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毒流之殇，寸草不生
第12章 毒流之殇，寸草不生那哭声绝望而凄厉，像一柄生锈的钝刀，反复切割着樟树村上空死寂的空气。
它引着萧天穿过一条泥泞的小径，来到一栋摇摇欲坠的土坯房前。房门虚掩着，门楣上贴着已经褪色的春联，那鲜红的纸张在此刻看来，竟像一道干涸的血痕。
萧天驻足，深吸了一口气。他闻到了浓重的草药味，还夹杂着一股死亡独有的、甜腻的腐败气息。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内的光线很暗，家具简陋。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正趴在床边，身体剧烈地颤抖，那撕心裂肺的哭声正是从她喉咙里发出来的。她的头发散乱，脸上满是泪痕与尘土，早已看不出本来的模样。
床上，躺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男童。
孩子双目紧闭，嘴唇发紫，小小的身体正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他的呼吸急促而微弱，像一架破旧的风箱，每一次起伏都显得无比艰难。汗水浸透了他额前的头发，让他本应充满生机的脸庞，呈现出一种骇人的灰败色。
在萧天的视野里，一股浓郁的、带着金属光泽的黑灰色死气，正像藤蔓一样死死缠绕着孩子的五脏六腑。那股气息阴冷而霸道，正疯狂地吞噬着他体内最后一丝微弱的生机。
这就是毒！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极其凶猛的毒！
屋角，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蹲在地上，正用一个破瓦罐熬着草药。他愁眉苦脸，不停地用一把破蒲扇扇着火，嘴里喃喃自语：“没用的……都没用的……山神爷发怒了，收人了……”
他似乎是村里的赤脚医生，但此刻，他的脸上只剩下束手无策的绝望。
萧天的出现，并没有立刻引起他们的注意。直到他走到床边，那妇人才猛地抬起头，用一双红肿得像核桃一样的眼睛，警惕而麻木地看着他。
“你是谁？出去！”她的声音沙哑，充满了对外界的敌意。
“我是医生。”萧天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医生？”妇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笑，“医生有什么用！县里的医生来了，镇上的医生也来了！他们只会说吃坏了肚子！只会让我们回家等着！现在我的娃快要死了！你们这些医生都是杀人不见血的刽子手！”
她的情绪激动，几乎要扑上来撕打萧天。
萧天没有闪躲，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怜悯，也没有居高临下。那是一种纯粹的、医者面对病患家属时的专注。
“让我看看孩子。”他说。
或许是萧天身上那股沉稳的气场感染了她，或许是她已经绝望到了极点。那妇人怔怔地看着他，最终无力地瘫坐回地上，任由眼泪无声地滑落。
萧天不再多言。他伸出手，轻轻搭在男童的手腕上。
指尖传来的脉象，细弱如丝，却又带着一种极不正常的、狂躁的跳动。如同一条即将被挣断的琴弦。
他翻开孩子的眼睑，只见眼白部分布满了细小的出血点。孩子的舌苔厚腻，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黑色。
种种迹象，都与他“望气”所见完全吻合。
这不是什么中邪，更不是普通的食物中毒。这是一种极其罕见的、伪装成病毒性脑炎的非典型性重金属中毒！毒素已经侵入中枢神经系统，再晚片刻，就算大罗金仙下凡，也回天乏术！
“老人家，”萧天转头看向那个熬药的老医生，“孩子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老医生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打量着萧天，叹了口气：“你是外地来的吧。娃是前天开始不对劲的，一开始就是闹肚子，后来就发起烧，今天早上就开始抽风了。没救了，前头村老李家的孙子，也是这个症状，昨天人就没了。”
萧天心中一沉。
他没有再犹豫，立刻从帆布包里，取出了那个跟随他多年的乌木针盒。
看到那套古朴的针盒，老医生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也是懂些中医的，自然看得出这套针具的不凡。
“你要做什么？”
“救人。”
萧天打开针盒，拈起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他没有像上次救治书记夫人那样施展“太乙续命针”，那种针法霸道无比，对施针者心神消耗极大。对付这种毒症，他另有办法。
“劳烦按住他。”萧天对那妇人说道。
妇人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立刻扑过去，用尽全力按住自己孩子不断抽搐的身体。
萧天凝神静气，出手如电。
银针精准地刺入了孩子头顶的四神聪穴。随即他手指轻捻，以一种特殊的法门催动气机，将一股温和的内力渡入孩子体内，护住他脆弱的脑部神经。
紧接着，第二针，第三针……
曲池、合谷、足三里、三阴交……
一连七针下去，每一针都刺在人身排毒解毒的关隘大穴之上。针尾微微颤动，发出一阵若有若无的嗡鸣，仿佛在与孩子体内那股霸道的毒气进行着无声的交锋。
奇迹发生了。
原本剧烈抽搐的男童，身体抽动的幅度开始慢慢减小。他脸上那骇人的灰败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褪去一丝，恢复了几分血色。那急促而微弱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悠长。
一直趴在床边痛哭的妇人，感受着怀里孩子身体的变化，哭声渐渐止住。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着那个神情专注的年轻人，眼中第一次迸发出了希望的光芒。
那位老医生更是看得目瞪口呆。他行医一辈子，何曾见过如此神乎其技的针法？这已经不是医术，这是仙术！
萧天收回最后一根银针，额上也渗出了一层薄汗。用内力催针解毒，对他也是不小的消耗。
他直起身，对那妇人说道：“孩子的命暂时保住了。但这只是权宜之计，毒根未除，随时可能复发。”
妇人“噗通”一声，直接跪在了萧天面前，连连磕头，声音哽咽：“神医！您是神医啊！求求您救救我的娃！求求您了！”
萧天连忙将她扶起：“我是医生，救人是我的本分。你先别急，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你一定要如实回答。”
“您问！您问！我什么都说！”
“孩子发病前，都吃过什么，喝过什么？特别是水。”萧天问道。
妇人努力地回忆着：“吃的……吃的都是家里的饭菜，跟我们大人吃的一样。水……水就是喝的村里河里的水啊！我们祖祖辈輩都喝那河里的水，从来没出过事……”
说到这里，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血色尽失，嘴唇开始哆嗦。
“不对……河里的水……河里的水从上个月开始就不对劲了！有时候是黄的，有时候是黑的，还飘着好多死鱼！村长带人去找过化工厂理论，结果被人打了一顿，还说再敢去闹事，就弄死我们！”
萧天心中那团怒火，腾地一下燃烧起来。
果然是化工厂！
他又问道：“村里像你家孩子这样的，还有多少？”
妇人掰着手指，眼泪又流了下来：“多着呢！光我知道的，就有七八个娃。都是五六岁的，症状都差不多。大人也有，就是没娃这么严重，只是整天头晕、肚子疼。大家都以为是中了邪，家家户户都在烧香拜神，谁知道是水里的毒啊！”
萧天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这不是个例，这是一场波及全村，甚至可能是整个下游地区的大规模群体性中毒事件！
而县里的卫生系统，竟然对此不闻不问，任由事态发展到如此严重的地步！
这是简直就是草菅人命！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看着外面那死寂的村庄，和远处那条静静流淌的、如同毒液般的河流。
阳光明明很温暖，他却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那不是普通的河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