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抗审技巧的极限“嗡……”

307室，那永不停歇的排气扇噪音，像一只无形的手，试图钻进陈默的大脑，搅乱他的神经。

72小时的“休息”，开始了。

陈默很清楚，方见深最后那句话——“让这个‘突破口’好好休息一下”——绝对不是什么善意的关怀。

这是“抗审”的第一阶段：心理瓦解。

一个没有窗户、没有昼夜、绝对安静（除了噪音）、绝对孤独的环境。这是专门用来摧毁一个人时间和空间感知的“软包房”。

普通人待在这里，24小时就会焦虑，48小时就会恐慌，72小时，精神防线就会濒临崩溃。

他们会主动开口，会为了换取一次“对话”而说出一切。

但陈默，不是普通人。

在“狼牙”的“战俘营对抗训练”中，他曾经在比这严酷十倍的水牢里，被蒙眼拷打了五天五夜，最后依然能反杀“看守”，抢夺地图，并背出所有“机密”。

这种“休息”，对他而言，不过是“闭营军训”。

第一个八小时，他在床上盘腿而坐，一动不动。

他在睡觉。

或者说，是在进行“碎片化睡眠”。这是特种兵在战场上保持精力的必备技能。他强迫自己的大脑进入浅层休眠，但听觉始终保持着最高警戒。

第二个八小时，他开始活动。

房间内，五步长，四步宽。

他开始做最基础的体能训练。

无声俯卧撑。他用指尖撑地，胸口触碰到冰凉的地板，再缓缓撑起，整个过程没有一丝声响。一组五十个，他做了二十组。

无声深蹲。

卷腹。

平板支撑。

汗水，很快浸透了那身灰色的运动服。他用毛巾擦干身体，冰冷的汗水带走了焦虑，换来了肌肉的酸胀和头脑的绝对清醒。

第三个八小时。

他坐在桌前，开始进行“记忆宫殿”训练。

他闭上眼，在脑海中重构应急局的办公大楼。

“一楼大厅，左侧是值班室，右侧是接待室。穿过大厅，三部电梯，左侧两部客梯，右侧一部货梯……”

“……齐向北的办公室在五楼，501。门锁是‘王力’牌A级锁芯，密码锁是四位数，他按密码时，习惯先按‘#’号键……”

“……孙志刚的办公室在503，他抽屉里常备‘和天下’，左手第二格，有备用钥匙……”

他用这种方式，保持大脑的“运算”能力，对抗环境带来的“钝化”。

……

24小时，过去了。

送饭的看护打开门，只看到陈默盘腿坐在床上，闭目养神，仿佛一个入定的老僧。

房间里的被子，叠成了标准的“豆腐块”。

看护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第二个24小时，开始了。

“软”的等不来崩溃，那“硬”的，就要登场了。

“吱呀——”

审讯室的铁门再次被拉开。

但这一次，走进来的不是方见深。

是两个陌生的面孔。一个头发花白、面容和善的“老张”，一个戴着眼镜、神情严肃的“小李”。

这是标准的“红白脸”组合。

“陈默同志。”老张和蔼地打开了保温杯，一股茉莉花茶的香气飘了出来，“昨天休息得怎么样？”

陈默看着他，不说话。

“呵呵，别紧张。”老张笑道，“我们不是来审你的。方主任很重视你反映的情况，我们是来……‘核实’几个细节的。”

“核实，”陈默开口，声音因为长时间不说话而有些沙哑，“还是‘诱供’？”

老张的笑容一僵。

旁边的“白脸”小李猛地一拍桌子：“陈默！注意你的态度！我们是省纪委的！你现在是‘协助调查’，不是来跟我们谈条件的！”

陈默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方主任说了，”陈默平静地说，“72小时内，任何人，不得审讯我。”

“你！”小李大怒，“我们这是‘谈话’！不是‘审讯’！”

“陈默同志，”老张赶紧按住小李，继续唱“红脸”，“你误会了。我们是真心想帮你。你看，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九死一生，我们都很同情。”

“但是，”他话锋一转，“你那些证据，你也知道，‘来路’上有点……瑕疵。”

“这就让我们很难办。”

“方主任顶着很大的压力，才把你‘保护’在这里。你总得……让我们有个‘抓手’吧？”

陈默抬头：“什么抓手？”

