，连你我都会被陷进去。”
“你说呢？”
路万里的语气中，既有劝说，也有威胁。
杨鸿昌听到路万里这么说，他实际上也已经看到了网上公开征集魏子豪犯罪线索和证据的公告。
他心中明白，大势已去，再也无力回天。
他只好长叹一声，语气中充满了无奈和苦涩：“好吧，路市长，我认了。”
“你看着办吧，我是你的人。”
杨鸿昌最后一句话，含义复杂。
路万里当然听得懂，“我是你的人”这句话看似简单，其实包含了很多内容。
它的意思就是：“我和你路万里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可以牺牲自己的外甥，但你不要做得太过分。你的那些事情，我都知道，一旦把我逼急了，我也会拉你陪葬。同时，你路万里也应该讲点情义，我这些年一直追随你，为你赴汤蹈火，你必须想办法为魏子豪减少罪名，让他能有一线生机。”
路万里当然听懂了杨鸿昌的言外之意。
他语气缓和地说道：“鸿昌啊，咱们俩谁跟谁啊，现在不是没办法了吗？”
“网络舆论的压力太大了，如果不平息下来，我们都要被架在火上烤啊。”
“现在不光是魏子豪了，就连岱岳分局的钱德光，也得牺牲掉了。”
杨鸿昌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市长看着办吧，我还在外面招商引资，一时半会回不去，你帮我给上面和下面都解释着点。”
他这是在暗示路万里，让他全权处理，自己则继续“隐身”。
与杨鸿昌沟通之后，路万里立即让秘书通知纪委书记赵卫东、政法委书记周志峰来自己的办公室商量事情。
几分钟后，赵卫东和周志峰就赶到了。
路万里将秘书王伟刚从信访局抱过来的举报材料摊在了桌子上，语气沉重地说道：“我让你们两位过来，是想商量一下。”
“刚才我已经和杨鸿昌电话沟通过了，他外甥魏子豪，这次必须牺牲掉。”
“那个岱岳分局的副局长钱德光，也必须牺牲掉。”
“我们得先把这一关过了再说，你们说呢？”
他眼神锐利地扫过两人，等待他们的回应。
赵卫东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也只能这样了，我直接把钱德光叫过来算了，我们一起做一下他的工作。”
路万里沉声说道：“一会你直接去岱岳分局当面和他谈吧。”
“网上他猥亵女性、甚至涉嫌强奸的事情，他自己是知道严重性的。”
“但他可能还没有考虑到事情的真正严重性，你必须让他心服口服，主动配合。”
路万里又转向周志峰，语气果决地说道：“志峰，你的任务是抓紧时间，把和魏子豪一起参与碰瓷、砸车的那些人全部抓捕归案。”
“要把他们按照涉黑团伙处理，要不然，我们没办法给上级和公众一个交代。”
周志峰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随后，他和赵卫东便一同离开了路万里的办公室。
当赵卫东在岱岳分局找到钱德光之后，他语重心长地与钱德光推心置腹地谈论着。
然而，钱德光听完赵卫东的话，当即就蹦了起来，情绪激动地大声吼道：“我不同意！”
“这件事情，最多给我一个纪律处分！凭什么要让我负刑事责任？”
“如果你们领导非要这么做，那我就举报你们杀害四任市委书记的事情！”
“想搞舍卒保车这一套？你们如果不保我，我就把我所知道的你们的那些丑事，全部都举报出来！”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绝望和威胁。
赵卫东闻言，当即吓了一跳，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指着钱德光，嘴唇颤抖着，只吐出一个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