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以身试毒，逆行寻源
第13章 以身试毒，逆行寻源那条河在夕阳下，泛着一种油画般的、诡异的色泽。
灰绿色的河水静静流淌，仿佛一条沉默的毒蛇，蜿蜒着穿过樟树村贫瘠的土地，将死亡与绝望悄无声息地注入每一寸土壤。
萧天站在河岸边，晚风吹起他的衣角，带来河水散发的、混杂着化学品与腐败腥气的微风。他的身后，是那栋破败的土坯房，是那对母子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感激，还有那位老医生混杂着敬畏与茫然的目光。
他用银针，从死神手里抢回了一个孩子的性命。
但这远远不够。
这个村子，乃至这条河流经的所有村庄，都浸泡在这剧毒之中。他能救一个孩子，能救十个，但他救不了所有的人。
针灸只能暂时护住心脉，缓解症状。毒素依旧盘踞在村民们的体内，像一颗颗定时炸弹，随时会爆发。
不找到毒源，不配出真正的解药，这里的所有生灵，都将走向枯萎。
“神医…不，恩人！”那孩子的母亲追了出来，手里捧着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里面是刚烧开的热水，“您喝口水，歇歇吧。”
她的声音依旧沙哑，但那双红肿的眼睛里，已经重新燃起了名为希望的光。
萧天转过身，没有接那碗水。他看着妇人身后那条如同鬼魅的河流，轻声问道：“大嫂，这条河的上游，是什么地方？”
“上游？”妇人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沿着河走十里地，就是宏发化工厂。村里人都不敢靠近那里，听说守着厂子的都是些不要命的混混。”
“我知道了。”萧天点了点头。
他再次看了一眼床上那个呼吸已经平稳的孩子，然后对妇人和那位跟出来的老医生说道：“我写的方子，你们记下了吗？”
老医生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张被他视若珍宝的烟盒纸，上面用碳条写着一串药名。那是萧天刚才凭着记忆和当地草药情况，写下的一个清热解毒、护肝保肾的方子。虽然不能根除重金属毒素，但足以缓解大部分村民的症状。
“记下了记下了！”老医生连连点头，如同捧着圣旨，“恩人，这方子真是神了！都是些山里常见的草药，组合起来竟然有如此奇效！”
“按时给村民们服用，特别是孩子，剂量减半。”萧天叮嘱道，“记住，河里的水，一滴都不能再喝了。让大家尽量喝井水。”
“哎，我们都听您的！”
萧天不再多言。他背起那个半旧的帆布包，迎着众人感激而困惑的目光，转身朝着河流的上游方向，迈开了脚步。
“恩人！您要去哪？”妇人在身后焦急地大喊。
萧天的脚步没有停下。
一个沉稳而清晰的声音，逆着风传了回来。
“去找解药。”
夕阳将他的背影拉得很长。那身影孤独而决绝，像一柄出鞘的利剑，义无反顾地刺向了那片被黑暗笼罩的土地。
离开村庄的范围，河岸两边的景象变得愈发荒凉。
土地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板结状态，许多树木的叶子都已枯黄脱落，了无生机。空气中的那股化学品味道，也变得越来越浓烈刺鼻。
这里，寸草不生。
萧天走到一处僻静的河湾，停下了脚步。
他蹲下身，凝视着眼前那泛着油污的河水。在他的“望气”视野中，这水里翻腾着浓郁的黑灰色毒气，那气息的霸道与阴狠，是他生平仅见。
他知道，不彻底弄清楚这毒素的成分和特性，就不可能配出真正对症的解药。
可这里没有精密的化验仪器，没有现代化的实验室。他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萧天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干净的玻璃瓶，这是他来时路上准备的。他小心地灌了半瓶河水，拧紧了瓶盖。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足以让任何医生都为之疯狂的决定。
他盘膝坐在一块干涸的河石上，将那个装着毒水的瓶子，放在自己面前。
他要以身试毒。
这是医家最古老也最危险的法门，神农尝百草，为的是辨识药性。而他今天要做的，是以身辨毒，为的是寻求解方。
他有这个自信。因为他不仅拥有远超常人的体质和内力，更拥有那双能洞悉气机流转的眼睛。他可以在毒素进入体内的第一时间，就精准地观察到它如何侵袭经脉、损害脏腑，从而在造成不可逆的损伤之前，将其逼出。
这无疑是一场豪赌，赌注是自己的性命。
但他别无选择。
他闭上眼，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将全身的机能都提升到巅峰状态。体内的内力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流淌，护住了心脉和大脑等所有要害。