“你那些‘窃听’、‘跟踪’的手段，”老张循循善诱，“……是谁，教你的？是谁，给你提供的器材？”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

他们冲着陆远航来的。

“……是陆远航吗？”老张轻飘飘地问。

“一个特警支队长，动用‘技术侦察’手段，去对付一个‘市局局长’。陈默，你知道这是什么性质吗？”

“这是‘武装政变’！”

“啪！”小李再次拍案而起，“陈默！你以为你是在‘反腐’？你是在‘谋反’！你把陆远航也拖下水了！你们俩，一个都跑不掉！”

陈默的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

这是“攻心”的第二阶段：切割盟友。

他们要陈默“出卖”陆远航，来换取自己的“清白”。

陈默缓缓地靠在椅背上。

他笑了。

“二位。”

“第一，”他竖起一根手指，“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所有的器材，都是在‘华强北’买的‘民用产品’。不信，你们可以去查。”

“第二，”他竖起第二根手指，“陆远航支队长，只是在我‘失踪’后，履行了一个战友的‘情分’，收留了我。他没有参与任何‘调查’。你们如果敢动他，张承武老首长，会第一个找你们。”

“第三，”他竖起第三根手指，声音转冷，“我所有的‘陈述’，在17章……不，是在昨天，已经全部向方见深主任汇报完毕。我没有什么‘新’的细节要‘核实’。”

“你们二位，如果不是方主任派来的，请你们出去。”

“如果是方主任派来的，”陈默看着两人，“那请你们转告他。”

“我的‘休息时间’，还没到。”

“你！”小李气得满脸通红。

老张的笑容，也彻底消失了。

他们失败了。

这个陈默，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

48小时，过去了。

第三组人，又来了。

这一次，是一个女人。

一个四十多岁、打扮知性、戴着珍珠耳环的女干部。她自称姓“王”，是省纪委“心理疏导室”的主任。

她没有带记录本，只带了两杯咖啡。

“陈默，喝点吧。无糖的美式。”王主任将一杯咖啡推了过去。

陈默没动。

“你不用这么防备我。”王主任柔声说，“我不是来审你的。我只是想……和你聊聊‘林雨婷’。”

陈默的眼皮，跳动了一下。

“我们看了她的笔录。也看了沈逸轩的资料。”王主任叹了口气，“这个女人，为了钱和地位，出卖了自己的丈夫。你……一定很恨她吧？”

陈默依旧沉默。

“你冒着生命危险，去南湾村救那个女记者（苏瑾言）。”

“你把她打得那么重。是不是……也把对林雨婷的‘恨’，一起发泄出去了？”

“你有没有想过，你做的这一切……”王主任的声音充满了“关切”和“引导”。

“……到底是为了所谓的‘正义’？”

“……还是，仅仅是为了一个男人……被‘背叛’后的……疯狂‘报复’？”

“砰！”

陈默的拳头，砸在了桌子上。

王主任吓了一跳，但脸上却露出了一丝不易察ACE的微笑。

她成功了。

她找到了……他情绪的“破绽”。

“你！”陈默抬起头，双眼布满血丝，那是一种……装出来的“愤怒”。

“你懂什么？！”他低吼道。

“我不懂。所以我才来问你。”王主任继续“引导”。

“你告诉我，陈默。你现在……最后悔的，是不是……没有亲手杀了林雨婷和沈逸轩？”

“我……”

陈默的身体开始“发抖”，呼吸也变得“粗重”。

“说出来，没关系。”王主任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说出来……你心里就舒服了。”

“我……”

陈默猛地抬起头，那双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王主任。

“我最后悔的……”

“……是什么？”

“……是那天晚上，在金碧阁。我……我没有亲手……废了那个孙志刚！”

“……我后悔，没有早点发现齐向北的狼子野心！”

“……我后悔，我他妈当了三年的‘司机’，却像个‘瞎子’一样！”

陈默的“愤怒”，完美地绕开了“林雨婷”这个陷阱，重新回到了“齐向北”的主线上。

王主任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她也失败了。

……

72小时，到了。

“吱呀——”

307室的房门，准时被拉开。

陈默盘腿坐在床上，听到了脚步声。

他缓缓睁开眼。

方见深，一个人，走了进来。

他看了一眼房间——整洁如新，被子叠成了“豆腐块”。

他又看了一眼陈默——目光清澈，呼吸平稳，眼神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疲惫”或“崩溃”。

“呵呵。”

