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纪委的第一次约谈清晨，五点。
太阳尚未升起，但江东市的互联网，已经彻底“天亮”了。
这是一场史无前例的舆论大地震。
“江东老K”的那篇题为“#谁，在害怕真相？#”的万字长文，像一颗深水炸弹，在凌晨四点半，引爆了整个网络。
文章的逻辑，狠辣而清晰，堪称“教科书”级的反转。
第一部分：放出陆远航宣布“演习”的完整视频。 【老K点评：官方（特警支队长）已定性为‘演习’，为何‘江北速运’和‘盛远集团’却在疯狂散播‘行凶’视频？他们在‘对抗官方’吗？】
第二部分：放出沈逸轩和“教授”赵俊的全部聊天记录和录音。 【老K点评：原来，‘对抗官方’是假，‘制造舆论’是真！沈逸轩（盛远集团总经理）亲口下令，伪造‘殴打上级’、PS‘婚内出轨’照片，对一个退役军人进行‘社会性死亡’！他们……在害怕什么？】
第三部分：放出苏瑾言那篇被全网封杀的、关于“南湾村拆迁黑幕”的原始报道。 【老K点评：这就是答案！他们害怕的，是这篇报道！因为陈默多管闲事，撞破了‘盛远集团’在南湾村的黑幕，所以他‘必须死’！先是车祸（暗杀），再是栽赃（贪腐），最后是舆论（诛心）！】
文章的最后，“江东老K”用一行血红的加粗字体，发出了灵魂拷问：
【当一个为国流血的特种兵，为了保护百姓、揭露黑幕，而被资本和权力联手‘谋杀’、‘栽赃’、‘堵嘴’时……他，除了用拳头，还能用什么？！】
【我们到底，还要‘#谁，在害怕真相？#’！！！】
“轰——！”
如果说沈逸轩的舆论战是“人渣”，那么陈默的这波反击，就是“封神”！
网民们疯了！
“我操！反转了！反转了！” “妈的！老子被沈逸轩那帮狗杂种当枪使了！” “我就说一个‘狼牙’兵王怎么可能是人渣！原来是揭露黑幕被搞了！” “车祸！贪腐！舆论！这他妈是‘一条龙’谋杀啊！” “#谁在害怕真相# 顶上去！@江东纪委 @江东公安 @省委巡视组！管不管！” “@盛远集团！滚出来！@齐向北！滚出来！”
恐慌，开始蔓延。
盛远集团的股票，在开盘前，就已经被天量的卖单死死封在了跌停板上。
“教授”赵俊，在凌晨四点三十一分，被沈逸轩的夺命连环call叫醒。当他看到“老K”的文章时，他手里的红酒杯“啪”地掉在地上。
他完了。
而此时的市委大院，更是一片死寂。
省委。纪律检查委员会，书记办公室。
方见深，四十八岁，省纪委常委，巡视办主任。一张国字脸，不怒自威。
他已经盯着电脑屏幕，看了整整一个小时。
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
“胡闹！简直是胡闹！”
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嗡嗡作响。
“一个地级市的腐败案，硬生生被他们搞成了一场‘全网直播’的舆论审判！”
“齐向北、沈建国、沈逸轩、还有那个‘江北速运’！好啊，好得很！”
“还有市局！”方见深越说越怒，“陆远航！特警支队长！‘反恐演习’？他以为他是谁？他想一手遮天吗？！”
站在他对面的，是他的心腹干将，省纪委第三监察室主任，高远。
“方主任，”高远低声说，“现在的问题是，舆论已经彻底失控了。市纪委和市局那边已经不敢接电话了。他们镇不住了。”
“镇？他们拿什么镇！”方见深冷笑，“他们自己屁股底下，坐的就是火药桶！”
“那个‘江东老K’，文笔很辣。他把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一个人。”
“陈默。”方见深吐出一个烟圈，“这个‘死而复生’的陈默。”
“一个退役特种兵。”高远补充道，“根据网上的信息，他才是整场风暴的核心。”
方见深沉默了。
他知道，这场火，已经不是江东市能扑灭的了。
必须由“省里”出手。
“现在，有两个问题。”方见深竖起两根手指。
“第一，网上的爆料，尤其是‘江东老K’的爆料，是真是假？”
“第二，”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这个陈默，现在在哪里？”
“叮铃铃——”
话音未落，他桌上那部红色的保密电话，刺耳地响了起来。
方见深皱眉，接起电话。
“喂，我是方见深。”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但带着一丝焦急的声音：“方主任，我是省军区老首长，张承武。”
方见深猛地站了起来：“张……张老？！您怎么……”