准备就绪。
他睁开眼，眼神平静无波。他拧开瓶盖，将那散发着恶臭的毒水，轻轻地抿了一小口。
毒水入口，一股辛辣、苦涩、带着金属腥气的味道，瞬间在他的味蕾上炸开。
他没有立刻咽下，而是将毒水含在口中，仔细体味着其中每一丝细微的变化。
几秒钟后，他将毒水咽了下去。
轰！
一股冰冷而狂暴的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入了他的食道和胃里。紧接着，那股气息便化作无数条细小的黑色毒蛇，开始疯狂地向他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钻去！
剧烈的绞痛从小腹传来，眼前阵阵发黑，喉咙里也涌上一股腥甜。
换做任何一个普通人，在这一瞬间，就已经会因为急性脏器损伤而休克死亡。
萧天却强忍着剧痛，心神空明，将全部的意念都集中在了“内视”之上。
在他的视野里，那些黑灰色的毒气正沿着他的经脉飞速蔓延。他清晰地看到，这些毒气对神经系统的亲和性极强，它们像贪婪的水蛭，附着在他的神经末梢上，释放出麻痹和破坏的信号。同时，它们对肝脏和肾脏的攻击也异常猛烈，试图摧毁人体的解毒和排泄系统。
就是这种感觉！
这种复杂的、多靶点的攻击模式，与他在那个孩子身上观察到的情况完全一致！
就在毒素即将侵入他心脉的瞬间，萧天闷哼一声，早已蓄势待发的内力瞬间爆发！
如同大江决堤，金色的气流在他的经脉中奔涌而过，与那些黑灰色的毒气展开了最直接的冲撞！同时，他并指如剑，迅速在自己身上的期门、章门、肾俞等几个大穴上连点数下，封闭了毒气扩散的通路。
“噗！”
一口黑色的毒血，被他强行逼出，喷洒在干裂的土地上，发出一阵“滋滋”的腐蚀声。
萧天脸色苍白如纸，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
他盘膝坐好，从背包里拿出银针，迅速在自己腿上施针，开始引导残余的毒素从足底的涌泉穴排出。
刚才那短短几十秒的亲身体验，已经让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
他的大脑如同最精密的超级计算机，开始疯狂运转。那股毒气侵入身体后的所有反应、所有路径、所有特性，都化作了无数的数据流，与他脑海中那浩如烟海的医学典籍进行着比对和分析。
《本草纲目》记载的水银之毒……不对，症状更偏向神经麻痹。
《千金要方》里提及的乌头之毒……也不对，缺少心脏骤停的特征。
《柳叶刀》期刊上报道过的有机磷中毒……相似，但不完全一样，这毒素的潜伏性和对肾脏的损伤性更强！
是复合毒素！
一种以罕见的重金属“铊”为核心，辅以某种工业用有机溶剂的复合毒素！
“铊”能完美解释那类似病毒性脑炎的神经症状和消化道症状。而那有机溶剂，则是加速“铊”在体内扩散和吸收的催化剂！
难怪县医院的医生诊断不出来！这种毒物组合，在常规的毒理学检测中，极难被发现！
找到了！
萧天睁开眼，眼中精光一闪而逝。
困扰着整个樟树村的死亡谜团，在他这里，被彻底解开了。
而解药，也随之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普鲁士蓝，是现代医学中公认的“铊”中毒特效解药。但这里没有。不过中医里，早有对付类似金石之毒的方略。
他迅速在脑中组合出一张新的药方。以大黄、甘草、绿豆清热解毒，以金银花、连翘凉血消肿，最关键的是，必须加入一味极其重要的药引——新鲜的、带着泥土气息的蚯蚓，中医称之为“地龙”，其强大的通络和利尿作用，能将吸附在体内的重金属毒素，最大限度地排出体外！
这张方子，才是真正的救命良方！
萧天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感觉身体的虚弱感正在退去。
他站起身，将那个写着新药方的纸条，小心地折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这是几十、甚至几百条人命的希望。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投向了河流的上游。
暮色四合，远处的群山只剩下模糊的剪影。而在那个方向，一片工业厂房的轮廓，在夜幕中若隐隐现。几盏昏黄的灯光，像野兽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
宏发化工厂。
那里，就是这一切罪恶的源头。
萧天的眼神，变得冰冷而锐利。
治病救人，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他要去做的，是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