方见深笑了。

“陈默同志，你这个‘休息’，比我们纪委干部‘上班’……还精神啊。”

他拉过椅子，坐在了陈默的对面。

“72小时，三组人。”陈默平静地说，“一组‘攻心’（老张小李），一组‘诛心’（王主任）。方主任，您的‘抗审’套餐，我体验完了。”

“感觉如何？”方见深饶有兴致地问。

“不如‘狼牙’的强度大。”陈默实话实说。

“哈哈哈哈！”方见深放声大笑，“好！好一个‘不如狼牙’！陈默，你通过了。”

“通过了什么？”

“通过了……我最后的一点‘不放心’。”方见深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一个意志力如此坚定的人，才配当我的‘突破口’。”

“现在，”方见深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两份文件，扔在了陈默的床上。

“你的‘休息’，结束了。”

“真正的‘战争’，开始了。”

陈默拿起文件。

第一份，是一张银行的冻结通知书。

【关于对陈默（身份证号：XXXX）名下所有账户进行临时冻结的通知……】

第二份，是一张红头文件。

【关于限制陈默（护照号：XXXX）出境的决定……】

陈默的瞳孔猛地一缩。

“双规前置”！

这是纪委在对一个干部采取“双规”措施前，为了防止其“外逃”和“转移资产”，而采取的“前置手段”！

“……方主任，”陈默的声音冷了下来，“……这就是你说的‘通过’？”

他以为，他赢得了方见深的信任。

但他错了。

这72小时，方见深也没闲着。他已经……对自己下手了！

“你别误会。”方见深看穿了他的想法，摆了摆手。

“这……不是我干的。”

“什么？”陈默愣住了。

“确切地说，”方见深冷笑一声，“……不是我‘主动’干的。”

“就在你‘休息’的这72小时里，你那位‘好上司’齐向北，和你那位‘好妻子’林雨婷，也没闲着。”

“他们，联合市局，以你‘贪腐泄密’、‘畏罪潜逃’为由，正式向市检察院……申请了对你的‘逮捕令’！”

“逮捕令？！”陈默大惊。

“没错。”方见深点头，“他们想‘釜底抽薪’。他们知道你在我这里，所以他们要用‘市级’的‘合法程序’，来逼我这个‘省级’的纪委，把‘犯罪嫌疑人’陈默……移交给他们！”

“一旦你被他们带走，”方见深看着陈默，“……你猜，你会‘死’在哪个看守所？”

陈默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好狠的计策！

“……那我手里的这些……”陈默指着那两份文件。

“……是我的‘反击’。”方见深的眼中闪过一丝霸道。

“在他们申请‘逮捕令’的同时，我，也启动了‘省级协查’程序。”

“我，‘抢’在他们前面，以‘省纪委重大案件关键证人’的名义，对你进行了‘限制出境’和‘账户冻结’！”

“这叫……‘前置手段’的‘反向覆盖’！”

陈默明白了。

齐向北想用“市级”的“逮捕令”来“抓”他。

而方见深，则用“省级”的“双规前置”来“保”他！

谁的级别高，谁就掌握了“主动权”！

“……齐向北的‘逮捕令’，被省检察院……驳回了。”方见深淡淡地说。

“因为，他们要抓的‘人’，已经处于‘省级管控’状态。他们……无权干涉。”

陈默松了一口气，他看着方见深，第一次，感到了这个男人的可怕。

在自己“休息”的时候，方见深已经在“省市两级”的政治博弈中，为自己……打赢了第一仗。

“……他们输了第一仗，但他们不会停。”方见深站起身。

“他们下一步，会不惜一切代价，攻击你那三份UD盘的‘合法性’。”

“他们会说，那是我这个省纪委常委，和你这个‘嫌犯’……‘勾结’起来，‘伪造’的证据。”

“他们会想办法……把我和你……一起‘埋’了。”

方见深走到门口，拉开了房门。

“所以，陈默。”

“我保住了你的‘命’。”

“现在，轮到你了。”

“……我需要你，给我一个‘合法’的‘武器’。”

“……一个，足以让那条‘更大的鱼’……都无法反驳的‘武器’。”

陈默站起身：“您需要什么？”

方见深回头，目光如炬。

“我需要，那份最关键的‘口供’。”

“……我要你，用你的‘战术’。”

“去‘撬开’你前妻……林雨婷的嘴。”