张承武，是陆远航父亲的老上级，也是从江东走出去的、硕果仅存的几位老将军之一！
“见深同志。”张老的声音不容置疑，“我不多说。我只有一个请求。”
“您说！”
“我有一个老部下的兵，叫陈默。就是网上那个‘陈默’。”
方见深的心猛地一沉。
“他现在，处境很危险。”张老沉声道，“他手里，有关于江东市腐败案的致命证据。”
“他不敢相信市局，也不敢相信市纪委。他只相信‘省里’。”
“他现在，就在你办公楼下的停车场。一辆黑色的猛禽SUV里。”
“我，张承武，用我的党性担保——”
“这个兵，是干净的。”
“他，请求组织进行‘保护性审查’！”
十分钟后。
省纪委大楼，地下二层，内部停车场。
方见深只带了高远一个人。
他走到了那辆霸道的黑色猛禽前，敲了敲车窗。
车窗缓缓降下。
驾驶座上，是穿着便服、神情紧绷的陆远航。
后座上，是一个戴着口罩、眼神平静得可怕的男人。
“你就是陈默？”方见深开口，声音低沉。
“是。”陈默拉下了口罩。
一张布满伤痕和疲惫，却写满坚毅的脸。
“你知不知道，”方见深盯着他的眼睛，“你和你的战友，捅了多大的娄子？”
“方主任。”陈默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如果您的上司，为了两个亿，派人制造车祸要您的命；您的妻子，配合他，诬告您贪腐泄密。您会怎么做？”
方见深被这个“开场白”，噎得瞳孔一缩。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陈默从后座拿出一个黑色的防震箱，打开。
里面，是三个U盘。
“这里，”陈默拿起第一个U盘，“是齐向北和孙志刚，策划如何‘做实’我贪腐的全部录音。”
“这里，”他拿起第二个U盘，“是孙志刚和‘江北速运’的杀手交易的视频证据。”
“这里，”他拿起第三个U盘，“是沈逸轩和水军头子赵俊，策划如何‘伪造’我黑料、进行‘舆论谋杀’的全部录音。”
陈默将三个U盘，整齐地摆在方见深的面前。
“方主任，我捅的娄子，都在这儿了。”
“现在，您是想先办我‘捅娄子’的罪，还是想先办他们‘杀人灭口’的罪？”
方见深死死地盯着陈默。
他当了二十年纪委干部，见过嚣张的，见过狡猾的，见过喊冤的。
但像陈默这样，在省纪委楼下，反过来“将军”的，他是第一个。
“好。”方见深笑了，笑得很冷。
“证据，我收了。”
“但是，陈默同志。”
“你这些证据，是怎么来的？”
“窃听？跟踪？非法入侵？”
“你一个‘死人’，又是怎么指挥特警支队长（陆远航）帮你‘演习’的？”
“你，”方见深的语气陡然转厉，“是在‘举报’，还是在‘威胁’？”
“你是在‘求助’，还是在‘绑架’省纪委，为你背书？！”
陆远航的脸色瞬间变了：“方主任！我们……”
“你闭嘴！”方见深厉声喝道，“陆远航！你的问题，稍后我会让省厅和你好好谈！”
车内的空气，几乎凝固。
陈默迎着方见深那如刀锋般的目光，一字一句地开口：
“方主任，我没想绑架谁。”
“我只是想活命。”
“证据非不非法，您是专业的，您来定。”
“我只知道，如果我不这么做，我现在还是一具飘在江里的、‘畏罪自杀’的冤魂。”
“市纪委有内鬼。市局，我信不过。”
“我今天来，是自首，也是投案。”
“我把我，和这些证据，一起交给您。”
“我相信‘省里’，会给我一个公道。”
他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却又把所有的“皮球”，都踢回给了方见深。
方见深深深地看了他足足一分钟。
“好一个‘相信省里’。”
“你策划了这场舆论风暴，不就是为了逼我‘必须’给你这个公道吗？”
陈默没有否认。
方见深冷哼一声，转头对高远说：“高主任。”
“在。”
“带陈默同志去‘鉴湖宾馆’（省纪委内部招待所，实为‘双规’地点）。”
“另外，”方见深拉开车门，拿走了那个防震箱。
“从现在开始，陈默同志将作为‘重大案件关联人’，协助我们调查。”
“断绝他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探视。”
高远一愣，随即立正：“是！”
陆远航急了：“方主任！陈默是受害者！他不是犯人！”
“他是受害者，还是同谋者，亦或是另一个‘黑吃黑’的主角……”
方见深关上车门，隔着车窗，冷冷地看着陈默。
“这，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他说了算。”
“是我，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