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涤荡沉疴，重整杏林炼钢厂的抓捕行动像一场精准的外科手术，切除了茶都县卫生系统最顽固的毒瘤。

但手术后的病人并不会立刻痊愈。恰恰相反当麻醉退去，最深沉的痛苦和虚弱才会真正显现。

天亮之后整个茶都县的医疗系统几乎陷入了半瘫痪的状态。

县人民医院院长和药剂科主任被带走群龙无首人心惶惶。各个科室的日常工作还能勉强维持，但所有涉及药品和财务的流程都已彻底停摆。

更严重的是那些乡镇卫生院。刘富贵等几个核心院长的落网像推倒了第一张多米诺骨牌。三天自首期限的威慑更是让那些手上不干净的人彻底变成了惊弓之鸟。许多卫生院的负责人一夜之间就“病倒”了纷纷请了病假。药房的门紧锁着连最基本的感冒药都开不出来。老百姓们看着那些昔日作威作福的医生如今一个个如同霜打的茄子心中固然解气，但看病难、拿药难的问题却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尖锐。

破而后立。

破局的阵痛已经到来。而立新局的重担则完全压在了萧天一个人的肩上。

清晨的卫生局小楼依旧是那副破败的模样。但空气中那股慵懒惰怠的气息却被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与肃杀所取代。

萧天召集了第二次全局干部会议。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会议室里的人稀稀拉拉少了近三分之一。那些空出来的座位原本属于钱学明、孙卫东、刘富贵等一众落马的蛀虫。他们的缺席像一个个无声的警示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如坐针毡。

主席台上萧天依旧坐在侧位。主位空着。他身旁是神情复杂的王德海县长和刚刚戴罪立功被临时委任为调查组副组长的赵金宝。

萧天的目光缓缓扫过台下每一张惶恐不安的脸。

他没有说任何关于反腐倡廉的官话。他只是将一份文件轻轻放在了桌上。

“这是省疾控中心关于樟树村群体性中毒事件的最终调查报告。”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千钧重担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报告显示中毒事件的直接原因是宏发化工厂长期、恶意、超标排放工业废水。但报告中还有另外一个结论。”

他抬起眼目光变得锐利如刀。

“在长达半年的时间里樟树村及其下游村庄陆续有超过三百名村民因出现相似中毒症状，前往各自所属的乡镇卫生院和县人民医院就诊。他们的诊断结果无一例外全是肠胃炎、消化不良甚至是精神紧张。”

“三百多名病人横跨半年的时间，却没有一个医生对这种群体性的规律性的怪病提出过任何质疑上报过任何预警。”

“在座的各位有不少是分管防疫和基层医疗的负责人。现在请你们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

赵金宝的脸上更是火辣辣充满了羞愧。这本是他的职责范围却是他失职最严重的地方。

“我来替你们回答。”萧天的声音冷得像冰，“因为你们的眼睛早就被猪油蒙住了！你们看到的不是病人的痛苦而是药品的提成！你们关心的不是百姓的死活而是自己的乌纱！”

“一个连最基本的望闻问切都忘了的医疗系统，一个对群众疾苦麻木不仁的官僚体系，它本身就是一种比铊中毒更可怕的剧毒！”

“刮骨疗毒今天就从我们自己开始！”

萧天站起身走到白板前写下了两个大字。

改革。

“我宣布从今天起茶都县卫生系统推行三项新政。”

“第一人事改革。”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始终闭目养神的老干部科长李卫国身上。“李副局长你德高望重即将退休。我恳请你发挥余热牵头成立一个医疗技术职称联合评定小组，对全县所有乡镇卫生院以上的在职医生进行一次全面的、公开的、透明的业务能力考核。考核内容不看资历不看背景，只看病历只看疗效！”

“考核不合格者就地免职下派到村级卫生站重新学习！考核优秀者破格提拔委以重任！我不管他是什么学历有什么背景，只要他能治好病他就是我们茶都县卫生系统要重用的人才！”

李卫国那双始终半闭的眼睛猛地睁开了。他浑浊的眼球里第一次闪烁出一种名为震惊的光芒。他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竟然会把第一把刀交到他这个即将退隐的老人手里。更没想到他改革的思路是如此的直接如此的唯才是举！

“第二财务改革。”萧天的目光转向了台下那些医院的财务科长们。“即日起由县财政局、审计局、卫生局纪委组成联合工作组进驻所有公立医疗机构，对过去三年的所有财务账目进行一次彻底的清查审计！所有不合规的开支所有说不清来源的款项一查到底！”

“从下个月开始全县卫生系统统一实行阳光财务制度。每一分钱的预算每一笔药品器械的采购支出，都必须在局里的内部网站上进行公示接受所有干部职工的监督！”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基层改革。”

萧天的手指在地图上那些代表着最偏远村庄的红点上缓缓划过。

“茶都县最大的问题不是县医院不够好而是基层医疗等于零。老百姓得了小病要么硬扛要么去烧香拜佛。最终小病拖成大病活活拖死。”

“从下个月起我要推行一村一医巡回诊疗计划。”

“由县财政出资为全县所有村医配备统一的诊疗箱和基本药品。同时以乡镇卫生院为单位抽调业务骨干组成数支巡回医疗队，每周至少三天深入到最偏远的村庄为行动不便的老人、儿童提供上门诊疗服务！”

“这项工作的负责人就由赵金宝副局长来担任。我给你人给你钱给你政策。我只有一个要求。”

萧天看着赵金宝一字一顿地说道：

“半年之内我要让茶都县的每一个村庄无论多远，都能听到我们医疗队摩托车的引擎声！我要让每一个百姓在生病的第一时间能看到的，是我们卫生局医生的脸！”

三项改革刀刀见骨招招致命！

它不仅彻底摧毁了旧有的利益分配格局，更是在一片废墟之上重新构建起了一个以能力为核心、以透明为准则、以基层为根基的全新体系！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萧天这宏大而周密的改革蓝图给彻底镇住了。

他们第一次意识到这个年轻人不仅仅是有一腔热血和雷霆手段。他更有一个清晰的系统的足以改变茶都县未来的施政纲领！

王德海县长坐在主席台上激动得眼眶都有些湿润了。他站起身走到萧天身边拿起话筒，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激动的声音对着台下所有人说道：“同志们萧局长的这三项改革我代表县委县政府表示完全拥护全力支持！”

“谁要是敢在这件事上跟我打折扣、耍滑头、下绊子。”

王德海重重地一拍桌子。

“有一个我办一个！有一双我办一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